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直到现在,士道才注意到耳机的那边异常的宁静,他的耳中并没有拉托斯托克上船员讨论的吵闹声,更没有琴里对于自己毫无魄力的行为的斥责,有的,只是单调的沙沙声。
难道说通信失效了?
“这还真是······”
无奈地叹了口气,士道一脸茫然地向着四周扫视着。
那个男人在厨房中忙碌着,士道不时能够听到液体碰撞器皿的声响,他是在冲泡咖啡?
宽屏的电视机摆放在客厅的墙角处,黑色的插线并没有连接在插座上——看起来那个人不常看电视。而且,除此以外,客厅中似乎就没有别的家用电器了。
紧邻着这个看上去基本上不被使用的电视的,是两个浅红色的高约1.5米的木质橱柜。在橱柜顶部铺着一条米色的淡白花纹台布。那张台布将摆放在橱柜上的东西遮盖住,即使连最角落的地方也被全然覆盖。士道所能够见到的,仅仅是错落有致的高高低低的突起。
那个柜子上有什么不能够让别人见到的东西吗?不会是四糸音吧?
不过,如果是四糸音这种布偶的话,台布覆盖下的轮廓应当是柔和的圆弧。然而,柜子上方的所有轮廓都是由方正的直线构成的。这么看来,四糸音并不在那里。
将视线收回,呈现在自己眼前的是一个布满刻痕和凹槽的茶几。
到底发生了什么才会使茶几的表面变成这样?
不过,屋子内有些沉闷的气氛让他不敢继续往下思考。
在折纸和自己的面前,摆放着两个纯白色的茶杯,杯子的表面并没有任何花纹。要说士道唯一觉得特别的地方,就是杯底似乎篆刻着什么花纹。那也是他刚才在喝的时候不经意间看到的。
这间屋子真是诡异啊。
“抱歉,维克多今天早上才和我提起这件事,所以没什么准备,小地方请见谅。”
在士道没有察觉的情况下,那个男子笑着坐到了士道对面的沙发上,随即,沙发发出了沙沙的摩挲声。
“啊,没关系,能来拜访我不胜感激。”
应承着,士道极力将自己的思绪转回到和男子的谈话上来。
到处看的话会被认为是没礼貌的啊。
或许是没有什么话题了,在接下来的一小段时间里,谁也没有说话,屋子里恢复了宁静。
男子一言不发地闭上了眼,端起茶杯,将看上去是如有焦炭的深黑色液体灌进了嘴里。他的脸颊在那一瞬整个拧在了一起,接着就浮现出极度痛苦的表情。他的眉宇紧锁,牙齿紧闭。
他在喝什么东西?不,这种事情还是别去想了吧。
由于不便开口,士道只能够上下端详着这个面色痛苦的男子:他穿着一件黑色的大衣,即使在屋内,大衣的黑色纽扣仍旧是从上到下如数紧扣上了。他靠在沙发上,眼睑紧闭,痛苦的表情肆无忌惮地在脸上扩散着。
“啊!”
像是从噩梦中惊醒般,骤然间,那个男子睁开了双眼,直挺挺地坐了起来,面色苍白,就犹如已经死去的人一般。他的双眼瞪大,直视前方,紧紧地盯着士道和折纸所在的方向。他的双唇微微地颤动,发出有些急促的“哈呼——”。
不过,他脸部原有的红润很快便再次充斥满了脸颊。他的脸上的表情在那一刻也由痛苦变成了一种如释重负的神情,那是犹如逃过一劫的轻松。紧接着,士道听见他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是有些沉闷的长久地呼气。
当从眼前的这诡异的一幕中回过神来,士道才发现自己的双手早已揪紧了裤腿,并且在瑟瑟地发着抖。而冷汗也从自己的脸颊上流下,坠落在裤腿上,没有任何声响。
“抱歉,当着人的面这样,老毛病了。”
说着,那个男子站了起来,面带歉意。
“你们是维克多邀请来的客人,我就不打扰了,刚才的事情请见谅,实在非常抱歉。”
面带笑容地,那个男子从他们的身边走过,走到楼上去了。
士道的耳边,回荡着脚踩在古老的木板上时所发出的卡卡声。
这间屋子,确实有些年岁了。
在确定那个男子已经上楼了之后,士道这才舒了一口气。
“哎,我还以为死定了。”
哀叹着,士道觉得自己今天早上好像是经历了一个世纪的风风雨雨。
先是遇见四糸乃,帮助了她,说了成为她的英雄的誓言。接着,来到了这个有些诡异的屋子的外面,居然遇到了鸢一折纸,最后,居然就这么误打误撞地进了屋子······
这简直是戏剧般的展开。
眼前的茶水清澈透明,没有任何杂质。不过,刚才的经历让士道理所当然地开始怀疑起这些茶水里是不是有什么可怕的添加剂。比如,让人喝下去咳嗽不止的?
