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矩李矩真忠义,三次设伏为秦王,今日吾主放尔归,他日莫忘今日恩!”这短短的几句话,响彻了整个老奶奶山的天际!
李矩听着这样的呐喊,心里顿时有一种说不出来的苦,他很清楚,石勒的人马这么一叫,他李矩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自己一直以来引以为傲的骄傲和坚持,也将在世人的唾骂中消失……
李矩心里明白,石勒一定会安排人不断的在四处散布这个消息,这个石勒算准了他李矩没有任何办法去解释为何匈奴汉国会不杀他?为何匈奴汉国还要放他一马?甚至不留一兵一卒在荥阳一带,这岂不是匈奴汉国把整个荥阳都封给了自己,这所有的一切,世人会怎么看?
从此往后,他李矩除了他石勒可以投靠之外,还会有谁能相信他?
怪只怪,这个石勒行事太过乖张,李矩原本以为在石勒发动进攻之前一定会先派人来劝降,这是一般两军对阵的常理,而自己也早已打算在使者到来之时,就会当面请死以保全这些山民和所有的战士,却偏偏没有想到,这个石勒竟然连这样的机会都不给自己……
想到这里,李矩已经无心再去看那些已经慢慢离去的敌军,而是轻轻叹了一口气,慢慢地闭上了自己的眼睛,不再说话了。
而三位长老看到石勒真的退军后,几乎是老泪纵横的互相抱在了一起,这绝处逢生的喜悦怎么不令人激动?!
不过,三位长老在不断听到这些胡人撤离时的呐喊声后,也渐渐意识到了不妥,尤其是当他们看到李矩默然而立的样子,原本那些绝处逢生的笑容,也渐渐停住了……
李三看着自己将军难过的样子,心中也有心去劝解几句,可偏偏不知道该怎么劝解,他知道自己的将军是一个视忠义和武人气节为生命的人,现在,那些胡狗如此叫嚣,这让自己的将军该如何自处?
想到这里,李三没有犹豫,赶紧向李矩走近一步,大声劝解道:“将军,莫听这些胡狗乱叫,他们就是在使坏,将军千万不要往心里去啊!”
听到李三在劝解李矩,大长老也赶紧符合道:“是啊,李太守,胡人狡诈,这种离间计老夫都能看的出来,何况是其他人!”
李矩听着他们二人的话,无奈的叹了一口气,慢慢说道:“哎,石勒此人工于心计,军中人才更是济济一堂,只需稍加时日,此人他日必定更加难以匹敌!不知道这中原大地还有哪位英雄可以与其一战?我李矩今日败了,败的惨不忍睹……”
“将军!我们只有二千多人,能打成这样已经是奇迹了,将军万万不可如此悲观!我们今天虽然败了,但只要我等用力经营荥阳一地,慢慢积存实力,一定会有一雪前耻的日子!”
“三,今日这一战,我已经不想再多说什么了,我李矩如今能做的就是知耻而后勇,为将来积蓄实力,等待真正的明主!”
“将军,晋室宗亲已经死的差不多了,那个秦王也不是个东西,哪里还会有明主?将军大可自己建立行台,号令诸侯!”
“不得胡说!我李矩过去不会,往后也更不会做这等事情!”
“将军!”
“三,不用再说了,你的心情我理解,其实我也不知道会不会有那样的人,但是我李矩真的不想就这样认输……”
而同一时刻,远在关中下邽的刘曜大军,已经在这里驻扎了好几天了。
正在镇中休息的羊献容却不知为何变得心神恍惚了起来,这样的感觉令她有些毛骨茸然,因为往往出现这种感觉的时候,都是十分不祥的预感,而且往往都会应验……
羊献容对着铜镜慢慢梳理着自己的头发,侍女眼见自己的王妃又要打扮自己,赶紧识趣地走到了她的身边,贴心地为她整理起了妆容。
羊献容随意地拿起了一支发钗,却不知道为何手突然抖了一下,眼泪竟然不由自主地流了下来……
侍女见到羊献容这副样子,顿时吓了一跳,赶紧问道:“小姐,你这是怎么了?怎么好端端的又哭了起来?”
“云儿,你看这支发钗……”
“啊!小姐,你怎么还收着这个?!”云儿一边说一边左右看了下,然后紧张地走出了屋外,又是一阵的左右观察,直到没有发现任何可疑的动静,这才又回到了羊献容的身边,紧张地说道:“小姐,赶紧把它收起来吧,这支刘暾大人送的发钗可不敢再留下来了!”
羊献容眼见云儿那么小心的样子,心里也有些感动,这个丫头可是从娘家起,就从小跟在自己身边的,即使是几次逃难,包括和刘暾一起逃难那一次,她也一路跟着自己不离不弃,所以这个丫头可以说是自己最贴心最放心的人,现在又见她这样为自己着想,怎么能不感动?
