龙魈其实也很委屈。他受到的教育就是如此。虽然他的母亲确实很伟大，但是实际上他最年幼、学习最快的那段时间他的母亲根本不在他身边。
他小时候一直在战场边缘。接触的多是厮杀下来的将军和临时找来带孩子粗俗的村姑。在那种状况下长大，他本身的认知已经出现了偏差。他不会怕死人，不会明白残忍的暴行到底多恐怖，不会知道正常的孩子到底是什么样的。
等到他开始上学了，已经九岁了（法芙娜小学一般六岁入学，一般接受教育的只有贵族和富裕的商人，只有少数发达地区除外）。他比同级生高大一圈，又是插班生，在班级里显得格格不入。这导致他不乐意上学，也不喜欢校园。虽然龙魈后来直接调到了中学部，但在这里他的学习又跟不上了。
最后龙魈在十一岁时，他从学校退学，开始试着作为少年兵从军。十二岁时，纪巧儿病逝。
而龙魈的另一位教育者，他的师傅……不得不说她的武艺傲视群雄，实力天下无双。但在其他方面……啧。
龙魈的教育是很缺失的。这也是没有办法的。
我说这些不是为龙魈开脱，而是让你们明白，在教育与受教育这件事上，他是真的菜。
虽然龙魈如此菜，但是架不住队友好。可能是吐完了，牡丹爬起来给龙魈求饶。
“诗篇姐姐，我没事的，你别打爸爸了。嘴都进……土都进爸爸嘴里了。”
诗篇看了看龙魈，看上去确实有点惨，整个脸上都是沙子，头发也被她薅下来一绺。她也就没再下手，只是狠狠地瞪了龙魈一眼，又看了看那些摆在车上的泯灭人性的“工艺品”，走了。
牡丹把龙魈扶了起来，踮起脚用手帕擦起龙魈嘴角的口水和粘上的砂砾。
龙魈也配合的弯下腰。
她虽然为龙魈说了话，但却没有像以前一样和龙魈搭话。
“……你不要怪我……”
龙魈很想像以前一样摸牡丹的脑袋，但是他的手实在是不干净。
“没有。我知道爸爸是为了我好。”
“虽然这么说很残忍，也很像为自己开脱。但事实上，你选择留着我身边的话……这些很可能是你将来必须经历的。”
“我并不想要什么权势亦或是其它的。我只想在你身边。”
“但有些东西，会自己找上你。”龙魈抹了抹自己的手，轻轻按在牡丹的肩膀上，“我把你保护的太好了，你不明白世界到底是什么样的，你甚至不知道自己在多么严密地被保护着。”
牡丹有些不解地看着龙魈。但龙魈实在举不出一个合适的例子。
“你在北境林城的时候喜欢去一条街，因为街上有个卖南方菓子的小店和一家糖水铺子。”叶芊芊插了进来，“你总是不好意思麻烦别人，所以常常一个人偷偷去。但你又害怕，因为北境多狗，而且大多被是拴在门口的……后来狗渐渐就少了。”
“因为我哥哥私下发了通知，命令他们要么把狗养在家里，不许外出吠叫，要么送到狗肉馆子里，违者军杖伺候。”
这确实是牡丹不知道的。她觉得这样不太好。她不想，也不曾想那些狗和饲养肉狗的商贩会因为自己遭受无妄之灾。
“可我……我不想，我只想要普通的生活，像所有的普通人一样。”
“让我们来理一理。”龙魈接着说，“你说你渴望普通的生活。我的宝贝，如果我没想错的话，你说的应该是如同普通人一样工作、嫁娶、饮食、居住、生育。或许我说的不全面，但是应该指的是这一类的东西吧。”
牡丹点点头。
“我记得你最喜欢的颜色是金紫色……你有一件金紫色底料的小裙子，你特别喜欢。每次我带你参加聚会或是茶会你都会穿的那件。”
牡丹又点点头。
“你知道吗？那种金紫色的染料只有将要自然老死的西格拉姆拉海长线螺才能提取出，价格极其昂贵。一匹布（13*1.4）至少要三千德日兰金币，好的卖到十万都有可能。你那件是顶好的布料，我花了高价拿到手的。你得知道，五枚金币是一个普通工人一年的收入。”
“我说这些并不想让你感激我，或是觉得亏欠我。我只是想告诉你，普通的生活比你想的要可怕。我不想让我的孩子会为了生活放弃她钟爱的颜色，因为她本不需要放弃。”
“你小时候生过一场莫名其妙的重病。我请了一大票医生前前后后照顾你。虽然你最后是自己缓过来的，那些医生什么都没治好。但是我还是为你那场大病花了超过一千金币。”
“与你相对比，每年龙城，这座法芙娜的首都与经济中心都有无数人因为一点小病死去。他们请不起医生，开不起药。”
说到这里，牡丹已经不再抬头看着她的父亲了。
“你说的太多了。”
诗篇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回来。她抱起牡丹，回到了帐篷。
龙魈在那边愣了一会儿，找个了背风的地方，脱去身上的甲胄和被血水浸透的厚里衣，用冷水洗去身上的血污，就像刚才的事情没有发生过一样。
倒是一直在远处看着的北海，见没有人了，慢慢地走到龙魈可爱的“手·工艺品”面前，静静地看着。
龙魈瞥见了一眼，嘟囔了一句，又继续洗他的冷水澡。
北海是个可怜人。他本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孤儿，靠在狗食盆里抢食过活。后来他被人抓到一个座大山里。他在那里被人豢养了一段时间，就被打断四肢关进一个琉璃罐子里，成天被人拿来开刀。
他的记忆也就到那为止。他现在只知道，他是龙魈的奴仆。他已经丧失了绝大部分的思考能力。
与他一同被送给龙魈的是南山。南山并不算强，但却可以过目不忘且聪敏超群。他们是唯二在试验后没有被处理的试验品。
他们都有的特点是，与龙魈有相同的血。他们都是以龙魈为蓝本被造出来的。
你可以理解成，他们也是了龙魈的孩子，与龙魈血脉相连的孩子……但龙魈始终没把他们当做自己的孩子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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