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塔看着面前的铁栏,表情无神。他的心里已经死了。
他不知道现在该怎么做,该如何补救,现在的裴塔就如同失去方向的海鸥,迷失在了海洋的风暴里。
裴塔在心里面不断的责骂自己,可是却一点没有缓解愧疚。
“裴塔先生?”
“嗯……”
缘雅在裴塔隔壁的铁围栏后面的房间里叫到裴塔的名字,裴塔没有力气的回应道。
“裴塔先生,你没必要在责怪自己了,说到底,这是我们营地间的事情,你作为拾荒者参与进来我已经感激不尽了,还请你不要在消沉下去了。”
缘雅好心的劝导裴塔。
裴塔冷笑了一声。现在的他已经失去了一切。作为拾荒者,大家一定已经认为裴塔是一个不合礼数,随意越界的人。
作为自己,他失去了零。
零喝下了那杯废水之后就昏迷了过去。零被东日营地的人抬去了他们的医院,而裴塔和缘雅则被打下了监狱。现在距离那天已经过去了两天。
裴塔没有听到一点关于零的消息。
裴塔觉得这一切都是自己的错。就是因为自己太高估了自己。就是因为自己不够谨慎!
裴塔在监狱里冷静下来后,才意识到那天夜里他们去偷机器的时候,对方就已经知道了他们的计划。零说过,工厂的守卫很严,但是那晚却没有几个士兵守卫。裴塔本来以为是零的反侦察技术很高超,现在想想,不过是别人放水了而已。
而且在出来之后零也露出了怀疑的表情。
裴塔那时并没有在意零那层表情下的含义。
就是因为这样,导致了裴塔被利用,强盗们将计就计,配合裴塔的演出,这样子就会让拾荒者们对东日营地更加的死心塌地。
裴塔自嘲起了自己的愚笨。
他想哭,但是眼睛却不愿意流下水。
“裴塔先生……”
缘雅似乎还想说什么来安慰裴塔,不过她似乎想到了零,硬是没有将后半句话说出口。
零虽然是艾尔比达人,但是现在的零不过是一个有着超人能力的人类少女。只要伤害足够,零也会死的。
那杯废水的威力,缘雅作为医生更是清楚。所以她也感到了悲痛。如果东日营地不对零施加救援的话,那么零存活的几率几乎为零。
“吱呀——”
空气中充满了让人流泪的因子,监狱的铁门被慢慢的推开。裴塔也不想抬头看那人是谁。没有猜错的话,就是来给裴塔和缘雅送饭的人。
“裴塔先生。”
一道男性的声线传来,那声线很是柔和。裴塔听到这声音猛地抬起头。
一袭金色出现在了他的眼前。易莱哲笑眯眯的看着裴塔,手里端着两个盘子,上面装着食物。
“易莱哲啊……”
裴塔看到易莱哲之后先是激动了一下,接着有变回了有气无力的态度。
“别这样啊,总得吃点东西吧。”
易莱哲指的是裴塔几乎没有动过的餐盘。上面的食物就和刚端来的时候没有区别。
“没胃口。”
“你不吃点东西,怎么去救那个女生啊?”
“你说什么?”
裴塔猛地站起来,伸手穿过铁围栏,抓住了易莱哲的衣领。裴塔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暴怒。
现在他听到零的名字,心里就像是一座火山爆发了一般。裴塔也清楚,自己是在逃避。
“我既然来了,不就是给你带来一点情报嘛。”
易莱哲打开了裴塔的手。接着整理了一下衣领,虽然他仍然在笑,但是裴塔感觉出来他有些怒了。
“对不起。”
裴塔一屁股坐到了地上。接过了易莱哲手中的餐盘。接着易莱哲将另外一个餐盘送给了缘雅。
“边吃边说。”
易莱哲和裴塔一样,不过他是坐到了监牢外面的走廊上。
裴塔看了易莱哲一眼,接着抓起了餐盘上的食物吃了起来。也许是之前一直没吃东西,现在吃了东西裴塔反而感觉胃里不舒服。
“虽然结果不尽人意,但是你们成功阻止了战争的爆发,这一点倒是加以赞赏。”
易莱哲说道。裴塔也不抬头。他自己也知道。毕竟出了那样的事情,想要立刻发生战斗也是不可能的。托德不管怎么说,也是喝了一杯纯废水,他可不敢轻举妄动,要是一个不小心,没有压制住,他就会一命呜呼了。
“而且拾荒者们也开始针对废水的事情展开了讨论,你们引起了话题,让拾荒者们开始质疑起了废水的污染度,这一点也是你们的战功。”
“呵,说什么战功,到头来不是什么都没有改变吗?”
裴塔说道,虽然他们引起了舆论,但依然没有改变现状。舆论只是一时的,只要官方做的好,什么舆论都可以被压过去。
更何况拾荒者也不会像裴塔这样插手营地事务。
“你说的没错,你们没有改变什么。”
裴塔瞪了易莱哲一眼,他不需要易莱哲再这样强调一遍。
“不过,你们做的事情让别人可以改变现状。”
裴塔一惊。
“你什么意思?”
易莱哲笑了笑,站起了身,走到了缘雅那边。
“缘雅小姐应该知道此事吧。”
“什么事情?”