不过,说真的,虽然那个男人的一切行为看上去并没有什么恶意,但却给人一种疏远的感觉。他似乎并不想和士道他们多谈。
如果没有刚才的事情,士道或许会根据平时的训练经验开启一段和他之间的对话,说不定这样可以获得更多有关于四糸音的信息。当然了,刚才如表演一般的当众喝毒茶着实把士道吓得不轻。
不过,坐在自己身边的折纸却显得相当的坦然,或者说,她似乎觉得这一切都实属正常。
她的脸从坐下到现在为止都没有改变方向,她直视着前方,面无表情。
“鸢一同学,看起来接受能力很强的样子······”
士道由衷地感叹着。
“这种事情很正常。”
“啊,呵,这种事情怎么说都不能够算是正常吧。”
“这种事情很普通。”
“那只是对鸢一同学来说吧。”
“这种事情很常见。”
“······”
看来折纸和自己是完完全全的两个世界的人。士道再一次明确了这一点。
当然,紧接着发生的事让士道更加坚信了这一点。
在士道毫无察觉的情况下,折纸靠了过来,将自己的身体紧紧地贴在了士道的身上。
一瞬间,有些温暖的触感浸透了士道的全身,士道因为惊讶而全身再一次颤抖起来。当然,他仍旧果断地下意识地远离了这有些“恐怖的”触感。当然,每当他远离,那个触感的源头就会马上紧靠过来。
这可不是什么无限循环的躲避游戏——士道现在已经坐在沙发的边缘了,如果再躲下去,在别人家里随便坐在地板上可不是一件有礼节的事情(你们两个人的行为已经够没礼节的了)
“那个······”
“······?”
为了保证自己一如既往的绅士形象,士道打算和自己身边这个看起来没有商量余地的人进行一次没有胜算的谈判。
“鸢一同学······”
“能够叫我折纸吗?”
“这个啊······什么!”
士道觉得自己的耳朵出现了可怕的问题,刚才的话是什么意思!?
“因为是恋人,你刚才说过的。”
这种事情什么时候说过的!刚才我是默认过那件事······不对!我不是根本就不知道发生什么就进屋了不是吗!
“你称呼夜刀神十香是十香,但你和她不是恋人吧?”
“当然不是!”
当然,极力否定的话语说出之后,士道马上后悔了。
“可是,我们是恋人,但是却称呼我为鸢一,这既不公平也不合适。”
“不,恋人只是······啊,那我该称呼十香为什么呢?”
“······”
可以想见,折纸此时也认为士道和自己是处于两个相距甚远的时空中的人了。
没有马上说话,折纸将自己的身体微微倾斜,将自己全身的重量托付在士道的肩上。
顿时,软绵绵的触感再一次在士道的全身上下流窜。
士道现在已经知道了一件事,那就是如果自己再不做出什么让步,或许自己的结局会像自己玩过的GAL里的男主所走的BE一样。
“那,那个······折······恩······折、折纸······”
听到士道这样的称呼之后,折纸仍旧没有任何想要重新坐正的意思。
她只是在那里毫无表情的,猛地抽搐了一下——当然是在士道的眼里是这样的。
“额——”
“······士道”
说起来,自己似乎是第一次被折纸这么称呼,以前不是士道先生就是五河士道之类的。这么说来,自己和折纸就都是第一次互相称呼对方的名字了······等等,这GAL的展开是怎么一会事!
不得不说,原本有些压抑的氛围经过这对“情侣”的“打情骂俏”已经变得轻松许多了。
“呼——”
长长地吁了一口气,士道觉得自己又切实地活过来了。
真的很感谢折纸呢,虽然她的初衷绝对和我想的不一样。
不过,她似乎真的很高兴呢。
折纸仍旧陶醉在刚才的氛围之中,她的双眼静静地闭合着,脸上浮现出有些陶醉的粉红。她的呼吸变得和缓而轻松。
咽了咽口水,士道将身体坐正了——他知道自己接下来要说什么。
“对了,折纸,你······好像很讨厌精灵?”
