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的夜空不再是我初来乍到时,所看到的那幅场景,相互依伴着的双月,此时分离了开来,两轮赤红的血色弯月像是在笑,天空对我们的嘲笑,这不禁令我联想到接下来及将要发生的事情,心中不由得有些不安。
我与白矢并排在后,莉莉丝则是牵着缇娜的小手缓步穿越这条长廊,我们四人只是沉默着走着,没有一个人说话,仿佛刚才只属于我们之间的热闹已然褪去,但是我们都知道,我们已经不用再说些什么了,不论是感伤的离别之语,亦或者是为了发泄心中不舍的情感。我们对于彼此的存在早已经突破了一个层次。
我知道这条路的尽头,那是一片令我生恨,却又带有一丝不舍的花海,缇娜将会在那离去,然后燃烧殆尽,最终与花融为一体,与湖共同潺流,这听上去十分的浪漫,但是我心中却生不出一丝触动之情。
我感到左手被轻轻的触碰了下,没有扭过头,凭着直觉,径直将那只手握了起来,它有些在发抖,于是我用力的紧了紧。
由于庆典的传统的缘故,今夜的王城内没有一盏灯火,烟火也早在宴会开始不久后就已经燃尽,此时的夜,无比的黑暗。血月暗红色的光洒在路上,依稀照出一道通向中央那倒塌石柱的道路,周围除了我们几个,一个人影都没有。
...一个人都没有么,这是莉莉丝的意思?就像是处理自己家里的事情,不方便被他人看到这种么...我能理解,但是这么重大的事情居然只有我们几个人来见证么...不过,这样也好。
莉莉丝将缇娜牵至石柱前,随即松开了手,双手搭在缇娜的肩上,好像在说些什么,由于那边离我们有些远,我根本听不清她们在说些什么,只能间断的听见几个语气词,但都十分平静,像是在交代什么理所应当的事情,但不像是生死存亡的大事,更像是天冷了要加衣这种小事。
石柱周围布满了稠密的符文,都是些深奥且繁杂的纹路,我根本看不懂。随后,莉莉丝抱住了缇娜,但却立即分开了,缇娜点了点头,将她那小对的蝠翼折叠起来,侧躺到石柱上,随即石柱周边的符文开始发出淡淡的微光,这与我之前在缇娜床上看到的不大一样,我能从中感受到更为深厚的一种气息。
本就是不老不死的存在,却发明出了这种破除的方法,真是讽刺,但又令人同情。
在安顿好缇娜之后,莉莉丝朝着这边望了一眼。这时,我又有深刻的感觉到,左手被捏的更紧了。
白矢...
我朝着旁边看了一眼,发现白矢正对着那边莉莉丝的眼睛,眼神之中充满了坚定的信念,但她发着抖的手却不是如是诉说的,最终,我再一次捏紧了她的手。我向着那边的莉莉丝点头示意,莉莉丝见此,点了一下头,但没有回身。突然,她身后的缇娜从莉莉丝身侧的缝隙中探出脑袋来,然后对着这边笑了笑,旁边紧握着的手突然松懈了不少,最终,她点了点头。一切都在不言语中进行,莉莉丝转过头去,开始了她对缇娜这最后的告别。
“缇娜。”
“嗯,缇娜在这里。”
“...还有什么想要说的么。”
缇娜只是笑了笑,没有说些什么,莉莉丝见此抿了抿嘴,也不再多说些什么,双手举止胸前,头微微前仰,血月的光与其红眸交汇,她此时像极了一名虔诚的信徒。
“神之子,将世界顷刻于血液。”
她吟唱。
“血族绽放于最为黑暗的黎明。”
她低语。
“我们手足相惜,我们血脉相连,我们同为血亲,至高的法则将我们联系,死亡也不能打破这一规律。”
她宣誓终极。
“不死的血族哟,我将带领你去领会。”
她带来死亡。
“这尽头,究竟是何处。”
符文响应着呼唤,迸发出强烈的光芒,白色的光芒不断侵染着四周,穿梭与各处最为黑暗的角落,白色,吞噬了这片空间。
没有一丝声响,它散发的光芒逐渐褪去,但是太快了,就像是,光芒在逃逸,最终从石柱中先露出一丝黑暗,那是不存在于这个世界上的东西。
“深渊...”
