宽敞的大厅被灯光照得十分亮堂，在服务台前面，人们成群地挤在一起，以一列列长龙的形式缓缓地向着服务台靠近。
这里是办理入国业务的关口，每天都会有很多人前来办理各种有关入国的事宜。
这个关口的工作效率出奇的慢。为了避免排队的人随着时间的推移越积越多，一个新的服务窗口被开启了，只不过那是个挂号用的窗口。
在服务人员叫到自己的号码之前，人们都只好待在大厅里等待，或坐或站地刷着手机来消磨无聊的时光。
在这其中，有一位低着头静静看书的少女端正地坐在墙边的长椅上，身旁放着她的旅行包，金色的长发柔顺发亮，让她在人群中显得十分显眼。
“105号请到前台办理手续！”广播传来工作人员的声音。
温蒂看了一眼自己的号码，是203号。“按照这个速度，我可能得要等到明天吧。”她看了看墙上显示为13点的电子钟，苦恼地叹了口气。
她低下头继续看书，虽然周围嘈杂的环境多少会对阅读产生干扰，可这也是温蒂现在唯一的消遣方式了。毕竟她不像其他人一样有一个可以整天盯着看的手机，找点事做总比坐着发呆好一些。
“106号请到前台办理手续！”停滞不前的队伍终于开始缓缓向前移动，排队的人们抬起头看了一眼工作人员，又马上低下头盯着眼前那块发亮的屏幕。
大厅里的沉闷气氛让温蒂觉得不舒服，这一页还没有看完，她就不耐烦地翻开下一页。
“107号请到前台办理手续！”
“108号请到前台办理手续！”
……
“125号……”
“148号……”
“177号……”
当温蒂终于听到自己号码的时候，外面的天已经黑了。
刚从梦中醒来的她揉了揉惺忪的双眼，背上包快速往服务窗口奔去。
好在此时的窗口前已经没有几个人，温蒂很快就办好了入国的手续——虽然工作人员的慢吞吞的工作效率又让温蒂花了十多分钟，不过相比于几个小时的排队时间，这的确算很快了。
墙上的钟显示着21点。“挺好的，直接跳过晚饭去吃夜宵了。”温蒂苦笑着，随后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温蒂走进一家不大的餐馆，点完菜之后找了个没人的位置坐下。从这里可以稍微看到一点后厨的情况，厨师正看起来卖力地炒着菜。
“问一下这里有人坐吗？”一名顾客来到温蒂的桌边向她问道。
“啊，没有。”
“那就好。”听到温蒂的回答，这名顾客便抽开了椅子坐在了温蒂的对面。这个男人大概二十多岁的年龄，他的神情有些恍惚，脸色看起来不是很好。
墙上的电视正播放着新闻，明天就是本国新一届总统的正式选举了，不过温蒂对此倒没多大兴趣。
为了消磨等菜送到桌上的这段时间，温蒂拿出了那本没有看完的厚厚的书。对面的男人正盯着手机，看到温蒂的举动反而愣了一下。
“你居然会看书！”男人的言语中满是惊讶。
“嗯，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温蒂不知所措地看着眼前的男人，不明白他为啥这么说。
“没什么，是我太大惊小怪了。”男人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赶紧解释道，“因为大家平时都在看手机，所以遇到在公共场合看书的人还是会觉得奇怪。”
“没想到现在就连看书都有人认为奇怪了。”温蒂合上书，平复了一下自己的情绪，“我没有手机，所以平时就只好看书打发时间了。”
“那你是从外面来的？”
“嗯，我在到处旅行。”
温蒂给男人讲了一些旅途中发生的故事，男人津津有味地听着，然后喝了一口水，感慨道：“说实话，我挺羡慕你这种生活。”
“但这种生活可不轻松。”温蒂笑着说，“随时都可能会有生命危险。”
“至少比起我的生活好多了，每天都是不断的加班。”
“工作很忙吗？”
“不，恰恰相反，我的工作还算轻松。”
“那为什么会累呢？”温蒂感觉不解。
“不是身体上的累，而是心里的。”说这句话时，男人停顿了一会。
服务员端着两人的菜珊珊来迟。在简短的道谢之后，两人一边吃饭一边继续说着。
“我觉得应该跟你说说我们国家的事。”男人顺便向服务员要了一瓶酒，然后给自己倒上一杯。