羊献容又看了一眼那支发钗,轻声道:“云儿,你也还记得这支钗?这是逃难回京前,他送我的,我一直留着,虽然不值钱,可是那份情却是真的,只可惜,我是个不甘寂寞的女人……”
“小姐……”
“遇见他的时候我也曾想过就这样跟着他做个平常妇人,可是我早已不是未出嫁时的那个我了,历朝历代,古往今来,应该也只有我羊献容享受过这几废几立的殊荣吧?”
“小姐,我们不是都过来了吗?!”
“是啊,过来了,我也体会到,这个人世间,只有权利才是最真实的东西……”
“小姐,不要再说了,云儿知道,这并不是小姐的真心话……”
羊献容听到云儿的话,双眸含着隐隐的泪,动情道:“云儿,我原本以为平淡是最美好的,因为失去平淡的时候会好想念平淡,可是大难之后才发现,人活着只有现实,只有别人的嘲笑和侮辱,根本没有什么平淡,那些情呀爱呀,也不过是在自欺欺人……”
云儿听到羊献容说出这样一番话来,眼泪也跟着流了下来,别人不知道羊献容,都说她是娼妇是亡国的**,可是云儿知道,羊献容活的比谁都不容易……
羊献容眼见云儿为自己流下了泪,赶紧轻轻地搂住了云儿,哽咽道:“傻丫头,哭什么哭?信不信我把你嫁人了!“
“小姐,云儿永远都不会离开小姐,云儿此生都不会嫁人!”
“傻云儿!女人总归要有个归宿……”羊献容说道这里,不知道为眼神却是一黯,再次忧心忡忡了起来……
云儿看到羊献容这个样子一时慌了起来,赶紧劝解道:“小姐不必担心,大王没有发兵去零口镇,这会儿想是在自己军中巡察,说不定稍过一会儿就会回来了!”
“你这丫头,尽贫嘴,始安王哪里会去零口镇?我听说零口(位于陕西省临潼县零口镇村北,西距西安市49公里)的守将是北宫纯,此人可是当年镇守过洛阳的大将,即使是刘聪,王弥也被他打败过!”
“王妃不必太过多虑,这次在那边督战的可是太子刘粲,想来北宫纯必定坚持不了多久,就会败退!”
“那么点人马从九月初八坚持到今日九月十四了,已经足足6天,很不简单了!”
“是蛮厉害的,那么点人,竟然能坚持了那么久,哼,也害我们在这个下邽镇待了那么多天!”
“你这丫头懂什么,始安王不去零口助阵是不想跟刘粲抢功劳,所以刘曜现在绝不会去零口的,只有等到零口镇被拿下,我们才会拔营!”
“既然如此,王妃又在担心什么呢?”
“担心什么?我也不知道我在担心什么,只是觉得似乎有什么重要的人或者事发生了……”
“会是什么事什么人呢?”
“好了,你这丫头就是话多,要不是你是我从娘家一直带在身边的,早把你拖下去打死了干净,整天在我面前唠叨个没完!”
“小姐好没良心,奴家还不是怕小姐有事!”
突然,羊献容的心口没来由的一痛,脑中竟然一下子清晰地印出了一个人来:这人,不是刘暾又是谁?!
只是这一刹那间,羊献容的脸色突然变得苍白无比!
羊献容觉得自己的手心里冰冰凉的全是汗,整个人也是说不出的心慌,她实在不想被云儿看出什么问题,所以假意道:“云儿,你去看看膳食好了没有,顺便出去问问始安王身边的人,看看他什么时候回来再回来禀告我!”
“是,小姐!”
等到云儿离开后,羊献容苍白的脸上立即情不自禁地流下了两行眼泪……
羊献容很清楚,自己的这种心灵感应一直很准,刘暾他一定是出了什么意外?!
羊献容紧紧地捂着自己的胸口,她觉得自己的心都快跳出来了,她相信,刘暾一定是出了什么意外,甚至可能已经身死了!
羊献容呆呆地出着神,她不明白自己怎么会有这种想法,但是这种想法又是如此的真实,而且羊献容一直很相信自己的这种直觉,每当有自己极关心的人出事时,她都会有这种奇妙的感知!
而这个刘暾竟然也能让她如此这般慌乱,难道自己真的从未忘记过他!?
没错,羊献容的心里的确还有刘暾,而且从未忘记过,只是她从来都不愿意承认这点,她有她的追求,她发过誓自己绝不会为任何人再停留自己的脚步……
可是,羊献容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的心会如此的痛!
还记得洛阳沦陷的时候,自己嫁给了刘曜,他刘暾就在下方,那样静静地看着自己,没有责怪,没有怨恨,只是那样静静地看着自己,他那种静静看着自己的眼神,那种说不出是悲伤还是同情的眼神一直徘徊在自己的眼前,一直不断地折磨着自己!
幸好,始安王刘曜对自己也很好,这么多日子来,对于刘暾的愧疚也渐渐淡了不少,只是没想到这一别竟是永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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