“怎么可能......”
比周边黑暗更为深沉的是,那不知何时出现在石柱上的巨大黑影,不,那已经不能用黑来形容了,那是铭刻与灵魂之中的恐惧,所具现化的存在,那是无边的吞噬者,这个世界的侵略者。
...怎么回事,失败了,莉莉丝她?怎么可能......
虽说这突然出现的怪物令我寒毛耸立,令我从生理上就难以接受,我看着它就总会有一种感觉,被吞噬进无边深渊,但是比这更要令我感到恐惧的是,莉莉丝不在这,她不在周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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咚——
咚——咚——
我在哪里?
光明与黑暗交织之地,缇娜屹立与大地之上。
这里是?我想起来了!我来过这...但是,为什么?我应该在石柱之上的,啊,对了,妈妈在哪?
缇娜四周观望了一下,然后她看到了那一扇门,一扇随处可见的木门。
不在这...她不在这里......
咚——
门上的摆钟不断敲响,仿佛在预兆着什么即将来临。
我难道没有死么?还是说,我已经死了...
缇娜不明白,她晃了晃脑袋,随后,钟声停了下来,上方唯一的指针指向天空,周围突然归于寂静。这一突变打断了缇娜的思绪,她抬起头来。
门已经悄无声息的打开了,而在另一头的,是无边无际的黑暗。
那是,无边的深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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莉莉丝被深渊吞噬了。
我的脑子瞬间冒出这么个想法。
...不,不对,莉莉丝不会失手的,毕竟她选在这个时候执行,那么就一定有她自己的见解,她不会令周围的人遭受任何风险的,对,一定是这样。况且,她还拥有着一部分深渊的力量。
冷静下来后,我立马转头问向一旁的白矢。
“莉莉丝人呢!白矢!”
她的表情比我想象的还要冷静,没有一丝动容,这令我不禁松了口气。
“她还在,但是我只能依稀地感受到她的存在了,梓凌。而且我有种不好的预感,她,母亲大人她在逐渐消失。”
“......”
铺洒在石柱上的渊泥开始蠕动,如残烛的影。它开始伸展,渊泥互相盘起,组成了一块巨大的黑泥,之后在六个角落延伸出六只尖锐的副肢,犹如流动的血管,渊泥不断在其身上蠕动。
这样下去不行,所有人都会死的。
由我来拖住其动作,然后让白矢负责人员的逃离么......
莉莉丝,你究竟在想些什么?
“白矢,你快去通知城堡在内的所有人,都退下,这不是你们...”
可以与其战斗的东西...
那头黑色的巨兽凭着它那副肢站了起来,然后从其下方拖起了一样东西,不,应该说是一个人影,那道人影在我看到的那一瞬,再一次令我的脑袋宕机。
“缇娜?”
白矢的语气有了些惊异。
呵,不愧是你,莉莉丝。
周围没有一个人,是因为你早就会预料到这种情况发生了么,莉莉丝,就这么相信我与白矢的实力么?为什么不告诉我们一声呢,不是你说的么?不能再有另一个人牺牲,不是你说的不能再让我陷入险情了么?你到底在干什么...难道对于你自己来说,就行了么?你以为我们会认同这种事情么!
“这是一场试炼。”
从脑海中浮现出莉莉丝的那张脸,她如此说道。
“对于你们...”
去你他妈的试炼!
“白矢。”
“我在。”
“现在的话,说不定可以。”
深渊具现化,如果我现在对其进行封印的话,来自深渊的内部阻挠应该会大大的降低,这是一个机会。
“我来封印缇娜,跟我一起,不要冒进!”