“要来点酒吗？”
“谢谢，不用了。”温蒂轻轻挥挥手，男人便将酒一口闷下去。
“我们的国家很久以前被分为两个部分，东区和西区。我们现在所在的就是西区。西区的人们都有个特点，就是特别注重过程。”
“为什么呢？”
“因为这可以给别人一个好的印象，也能给自己一个心里安慰。我老板喜欢观察员工的努力程度，而且自己也是待到晚上才离开，加班的风气就这样越来越严重。”
“可你的工作不是挺轻松吗，平时摸摸鱼不是很好？”
“确实是这样，不过时间长了我也会想不能一直这样下去。我们加班并没有太多的加班费，因为老板认为员工努力是理所应当的。即使我已经提前完成了自己的任务，老板也只会觉得我不够认真对待，然后又会给我安排更多的任务。在这种情况下，每个人都尽量拖延着自己的工作，为了给老板一个工作努力的印象。”
“原来你说的注重过程是指这个呀。那你不管老板的印象或者跳槽到其他地方应该可以吧。”温蒂用叉子叉起一块肉，轻轻咬下一块慢慢咀嚼。
“不行，加班的话至少工资还是原来的量，不加班的话，老板对我的印象不好，反而还会扣工资。所以大家都不敢被扣上不努力的帽子不加班，哪怕是在座位上发呆，也比被老板惦记的感觉好。至于跳槽就更不敢想了，这种只注重过程的氛围充满了西区，人们都已经默认了这种情况，无论去哪都是一样的。”
“难怪我排队的时候等了这么久。还有那些看起来很努力的厨师，他们真的很重视做菜的过程呢。”温蒂使劲嚼着口中的肉片，然后用力咽了下去，“只不过他们做事的结果，就像这块肉一样普普通通吧，食之无味，弃之可惜。”
“这就是我们西区的做事准则，尽管有人表示不满，但这少数人的声音还是被大多数人的沉默所淹没，生活还是像原来一样，虽然不累，但是很迷茫。”
温蒂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在短暂的沉默之后，她问了一句：“东区又是怎样的情况？”
“东区则跟西区相反，那里的人做事注重结果而不重视过程，为了达到自己想要的结果甚至会不择手段。”
“那还真是……极端呢，既然你觉得这里不好，为什么不去东区呢？”
男人又拿起酒瓶将杯子灌满：“我就是从东区过来的。”
“欸！”
啤酒倒入杯中冲出不断膨胀的泡沫，男人呆滞地低着头，半晌才继续说道：“刚开始工作的时候，我想好好打拼一番，于是来到了东区。因为东区凡事都重结果，老板们为了让自己赚更多的钱，疯狂地压榨我们这些劳动力。东区的加班情况比起西区不仅没有少，反而更加严重。为了提高工作的效率，人们的吃住都在公司里进行，减少不必要的时间支出。”
“可是人的身体是有极限的，总是这样的话没多久就吃不消吧。”
“公司也明白这种竭泽而渔的弊端，但他们提高了基础工资，甚至提供丰厚的加班费和奖金，通过金钱的诱惑，让无数愿意透支健康来换取金钱的人趋之若鹜。毕竟人是逐利的。”
浮在啤酒上的泡沫全部散去，男人再次拿起酒杯一饮而尽。
“然而也同样没有人反抗，对吧。”
“没错，东区的人事变动很快，公司之间会不断用更高的报酬吸引新人，人们对工作的选择还是挺自由的，毕竟在哪都是要加班，不如选个工资最高的。对于金钱的渴望让人们在东区任劳任怨的工作，直到他们身体吃不消，或者厌倦这种生活的时候，才会离开那里，最后又来到西区。”
“这样就形成了一个循环啊。”温蒂思索着男人的话，继续说着，“一个注重过程，一个注重结果，那东区和西区之间的关系还挺微妙呢。”
“其他的我不太清楚，但两个地区的公司之间的确会有所往来。”
男人看了看手机，叫来服务员准备结账离开。
“时间不早了，明天我还要上班，先离开了。”
“好。”
“对了，如果你有兴趣的话，可以去东区看看，可能会有你想知道的。”
“谢谢，我肯定会去的。”
……
第二天早上，温蒂坐着车准备前往东区。这个国家不算大，因此坐车只需几个小时就能从西区到达另一边的东区。
不过温蒂还是高估了西区人民的效率。道路被数不清的车辆填满，温蒂的车只能跟着拥挤的车流缓缓前进。
“堵车的时候听听广播可以舒缓一下心情。”司机师傅调整着广播频道，对温蒂说道。
