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阳光扫在空荡荡的站台上,将站牌照得透亮。
几乎是空无一人的班车缓缓靠边,停下。
车门打开,一黑一白的两个身影从车厢中走出,而后,静静地目送着它的离去。
“总算是办完了。”
阳光打在少年瘦削的面庞上,淡去了。
“马莱克先生还是一如既往呢。”苦笑着,纯白的少女为着他们的朋友打着圆场。
从早上开始,先是跑去邮局,却发现积压的包裹过多,结果只拿了三分之一的信。接着,去拜访马莱克,然而得到的却是“你猜我发现了什么,有人给这个八音盒上了锁。”这样侃调的结论。
“他一沉浸在那个世界中就会这样,呵。”
耸了耸肩,少年向着通往山林深处的大道走去。
“不过,是什么人会给八音盒上锁啊。”在长久的寂静之后,穹先发话了。
“因为这样就再也不会有人听到八音盒的声音了。”
走在前面的少年没有回头。
所谓的上锁,实际上是给现实的存在施加一个隔绝的魔法,就像是将重要的物品存储到保险箱中一样。
“不过,不仅是上锁,马莱克还说很多机械部件都被人为卡壳了,一个个修好还要调音。”
“然后就是老样子,不调好一个音不肯出门了。”
“结果影响最大的是维克多,听说已经十几天没出门散步了。”
在谈话的间隙,风起。
风想要穿过繁密的树林,却总是跌跌撞撞的。
“刚才,明明没有风啊。”
停下了脚步,少年向着四周看去。
棕褐色的树皮交相掩映,层层叠叠,只留下几道通往外界的空隙,却只允许光和风悄悄溜过。
“快点蹲下!”命令式的叫喊声。
随后,一道岩墙在他们的身边拔地而起。
就在岩墙挡住视线的那个刹那,墙的另一侧传来了“轰”的爆炸声。
红色的火光瞬间在头顶弥散开来,耳中响彻着焦土的悲鸣。
“早知道把留言的第一条和第五条互换了。”
半开玩笑地自言自语着,少年蹲下了身子,侧过头。
“穹,大致的位置可以确定吧?”
“应该是在神社,大家说。”微垂下头,穹微合双眼,仿佛在聆听着世界的低语一般。
“神社?你确定不是在我们正前方?”
此时,又一阵巨大的爆鸣声传来,气浪夹杂着燃烧的枯叶飞舞在空中,将少年所处的道路与抬头可见的苍穹撕裂开来,仅留给红莲独享。
“神社的中央,应该。”
“应该?那她是怎么瞄准我们的?”
再次扫视了一下四周,少年确认了自己的判断:除了他们周围以外的所有地方都完好如初,加上耳畔没有间隙的爆鸣声,都足以说明对方完全知道自己所在的位置。
“抱歉,不清楚,但我······”穹的声音听上去就像个犯了错事的孩子。
“嘛,不是这个意思,我相信,而且——”回过了头,用左手抵住岩墙,广野的脸上划过一丝笑容,“如果连你都没法相信的话,我这个家伙还能信谁呢?”
猛然蹬地,在说出最后个字的同时飞身翻过岩墙,广野将自己瘦削的躯体完美地暴露在恶炎之下。
“轰。”又一阵强烈的爆炸声毫不留情地传来。
然而,
“穹,定位拜托了。”
少年的声音再次响起,清晰而沉静。
紧随而来的,便是奔跑的声音。
深吸了口气,穹缓缓起身,再次闭上双眼,谛听。
“大家说,在中央。”
“不对,现在移动到神社正门的前方。”
在脑海中勾勒出图景,将浮沉的化纤拼接成可信的整体。
小小的空地上,伫立着那只哀号的乌鸦;远处的道路上,奔行着一个黑色的身形。
“退回到神社中央,开始上浮。”
炎的毒蛇从乌鸦的口中喷涌而出,为擦过的一切注入赫红的毒浆。
它嗅探着存在的痕迹,自傲地吞吐着舌头,捕捉最些微的气息,进而,靠近,啃咬。
“还在上浮,向着正殿的正上方移动。”
一次次地召唤出岩墙,少年以最拙劣的方式拦阻着攻击,他的形骸在炎浪中漂泊不安,仿佛没有归宿的亡魂。
“停止了,武器,在改变。”
“果然在这里。”黑色的身影出现在了视野中。
悬停在高处,哀鸣的乌鸦遮住了仅有的太阳。
“给我滚开,臭虫。”
挥舞着战斧,目标只能是少年。
为了回避,他侧过了身,没错,这在预料之中,所以——
在斧刃划过他身体的那个瞬间,她将全力灌注到每一寸指尖,将斧身微微横移。
在如此大的速度和风阻下,些许的移动就可以造成整体的旋转,随后,这把战斧就会成为撕碎周遭的暴风。
“太美了。”
她居然这样赞叹着。
“那如果我给一个相反方向的更大的力呢?”
兀然地感受到一个剧烈的钝击,她的身体连通着战斧向着预料之外的方向径自飞去,狠狠地砸在树干上,滑落。
挣扎着睁开双眼,却看见那个令人憎恶的面庞近在咫尺。
该死的王八,居然——
突然,剧痛刺穿了思路。
瞳孔中的恶意瞬间消退至失神,炎的乌鸦没有悲鸣,躺倒在地上,再次昏迷。
“没事吧?”穹的声音驱散了即将袭来的岑寂。
“那要看你问的是谁。”蹲下了身,少年在那个身形倒下的地方搜寻着什么。
“现在就不要说这些话了,琴里果然是——”
“我知道,看来没什么。”将一直摸索着地砖的手收回,广野转向了琴里的方向。
把她缓缓扶起,把她的右手绕过脖子架在肩上,少年站起了身,“搭把手,帮我扶一下。”
将柔软无力的身体架起,他们两个人相视一笑——不过是苦笑。
“看来今天是前途多难了。”
不知是谁的自言自语传入彼此的耳中,不过,谁也不想搭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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