将心情平复下来,士道给自己和折纸的谈话开了一个不算太好的头。
在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士道就已经明显感觉到了周围的气氛变得有些异样。
“······”
折纸从刚才的陶醉中恢复了过来,她的表情显得有些惊讶。
“为什么。”
坐正了身姿,折纸稍稍地远离了一点士道,他们之间空出了一道窄窄的缝隙。
为什么自己会这样开头呢?因为说到十香了吧。不对,不仅仅是这样的理由,五河士道,他第一次这么想知道折纸这样痛恨精灵的缘由。
“精灵,说不定会有善良的之类的存在。”
“绝不可能。”
决绝而冷淡的回应。当然,也是士道早已预料到的回应。
“精灵只要出现,就会破坏世界,他们不属于这里,他们只要【存在】于此,便会造成危害。那是人类无法承担的恶害和灾难。”
“这······这种说法是不是······”
“——我,怎么可能会忘记?”
士道无法继续说什么了。
折纸现在的一切,似乎都和刚才一样,一点都没有变化,除了她和自己所坐的位置更远了,小小的缝隙已经扩大到可以放下一只手了。
为什么会疏远呢?
“五年前,从我那里夺走了我父母的精灵。”
“五年······前。”
呆滞地重复着折纸的话语,士道渐渐地垂下了头。
“五年前,在天宫市南甲町的住宅街,发生了大规模的火灾。”
“欸······”
士道皱起了眉头。他自己曾经住在那里,因为火灾的关系家里起火了,所以才会搬到现在住的地方。最近,似乎也有人向自己提起过这件事,是谁呢?
“那起火灾,虽然公事上被隐瞒了,但是——毫无疑问是由精灵引发的。”
“什······”
因为惊讶,士道张大了眼睛。对了,那个人似乎也说过同样的话,是谁呢?
“那个身影,是缠绕着鲜红火焰的精灵。还有,巨大的,难以形容的身躯。我,被这场火焰夺去了一切。绝对不能够原谅。所有的精灵,必须由我来打到。这样的话,就再也不会有和我同样想法的人,出现了。”
折纸的语调安静而强硬,那是一种无可反驳的气息。
「焰火的乌鸦啊,再次燃烧吧,带给世界一个尽头,带给世界一个开端。
污浊的灵魂啊,永久彷徨吧,萦绕在街巷的这头,萦绕在街巷的那头。」
这是,那个人在谈话的开始时对自己说的话。
“而且,绝对的——夜刀神十香也不例外。”
“欸?”
突然出现的名字,令士道猝不及防。
“她现在,虽然没有被当成一个精灵,但是,我是知道的。”
「手握大剑的魔鬼,无法成为天使。」
士道的耳边再一次回响起这些奇异的话语。
“不,十香现在绝对不会再像以前那样暴乱了,真的。她现在不过是一个普通的女孩子之类的存在了。”
不仅仅是为十香向折纸辩护,更是为了压抑住那些不断在自己耳边回荡的可怖的言语。
“她现在看上去的确是这样的,但是,谁也不能够保证以后不会这样,不是吗?”
「你愿意相信魔鬼,还是相信人类?」
两种语调的话语,交错着,绑架着士道的双耳。一个,是淡然而强硬的自白,一个,是充满了悲伤和悔恨的劝慰。
“但是······引起时空震这种东西,还有,伤害人们这种事情,肯定不是他们的本意,对吧?”
这是,最无力的辩护。
“——?”
“为什么你会知道这种事?”
“······不,那只是······”
两种声音让士道无力招架,他开始变得有些不太谨慎了。
“这也确实是个不错的开头。”
折纸仍旧是面无表情。
“四月二十日,我在执行作战的时候看到了你。”
「你认为自己能够回避这些?」
“······”
那个日子,对于士道而言,是一个巨大的转折。
那是,十香在这边的世界静肃现界的日子。
也就是——士道,以接吻封印十香的力量的日子。
「你觉得你所做的这一切真正是正确的?」
豆大的汗水在士道的额间凝聚,滴落到裤子上,打出淡淡的痕迹。
空气,在晦暗的屋内显得格外的沉闷,似乎有万千的厉鬼彷徨于此。
不知何时,窗外,下起了一如昨日的淅淅沥沥的雨。
“这个······虽然不能够详细的说明。我,其实和精灵有好几次相会。并不只有十香······四糸乃也是。”
“四糸乃?”
