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擎宇，你...想听听你母亲的故事吗？”
卧室里，听到虽然自己不想承认，但却是自己名副其实的父亲说出这句话之后，压抑在顾擎宇心底的情绪终于找到了一根导火索，彻底爆发了出来。
“你有什么资格和我讨论我妈妈？如果不是你，我妈妈也不会遭到那么多痛苦，我也不会沦落到今天这个地步！你知道吗？如果可以选择的话，我宁可选择自己没有出生下来，也不希望我妈妈和你这种人在一起！”
正如宁天心所说的那样，弟弟生性平和，对待人和事一般都会尽量选择以最温柔的手段来处理，即便是受到了委屈，他也都只是自己憋着，不会生气或者是拿别人来泄愤。
但这并不意味着顾擎宇是一个任人拿捏的软柿子，他也有着自己的底线。
那就是他的妈妈。
而此刻，宁国臣说出的话显然是触碰到了他的底线，所以，即便站在自己面前的这个男人是他的亲生父亲，他也完全没有要以礼相待的意思。
父子俩都不知道的是，此时的门外，苏紫寒和宁天心母女俩正趴在墙角偷偷地听着他们的对话，这一次真不是他们八卦，实在是这对父子俩说过的话少得可怜，她们生怕这俩人会吵起来。
所以，当顾擎宇对着宁国臣大喊一通的时候，门外的宁天心小脸都要吓白了，从小到大，她都没见过有人敢这么个爸爸说话。
即便是她的爷爷都不例外。
也许她的太爷爷倒是敢这么说，可惜，她出生的时候，太爷爷就已经驾鹤西去了。
不过，现在她也算是开了眼界了，因为就在顾擎宇喊出这番话之后，房间里却是陷入了一片沉寂，想象中父亲大发雷霆的样子似乎并没有发生。
宁天心疑惑地和妈妈对视了一眼，都能看到彼此眼中的惊讶。
房间内，死一般的寂静持续了好久，在看到顾擎宇的呼吸稍微变得均匀一些以后，宁国臣才终于开口说道。
“你说的对，我确实没有资格说起你母亲的事情，特别是在你的面前，但有些话我还是得告诉你。”
“无论你说什么，我都不会原谅你的。”
听到这话，宁国臣不怒反笑。
“如果我想要你原谅我的话，早在接你回来的时候就和你说这些了，我告诉你这些，只是想让你更了解你的妈妈。”
“你该不会是想说她的坏话吧？”
“你想多了，虽然这么说很对不起紫寒，但这世界上没有人比我更爱诗善，至少在你诞生到这个世界之前是这样的。”
顾擎宇沉默，本就心烦意乱的他根本就不想再看到这个自己最恨的男人，但是对于自己的妈妈，他又想了解她更多一些。
虽然她已经不在了。
最后，顾擎宇还是艰难地做出了决定，点了点头。
母亲，终究还是比自己更重要的。
见到顾擎宇首肯，宁国臣的眼中似乎是闪过一抹释然之色，一直紧绷着的身体也放松了下来，扶了扶他的眼镜，思索了片刻后才缓缓开口。
“第一次见到你妈妈的时候，是在一场音乐会上，那个时候的我，刚刚和紫寒在帝都这边完婚，开始了我们的蜜月旅行，而第一站就是沪市。”
“那个下午，是国际上一个著名的交响乐团去沪市做演出，不过为了给他们暖场，剧院在他们表演之前，特意提前了两个小时，安排了一些其他的节目，而诗善...也就是你妈妈的节目，正好就是这些节目里的最后一个。”
“正常来讲，她的节目之后，就是那个交响乐团的演出了，这种情况下，两个节目就很容易被观众们下意识地拿来对比一下，这就会给双方都带来一丝丝的压力，但乐团是一群人来分担这份压力，而诗善则是独自一人承担这份压力。”
“那个时候的她，还只不过一个二十岁出头的小姑娘，当时的我在看到她上台的时候，心里都不禁会猜想，这么一个年轻的小姑娘，是怎么能够顶得住这种压力演出的呢？她会不会搞砸这场演出呢？”
“当时肯定还有许多观众和我抱着一样的想法，因为你也知道，对于艺术节来说，二十岁的年龄连入门都算不上，更何况是与那个云集了大师的乐团相比呢？”
“但是诗善她出乎了我们所有人的预料，她用她精湛的技术狠狠地在我们这些所谓的‘上层人士’的脸上打了一记耳光，哪怕是到了现在，我掌管着国内最大的娱乐公司，见过的明星数不胜数，也从来没有见到过第二个能诗善那样，在这个年纪就有着如此高的艺术造诣。”
说到这里，宁国臣那不苟言笑的脸上竟然浮现出来一丝浅浅的笑意，神色间也有着一抹骄傲的感情气息。
顾擎宇看着自己的父亲，心中五味杂陈，因为他能清楚地看出来，这个男人直到现在，依旧深爱着自己的妈妈。
少顷，宁国臣便从回忆中清醒了过来，继续说道。
“说来惭愧，当时的我虽然已经结了婚，但依旧是处在一个年轻气盛的年纪，所以对于诗善这样的女孩子，我一下子就喜欢上了她，那个时候的我对紫寒的感情也不是特别的深，所以大有一种诗善才是我的真命天女的感觉。”
“所以，你就背叛了妈...苏姨，去追求我妈妈了吗？”
宁国臣摇了摇头。
“其实...并非是我追求的你妈妈，事实恰恰相反。”
“什么？！”
顾擎宇站起身来，满脸吃惊地看着父亲。
难道是自己的老妈倒追的这个男人？那岂不是...