“师傅您还真是淡定啊。”温蒂看着外面的围得里三层外三层的车，无奈的回应着司机的话。
“这破地方就是这样，兴许又是哪个不长眼的开车追尾了。然后就得等警察来，一来又要弄个半天，这路就这样继续堵着，几十年来都已经习惯了。”
“不过今天是选举新总统的日子，政府附近的道路很有可能会被看热闹的市民占据，堵车也算是意料之中的事。”司机补充了几句，视线继续看向前方。
“嗯，政府是在哪儿？”
“东西区交界的地方，你不是要到东区吗，我们刚好要经过政府那里。”
“我决定改目的地了，就在政府下车。”
“去凑个热闹也好，对于你来说这确实是难得一见的景象。”
广播响起主持人清晰洪亮的声音，刚好到了公布选票的环节，此次的候选人有两位，一位来自东区，另一位则来自西区。
“东区人多还是西区人多啊？”
“西区。”
“以人数上的优势，西区的胜算看上去很大。”
“年轻人还是太天真了。”老师傅突然笑了一下，“其实西区每年的支持率都是高过东区的。”
“不会吧，那东区……”
“很多事情光靠说是难以理解的，还是得自己去看看。”司机将车从川流不息的车海中偏移出来，车子逐渐减速，最后停在了一处铺满绿化带的草坪旁。
“我们到了。”
成群的民众将政府周边围得水泄不通。政府也在外面拉起隔离带，还派出远超平时规模的安保人员，以保证选举的顺利进行。
温蒂挤进人山人海的广场。所有的人都看向一个地方，温蒂也跟着人们的视线看去，一块巨大的屏幕树立在广场的中央，上面正直播着总统选举的过程。
西区的候选人慷慨激昂地发表着演讲，他的高超话术通过大屏幕征服了现场的人们，他对于国家规划的展望，对于“让人们生活更好”的承诺，无不让人动容，连温蒂都被其所感染。现场传来一阵阵的欢呼声。
候选人似乎也十分满意这次的演讲，胸前代表西区的蓝色徽章好像在闪闪发光。
东区候选人别着东区的红色徽章站上讲台，而当他演讲时却是另一番景象。他没有感情的讲述让人昏昏欲睡，嘴里总是蹦出利益等字样，大大小小的陈词滥调充满了整场演讲，令人觉得单调乏味。如此不上心的演讲激起了人们的不满，嘲讽和议论逐渐充斥到整片广场。有些人甚至准备直接闯入政府大楼，很快又被警卫给制服了。
选票一张张地进入投票箱里，随着工作人员清点完毕，并宣布结果，来自西区的候选人毫无悬念的成为了新一届的总统。
“啊，这么快就结束了吗。”面对这个既定的结果，温蒂还是感觉有些惊讶，按理来说，东区应该有对应这种情况的手段才是。
没等她想多久，熙熙攘攘的人群开始移动，温蒂不受控制地被人们推搡着向前，朝着政府走去。
两架无人机在广场上空四处盘旋，挂载的摄像头映出底下熙熙攘攘的人群。
安保人员的人数又增加了不少，他们既要维持秩序，又要保护这位新总统免受危险。新总统在警卫的重重保护下走出了政府，露出一脸胜利的表情。人们一拥而上，疯狂地叫着他的名字，伸过手去，而新总统也很友善地与人们一一握手。
温蒂在茫茫人海中望着被人群簇拥着的总统，发现了一点奇怪的地方。总统胸前带着的是蓝色徽章，而除了总统，无论是现场的安保人员，还是跟在总统旁边的警卫们，佩戴的都是红色的徽章。
总统一边与群众握手，一边宣传着他的执政理念。当他的手与另一只干枯瘦黄的手相握时，却感受到一点异样，只见面前一个泪眼婆娑的老妇人正望着他，她的手如钳子一般死死地抓着总统， 丝毫没有要放松的意思。
“尊敬的总统，我们的国家有你真是太好了。”老人的声音颤抖着，能与总统握手让她看起来很激动。
“这位女士，请相信我，我绝对不会辜负人民的期望。”总统对老妇人点点头，说着不知道说了多少遍的客套话，然后准备将手抽出，可老人仍旧不依不挠的抓着总统的手，让他有些不耐烦。
总统身旁的警卫见状抽出警棍，一棍打在老妇人的手臂上。老妇人痛得大叫一声，松开了一直抓着总统的手，她大张着嘴，似乎还想说些什么，可最终没说出来，只能望着这位总统渐渐远去。
温蒂跟随着人群走在总统的后面。刚才的小意外并未引起人们的骚动，人们还是不断冲向总统。警卫则拼命地挡住如潮水般的人们，那些妄图接近总统的人都会被警卫用警棍粗暴地打退。