缘雅的语气表现出了她不清楚易莱哲的话。
“在两个月前,你们营地的医生联合领导向繁星营地请求了援助,内容是阿利亚营地受到了来自东日营地污水以及军事的欺压,想让繁星营地帮忙调查污水排放一事。”
裴塔听到繁星营地的瞬间,脑子一阵轰鸣。繁星营地,是一座极度繁荣的营地。就和它的名字一样,它就像繁星一样闪耀,屹立在阿利亚营地东边。无视的拾荒者以及小营地的人向往去那里。
一般大营地都会对小营地的事情插手。有时候会涉及到多个营地之间,比如两个大营地想夺取那个地区的霸权,那么他们就会拉拢周围的小营地,形成自己的阵营。所以和小营地搞好关系也是必要的。不管是以德服人,还是以武力相逼。
裴塔之前和零许诺的带她去玩,也是打算去繁星营地。
所以在这里听到繁星营地名字,裴塔心中不免涌出一股悲伤。
零现在生死未卜。裴塔感觉再次和零一起并肩坐在拉车的驾驶位已经成为了一种奢望。
“我就是阿利亚营地的医生,我确实不知道此事。”
缘雅说道。她的语气里面也透露出了惊讶。
“我记得医生是一个中年男人,也不是你这样的小姑娘。”
“那……也许是家父……”
易莱哲点了点头。他的表情也开始严肃了起来。
“我,易莱哲,作为繁星营地的暗查官,来到了东日营地调查污水一事,经过我一个多月的调查,确实发现了污水问题,不过奈何于没有直接证据证明污水的污染物,以及它的含量,所以一直没有做到向大众展示出真相。那座工厂我根本潜入不进去。”
易莱哲说道。眼里露出了那种认真工作的人才会有的表情。易莱哲将脸转向了裴塔。
裴塔被易莱哲的眼神看的有些发慌。
“但是很幸运,因为你制作了元件,现场产生了污水,我趁他们不注意的时候提取到了机器中残留的污水,现在我已经检测出来,那污水中含有剧毒物质——玔,而且含量极高。裴塔,你说的那些症状都是真的。人只要喝下那杯废水,如果没有那个药草治疗的话,绝对会死。”
易莱哲的表情说是严肃,不如说像是在发火。
监狱里陷入了沉默。
“你说这些有什么用?”
裴塔浑身颤抖起来。
“说明你们的工作是有用的,只要我将这份数据送回繁星营地,那么东日营地就会不攻自破,阿利亚营地的名誉也会回来了。”
“呵……没错,我们的目标就是这个,但是……零……零她已经……为了达成这个目的,我失去了最珍贵的伙伴!我到底有什么好高兴的?”
越是这种时候越是刺激裴塔的神经!本来以为失败了,零的牺牲也只能是雪上加霜,但是现在告诉自己,其实自己赢了,那零的牺牲则就会打破这份高兴,让裴塔只会感到更加的痛苦。
“其实,那个叫零的姑娘已经接受了东日的治疗。”
易莱哲的话就如同一束光芒,照进了裴塔黑暗的内心。
“你说真的?”
“真的,但是……因为污水纯度太高,药草也无法抑制住了,那个叫托德的强盗头目,也因此陷入昏迷了,所以战争才会没有发生。”
易莱哲的话从光芒变成了闪电,砸在了裴塔的头顶。
“说实话,如果这样下去,那个叫零的姑娘和托德都会死。”
“怎么会……”
缘雅发出了带着哭腔的叫声,裴塔定在了原地。本来他只是猜测零会死,他还对零抱有希望,毕竟她空手接下刀刃,伤口都会很快恢复,他对零可以康复抱着期望,但易莱哲的话彻底打破了裴塔的幻想。
这份事实让裴塔的脑子一时陷入停滞。
“嘛,别这么丧气啊,我来的最主要的目的就是告诉你这件事情。”
易莱哲又换上了一幅高兴的表情。
“你说……”
裴塔的声音都有些颤抖。
“我得带着零小姐,还有那个托德去繁星营地,只有到了那里他们才有救,而你,则将作为我的同行者,一起前往。”
易莱哲笑着说完了这句话,裴塔则依然愣住在了原地。
“缘雅小姐,还请你回到阿利亚营地等待我们的处理结果。”
“什么意思?数据已经送到了繁星营地了吗?”
缘雅的问道。如果东日营地没有被制裁,那缘雅和裴塔就不会被释放的。
缘雅很清楚这一点。
“嘛,我的同事在昨晚就往繁星营地赶了,不出意外,一个星期之后,东日营地就会被制裁,那群强盗如果不归顺的话,也只会面临剿灭的命运。”
“也就是说零至少还需要的一个星期才能去繁星营地治疗?”
裴塔差点叫出来。因为这污水的毒性他知道。
“虽然很遗憾,但是只能这样。一个星期之后,如果零小姐坚持下来的话……我也只能很抱歉。”
易莱哲说完,拿起了放在地上的餐盘。那是裴塔昨天的饭。
“一切都等到一个星期之后再揭晓吧。”
易莱哲说完,便离开了监狱,留下了裴塔继续无神的坐到了地上。
“零……一定要坚持住啊……”
裴塔的眼睛里终于流下了一滴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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