“就是你们称呼为<Hermit>的精灵。”
折纸的表情一瞬间变得严肃,透露出逼杀周遭的寒意。
“你,不,你们······一次也没有和四糸乃说过话吧?”
折纸的双唇,微微地颤抖。
“拜托了,下次,如果可以的话,试着和她说说话吧。说不定真的有善良的精灵。但是,十香和四糸乃······虽然不知道这么形容是不是合适······但是,她们真的是非常不错的家伙啊……! 就算是人类也比不上,乱七八糟的,温柔的家伙啊……!”
「没有一个人是绝对的善良与温柔。」
“够了,你给我闭嘴!”
抱住双耳咆哮着,士道对着一无所有的空气大喊着。那近乎嘶鸣的声音在屋内久久地回荡。
即使是折纸,此时也变得无比惊异。她诧异地看着士道,一言不发。
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士道低下了头,将脸别过去面向窗玻璃,不与折纸的眼神相会。
通透的玻璃上,闪烁着屋内两个人的影子。
我真是······折纸,是没有左右AST决定的权利的,我刚才,说的那些话,一定伤害了她吧。我,真是个······
明明想要帮助的,想要成为英雄的,想要去守护的······为什么就这么输了?
“抱歉······我······刚才······有点事······”
踌躇着,士道组织着言语。
“折纸,你······和他们一样是非常不错的家伙啊······为了不再有像自己一样的人,而,做出这种事情······我,我这个人真的,比不上你。我真的很尊敬你。”
士道明白,折纸的行为,是不能用简单的错与对来衡量的。
五年前失去亲人的她,为了防止再有和自己一样的人出现,而这么做着。为了人类而拿起了武器这样的事情。
这是,属于一个人的真心。真心,是无法玷污的。
「但是,你总归要选择一条道路去走」
在些许的沉默之后,折纸的喉咙发出了咕的一声。
“这是,没有办法的事。”
「所谓的平行线,是永无交点的。」
“······”
“确实,如果现界会造成伤害的话,这,的确是灾难。”
士道的声音有些微弱,只有自己听得到。
但是,折纸所说的,士道却无法完全接受。到底是哪个人错了呢?
「正确的,到底是什么含义,你明白么?」
没有一方是错误的,谁都是有些过分的温柔。
两个人这么沉默着,没有对视。
耳边回荡着的,是预示着时间流逝的时钟的滴答声。
“折纸,我,真的,很谢谢你。”
“······”
沉默继续了下去,滴答声伴随着天降的甘霖敲打着灵魂。
要是,有停止时间的魔法就好了啊。
然而,
呜————————————————————
一切的宁静都在转身之间埋葬,屋子的外面响起了时空震的警报。
“出动······你,去避难所。”
折纸,发出了命令似的话语。
就这样,士道被丢在了屋里,孤零零的一个人。
难道说——四糸乃她!?
糟了,四糸音还没有找到!
猛然站起,士道的眼神和站在楼梯口的男子的眼神交会了。
那个男子的眼神带着一丝看破灵魂的冷峻。
“额——”
他什么时候在这里的?该不会他都听到了?
在士道思考这些的时候,一个白色的圆滚滚的身影划过自己眼前的空气——那是四糸音!
下意识地张开了双臂,将四糸音接在怀里,士道一脸惊异地打量着那个男子。
“带她走吧,你的目的,本来就是这个,对吧?”
“欸?”
“连那个小子都骗不了我,何况是你。”
说着,男子露出了和蔼的笑容,有些安详。
“维克多被我弄睡着了,带着她离开吧,被维克多知道的话,你会被五马分尸的。”
那个男子似乎在一脸微笑的说着对士道而言极其恐怖的话题。
“这,这······”
“这个孩子不属于这里。”
说着,那个男子将手放到了楼梯的扶手上,轻轻地摩挲着。
他的眼中,似乎有着一个世界,一个,落英纷飞的世界。
“没有人能够永远拥有自己所爱的事物,我想让那个孩子明白这有些可悲的道理。”
“谢谢。”
快速地开门,关门的声音。
“你真的和那个小子说的,差不多啊。”
“试着选择一条道路吧。”
「试着,选择一条,道路吧。」
“因为,你,可是个人啊。”
「因为,你,不过是个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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