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光点亮了洛璃的边境，那是即将行军北漠的洛璃军。一队一队的轻骑和轻甲步兵迈过国界，绵延的火把像火蛇缓缓爬向战场。这将是一场没有受益者的博弈，没有所谓的输家和赢家。
战争从开始的一刻便注定是个悲剧和谎言的集合体……
“要开始了吗？”韩筱伸手撩开幕布，打量了一下路过的轻甲步兵。软铁打造的片甲披挂在胸前和一些关键部位，这些简单的防御能抵挡轻微的砍击，但这些在蛮族刀下可不够看。
“赵家军吗？”紧跟轻甲步兵后面的是装备齐全的赵家军，精良的盔甲不说，一套精铁护具就要花掉四五斤精铁，每个士兵还配有劲弩一套，驽矢三十枝插在箭袋里。挂在腰间精小的铁牌象征着他们的身份——赵家军，这样的兵力要是驻扎在皇都，对比那些禁卫军，简直就是杀牛刀宰鸡。
“可真是嚣张跋扈呀！哼！嚣张不了多久了，赵破军，皇上让你死，你不得不死！”说罢，放下了幕布。
铁蹄踏过的声音震耳欲聋，惊醒了在梦境与现实徘徊的昊。确定阿三阿五没有被吵醒后，他又多扒拉了点干草盖在他们身上。
“到哪了？”他有些好奇，小心翼翼地靠近一侧的幕布，透过侧面露出的一点缝隙，勉强可以看到不断有穿着步靴的士兵走过。这样的阵势他是没见过的，在戈多偶尔能看见进城采购茶叶和布匹的蛮族人，他们一般都是轻装出行，唯一能辨认的就是别在马背上的阔刀。
“这是要打仗了吗？”昊猜测着，有些担忧还留在戈多的老二。“希望老二能好好逃出来。”
他这样想着放松了身体，有些疲惫地靠在围栏的一侧，他并不是很累，但是怎么也放松不下来。每每快要睡着时，他就会被自己强行唤醒，提醒着自己不能熟睡。“我们会被带到哪去呢，他们抓我们干嘛？”一路上，这一行人也没有亏待他们，反倒让他们吃饱喝足。
漆黑的周遭总会让人联系到孤独，昊抬头扫视一圈，又将脑袋埋在了双臂里，这样他才能感觉到一丝安心。
“你在害怕什么呢？”他这样问着自己，未知的未来就像没有底的悬崖，你可以窥视它，但当你真的要迈步走向它时，你会发现你的双腿在不停颤抖。
人总是本能的害怕未知的一切。他想小六会被送到哪个地方，老二会不会成功逃了出来，他以后还有没有机会回到那里，去看一眼永远躺在花丛里的阿四……
他习惯地将笑容给予一切需要的人，他习惯把自己的挣扎与痛苦掩盖，他只能咬牙切齿地逼迫自己不去回想自己的痛苦，他应该要活着，为什么他需要活着，他还是没有找到这个问题的答案。从走出那个地方开始，他好像一直都在流浪。
“我到底在追寻什么？”他狠狠地咬在自己的小臂上，企图让自己冷静下来。
“我们在追寻什么？我们在追寻……”又是那个奇怪的声音，她挑逗着他的耳朵，忽远忽近。昊听不清她嘴里的那个答案。
………………
哐当一声，马车停了下来。随后的是嘈杂的吵闹声，士兵吆喝着，从车里拖出一箱又一箱不知名的货物。剧烈地震动惊醒了尚在梦中的小屁孩们。
只听到一阵开锁声响起，关着他们的“牢房”一个接一个地被打开。拷着脚镣的小孩像赶鸭子下架一样，从马车上一个接一个的丢下来。
“都麻溜点，干完去喝酒！”带头的高声喊道。
大概百来个小孩排成一列走向一杆秤，不同的体格被分到不同的方向。
小孩站在秤上，一个蒙面的人上下打量了一下。
“离火……下一个……嗯……兑金……”八个幽暗的通道等着他们。
昊有些担忧地走在前面，不时望望后面跟着的阿三阿五。“别东张西望了，走自己的路……”旁边的士兵不耐烦地踢了一脚昊的小腿。昊一个趔趄，险些没跪了下来。
“坎水……下一个。”嘶哑地声音从蒙面下发出。
“快走快走！”一声声催促响起，他有些无奈地最后看了一眼他们。有些震惊的是，他们比划着的嘴型好像在说着：“不用担心我们！”一阵暖流从心底流出。