似乎是看出来了顾擎宇心中所想，宁国臣急忙解释道。
“你的妈妈并非是甘心做第三者的，因为当时是我欺骗了她，说我仍旧是单身，她才肯和我在一起的。”
顾擎宇这才松了口气，虽然从事实上来讲，妈妈确实是个第三者，但是被欺骗的第三者和故意破坏别人家庭的第三者，还是有着很大不同的。
好在妈妈并不是后者。
见到顾擎宇松了口气，宁国臣的神色倒是有一些复杂，似乎是想到了些什么，但很快就被他掩饰过去了。
“当时的我其实并没有要出轨的意思，因为我虽然很喜欢诗善，但我也不想背叛紫寒，所以我只是在演出结束以后，找了个机会，去后台送了诗善一束鲜花而已。”
“我现在都还记得当时的她收到我的鲜花之后，脸上浮现出来的笑容，就好像我送她的不是花，而是钞票一样，我就好奇地问了一句，不过是一束鲜花而已，值得你这么开心吗？”
“而诗善她则是重重地点了点头，说这是她收到的第一束鲜花，当然很开心。我又问她，你钢琴弹得这么好，难道以前就没有人给你送花吗？而这一次，她并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只是摇了摇头，后来我才知道，是因为剧院里的一个前辈出于对她的嫉妒，故意将那些仰慕她的人都暗中拦了下来，只不过那天是因为那个人身体不舒服，住了医院，我才有机会和她说上话的。”
“嗯，从那个时候开始，你的妈妈就已经开始体会这个世界上的人情冷暖了，而她的同龄人们，却还在享受着美好的大学生活。”
“那后来呢？”
“后来...我把她给赎了出来，嗯...应该可以用这个字来形容吧，我这个人一般都是比较节俭的，这还是第一次花了这么多的钱。”
“剧院不肯放妈妈出来吗？”
“那是当然，像你妈妈这种年轻漂亮，能够招揽很多顾客，却又不用给她发多少工资的人，剧院怎么肯放她走呢？说来倒是讽刺，明明付给她那么少的工资，违约金却是几十倍，那个傻丫头，为了赚一时的小便宜，都不知道自己已经被自己给卖了。”
“但是当时的我，也只是想着把她赎出来，然后给她安排个稳定的工作，但是你妈妈不肯，非要赖着我，说无论如何也要把这笔钱还给我，其实本来我并没有要和她有更深的接触的意思，但...诗善她实在是太有魅力了，只不过是和她接触了几次，我就已经没有办法忘掉她了。”
对于妈妈的魅力，顾擎宇是深有体会的。
自己小的时候，家里条件也不好，妈妈穿不起什么大牌子的衣服，都是那种二手市场上淘回来的几美金一件的旧衣服，但即便如此，却还是有很多的人追求她，其中也不乏有一些颇有资产的年轻男人。
那个时候的妈妈都已经是三十岁了，三十岁的妈妈尚且如此，更何况是处于女孩子最佳美好的青春年华呢？
“然后，你们就相爱了吗？”
宁国臣点了点头。
“嗯，那之后不久，我就和她确定了男女朋友的关系，然后...”
“然后就有了我，是吗？”
“...抱歉。”
“呵...这声抱歉，来的可真‘及时’啊。”
“擎宇，我也说过了，说这么多，并不是想让你原谅我，这件事情自始至终都是我的错，我想和你说的是，你的妈妈当初无依无靠，被所有人排挤，都能那么乐观地面对生活，你身为她的儿子，也应该坚强起来，我虽然不知道你这段时间都经历了什么，但...”
“话说完了就可以出去了。”
没等宁国臣把话说完，就听到顾擎宇给自己下了逐客令，一双如同死水一般深邃的双眼，死死地盯着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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