但一个人被打下来又会有另一个人顶上去，警卫的做法不仅没有遏制人们的越来越疯狂的行为，甚至出现了反效果。人们将总统团团围住，向总统讨要说法。而温蒂也被不断涌动的人流推到最前方的位置，那是距离总统最近的位置。
无人机降低了飞行的高度，这一次镜头清晰地捕捉到了被包围在人群之中的总统。
“各位民众，你们的热情，我全都看到，也都全然接受。但现在事态紧急，还有一个重要的会议等着我去参加，恳请大家见谅。”
并没有人在意总统的话，在不远处还有人发出“噫”的声音来嘲讽。这让急于脱身的总统感到有些恼怒，他跟旁边的警卫队长悄声说了两句，之后又恢复到平常的表情，他等待着一个契机，一个打开局面的契机。
温蒂呆呆地看着眼前声势浩大的队伍，看着被警卫重重包围在中间的总统，她以前从来没见过这么大的阵仗。后面涌入的人越来越多，很快就将愣在原地的温蒂挤出了人群，她一头撞到警卫的防爆盾牌上。还没等温蒂站稳，一声尖锐的哨声突然响起，然后响彻整个广场，引得人们纷纷转过头望去。
听到哨声的警卫们将警棍调成电击模式，开始四处逮捕想要靠近总统的人。二十多个不听劝阻的公民被击晕逮捕，其他人见状迅速拉开了距离，尖叫声、咒骂声还有抗议声在广场上不绝于耳。
除了被制服的二十多人，现在只有温蒂还在总统附近。
还没弄清楚周围的状况，温蒂就感觉腰间一阵刺痛，这种感觉瞬间蔓延至全身，刺激着她脆弱的神经。温蒂的大脑一片空白，无力的瘫倒在地上，眼角的余光瞟到正准备上车离开的总统。她感受到自己被许多人包围着，有人将她扶起来，她的手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个叮当响的东西。
周围的喧哗声灌入温蒂耳中，她的意识越来越模糊，默默的闭上了双眼。
当温蒂再次醒来时，她发现自己身处一辆车的后座上。腰间的手枪和背上的旅行包全都被收走，一双银白色的手铐铐在她的手上，动一下还会发出铛铛的声音。
“发生什么了？”温蒂还没有从眼前的情况中缓过来，她看向窗外飞速后退的景色，逐渐明白了自己当前的处境。
“我这是……被逮捕了！”温蒂叫道。
“没错，你因为妨碍公务被逮捕，我们奉令将你押送到其他地方。”身旁的警官突然说话，让温蒂心里一惊。
“我这是要去哪里，其他被抓的人呢？”
“他们在其他的警车里，至于去哪你心里有数。”
听到这里温蒂的心咯噔一跳，没想到自己什么都没做，却落得个妨碍公务的罪名，她忐忑地继续问道：“那对我的处罚是什么？”
“一般来说，这种情况我们国家会判三年以下的有期徒刑。”说到这里，警官沉思了一会，“但你的情况有些特殊，经过一致讨论后，我们给你的处罚是——驱逐出境。”
“啊？”这突如其来的回答让温蒂摸不着头脑。
“你作为从国外来的人，从进入我们国家的那一刻，就已经处于我们的监视下了，你的住处、行动、路线全都被监控记录下来，作为我们参考的依据。”警官摆正胸前的红勋章，表情严肃。
“如果你们一直在监视我，那么这个国家的居民也……”
“很抱歉，但这就是东区的规定，为了国家的安全和稳定，我们必须不惜一切代价。”
汽车在宽阔的道路上飞驰着，距离这个国家的边境还剩下十几公里。
“我可以问一下为什么吗，以及关于东区的情况。”
“这涉及到国家更深层面的决策，但对于你这个外人，也不是不能说，只不过你得答应我的要求。”
“什么要求？”温蒂疑惑地看着警官。
“不要向外面的人提起我说的话，也永远不要再来这个国家。”
片刻的沉默后，温蒂只是谈谈的回应了一句：“我答应。”
“很好，我们换个地方说。”警官对前座正在开车的警卫说到，“就把车停在这儿吧。”
汽车停在荒无人烟的田野边，警官带着温蒂从车里出来，两个人站在路旁，望着远处漫无边际的田野和空中圆润赤红的夕阳。
“我们东区这里，你也应该知道，一切都以最终的结果为主。而我们的目的就是为了让这个国家能稳定的发展。我们在国家的各个角落架设监控，以确保每一个人都在监视之中，这样我们就能根据人们平时的情况来评估他们的危险等级。”