………………
磨破鞋底的鞋踏在冰冷潮湿的石板上，和赤脚没有区别。三人高的石砖上嵌着黄铜烛台，幽绿的烛火折射着布满苔藓的青石板，每隔不远就有一个牢房。
“这里以前是关押死刑犯的地方，现在用到你们身上也算得上恰到好处吧，嘿嘿嘿……”带路的是一个畏畏缩缩的太监，他岣嵝着背提着铜灯走在前面，每经过一个一间空牢房，就奸笑着掏出钥匙一把一把的寻找。
“好好待在这里吧，嘿嘿嘿……到时候，可有你们好受的……”说罢，漆黑的身影消失在地牢，只留下渗人的笑死不停的回荡在空寂的地牢里……呼吸声都显得那么突兀与压抑。
阴暗潮湿的牢房散发着一阵霉臭味，让人反胃。
黏糊糊的草和不知名的东西混合在一起，漆黑的牢房里伸手不见五指。
昊顺着墙壁慢慢摸到了角落里，一个冰冷的触感让一阵凉意从尾椎骨传来。那是一个光亮的头盖骨。昊能清楚地听见自己的心脏在狂跳，在嗓子眼处疯狂试探。“还是有点受不了……”他靠着墙慢慢坐了下来。
“明天会是什么样呢？完全没有力气想呀……活着……真的……好难呀……”他轻叹一口气，吐出憋在心头的那一口浊流。
………………
“都安排好了吗？”
“大人，都安排好了……”
“那便可以了，退下吧……”
“是，赵将军。”
他轻轻抚摸着这只竹管。
“我现在说，我们赵家没有反叛之心，也只有死人才会相信了吧。”他沉重地叹了一口气，默默将竹管折断。
“为君守四方，为君征沙场。万般抵不过一句，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真是讽刺呀！讽刺！”坚毅的脸上闪过一丝无奈。
“但洛璃的边疆也不是谁都可以侵犯的！传令下去，赵家军还有一滴热血尚存，国土不让半分！”
这是一头雄狮的宣告，哪怕他背后被自己保护的人刺伤无数次，他也绝对不会弑主……
………………
“明知道赵家不会反叛，为什么还要有这样的计划在那里?臣，实在不明白?！”他紧跟在皇帝身后，急促地追问着。
“朕不需要你明白，你们都是和我一起长大的兄弟，我能不知道你们的脾气吗？除了韩老三，我谁都能放心！但现在，朝廷上下……谁能放纵老赵手持如此大权……咳咳咳……与一身！?”自称朕的他突然停了下来，只是猛的一阵咳嗽，他吩咐不要有太监丫鬟跟着，只是一股劲地咳嗽。点点鲜血染红了手帕。
“可……老赵他就……该被牺牲掉吗？”他沉沉地叹了一口气，不甘与不舍藏在这一声里。
“这件事，就说到这里……我不想再多说什么了……赵家那边我也会暗地里保护他们后人的安危的……不用你操心了。”他回头看了这个满面焦虑的家主一眼。
“皇上……”怯生生的一句，吸引了皇上的注意。
“小侄女，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是迷路了吗?”平日里带着威严的他，在小侄女面前倒是露出了久违的和气。他一把把她抱在怀里，轻柔地抚摸着她的小脑袋。
“当年，你们排挤他的时候……我又何尝说过什么……如今，只有顺其自然了，留下来的这个小家伙就留在宫中抚养，真不知道她经历了什么……唉，苦了我的小侄女呀……”他慢悠悠地往前走去，留下他一个人呆在原地，木已成舟……
………………
“铛铛铛”三声，铁棍敲打在牢门上，震醒了忧心忡忡了一天的小鬼们。“吃东西了……”这个老太监的拉着个嗓子，生怕别人没有听清。陆陆续续，来人将食物和水摆放在牢门口。不大不小的瓷盘上摆放着白花花的馒头，饿了一天的他们没多顾忌什么就开始吃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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