“听起来还真是不择手段呢。”温蒂想起了那些盘旋在广场上空的无人机，又想到打车时的行车记录仪，这些或许都记录到了温蒂并将信息传到了警察手里。
“虽然对人们的隐私有一定侵害，但这的确是个有效率的办法，因此大家还是默认了这个选择。”
“可是这需要很多的人力吧。”
“东区的加班情况可是很严重的，你觉得大部分在东区工作的人会干什么呢。”
“难道都待在监控室里面窥探他人的生活吗。”
“差不多，不过没什么人能在这种高时长又枯燥的工作中坚持很久，所以人员的变动很频繁。而那些退下来的人就去了西区。”
讲到这里，警官停下来默默地点了一根烟。他深深地吸上一口，然后缓缓呼出，飘渺的烟雾在空气中很快消散了。
“其实我不是很想提西区，对于我来说，他们只是一群死要面子的人，表面工作做得好，可是实质上的工作却没什么大的进展。一栋一年才能完工的大楼，我们东区半年就能在保证质量的前提下完成；而西区的人们只会说漂亮话，画大饼，一再的拖延时间，他们的所作所为对于这个国家的发展没有任何贡献。”
“东区的人们曾经也是这么想的，他们认为西区是阻碍国家发展的绊脚石，必须得彻底清理。之前的总统竞选可比现在激烈的多，哪个区的候选人成为了总统，国家接下来的几年里都将倾向于那个区的政策。为了能让东区的候选人当总统，我们曾经还叫人去暗杀西区的候选人，以此来保证实现我们发展国家的计划。”
“结果现在你们候选人的表现并不理想，总统还是被西区拿下了。”温蒂插了一嘴。
“确实，我们之前一直秉持着只要结果正确，无论用什么手段都可以的想法——虽然现在也差不多。不过东区的总统上台后，我们才发现国家并没有变得更好。东区的人员流失十分严重，人们把东区的政策说成暴政，纷纷前往西区。东区的企业不得不提高工资和加班费，期望用高薪水来吸引人加入。虽然这种办法缓解了一部分的情况，但还是有超过七成的人选择呆在西区，西区那边也是无视了我们东区的要求集体摆烂。再这样下去，这个国家经济失衡的情况将会更加严重，最后奔溃。
“我们明白了自己是多么的愚蠢，也明白了世界上还有许多的事，如果没有正确过程就得不到想要的结果。我们之前将过程与结果分裂开来，却发现两者之间缺一不可。就像西区是这国家的一部分，东区也是国家的一部分。”
“原来是这样，那这次的总统竞选……”
“新的总统早已内定好是他，东区只是在场后把握局势罢了。现在两个区早已和解，东西区的公司或多或少建立了合作关系，就连政府也选在东西区交界的地方重建，就是为了让东西区的人都参与其中、各司其职。西区负责形象宣传，东区负责具体工作，这个国家也因东西区形成的微妙平衡而获得了暂时的稳定。”
警官将抽完的烟丢到脚边，鞋尖在烟头上反复碾压，直到看不出一点火星。
“说了这么多，话题有些扯远了，还有一件事是总统让我对你说的，他说你是无罪的。”
“我当然也知道自己是无罪的。”
“只有你自己知道是没用的。事实上总统、我、还有其他东区的高层都知道你是无辜的，监控上面的画面显示你并不是主动接近，我们也相信你对于我们国家来说是安全的。不过即使你是无罪，你身上妨碍公务的罪名仍不会撤销。”警官原本严肃的脸上竟逐渐出现歉意，“这是总统的决定，很抱歉。”
“我明白了。”温蒂静静地欣赏着眼前黄昏下的田野，许久之后才说到，“我们走吧。”
……
“这是你的东西，清点一下看看少了什么。”一旁的警卫将温蒂的物品还给她。
“非常感谢。”温蒂做好了出国的准备，只要走出面前的大门，这个国家的一切都将离她而去。
“对了，我还得办出国的手续。”
“不用了。”跟在温蒂旁边的那位警官说到，“直接离开吧，我们会一直看着你走出大门。”
“能容我说句为什么吗？”
“毕竟你的结果已定，我们也没有再追究的必要了。”警官胸前的红勋章被夕阳照耀着，反射出一种柔和的光彩。
“那，再见了。”温蒂走出了边境的大门。
大片的枫叶林长满道路的两旁，红得如夕阳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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