“封印...我会跟着的。”
...莉莉丝,我不会浪费你给予我们的这次机会。
“咔嚓”,空气之中突然冒出一股冷气,一声冰结声响起后,我的手中已然握住一把晶蓝色的长剑。
“白矢你去天上,不要离得太近。”
“不行,我也要去。”
“不行!这不是你能对付得了的存在,白矢,听话。”
“...知道了。”
好了,现在的问题就是如何绕开这六只恶心的大爪子,然后钻到其下,在其将我吞噬之前将缇娜封印。莉莉丝这么做,一定是相信我们的能力能够做到,而且她现在说不定就在这坨怪物的里边,要赌么?赌她会帮我们。不...我不能死,白矢还在这里。那么...必须得先试探一下,要快些,时间不多了。
布朗姆德流血斗术第一式。
比话语更快的是,我移动的步伐,我一个疾驰立马就来到了那怪物的跟前,巨大的红色十字架的虚影随着我的脚步延伸,扩散到了那怪物的脚下,我将冰剑用力一插,死死的卡在土内,然后催动体内法则,从我自身发散出淡蓝的微光,然后随着剑迸发出更为明亮的蓝光,“砰”得一声闷响,那怪物刚抬起来得一只肢体随即冻结了,紧随着的是它的全身,那黑色的躯体逐渐被薄冰覆盖,但也只有一瞬,就像是石头沉入大海,它表面猛地涌出黑色的渊泥。
被吞噬了...理所当然。如果加大输出的话...不行,缇娜还在那里。
转眼看了下那怪物的下端,我清楚得看到,缇娜还是穿着她那一身纯白连衣裙,面容安详,就像是睡着一样,但从小腹处突兀地连接着像是树根一般的渊泥,末端附着在那怪物的下端。
将那根一样的东西切断,说不定能行。
从黑暗中无中生有一般,就像是隐匿于暗处的刺客,一道巨大的黑影从我一旁向我突刺而来,我身体晃了一下,然后手部立马喷射出冰冷的气体,借着推动力将我向后退去,副肢从我额前擦了过去,但就在我浮空的时候,那刚触及地面的副肢,竟然从中延伸出几道黑刺,它们就像蛇一样摆动,然后迅速的确认了目标,从我的视野两边再一次刺了过来,见此我双手立马朝向地面,蓝光迸发,脚部一踏地面,随着一道白雾从原先的地方飞离了有七米高,风不断在耳边呼啸,然后在感受到一股温暖且柔软的触感后,立马停了下来。
“它的可塑性太高了,白矢,就像血族一样,能够从它那副肢处延伸出无数的小刺。”
“我看到了。”
白矢带着我飞得更高了些,在地面上的那怪物收回了它那延伸出来的小刺之后,便不再有动作了,但我总有一种感觉,它在观察着我们。
“呵,看来它对我们很上心,这下到省得我费心了。”
“梓凌,我来开辟道路,你趁机...”
“不行。”
“...”
我侧过头去看着她那一脸凝重的表情,舒缓了下心中的情绪,然后笑了下。
“虽然我很想这么说,但是单凭我的法则貌似还不足以击退它。”
我将手放在她环抱着我的手上。
“别逞强。”
“嗯。”
白矢将我放了下来,然后站在了我的身旁,我不禁意间笑了笑。
这就是有人在身旁的感觉么,总感觉有些陌生了...
“那我们...”
我再一次看向了白矢,然后立马闭上了嘴。白矢的脸上此时满是焦虑,她死盯着那缓缓向我们移动过来的怪物,不是用着副肢爬行,而是滑动,但是我知道她不是在看它。
“白矢,冷静点。”
“...梓凌,没时间了。”
莉莉丝...
都是我之前所做的试探用时太多了么,不!现在不能乱想,这是我们最后一次机会了,别想这么多。
“白矢!”
我突然大喊出去,白矢被吓了一跳,但眼神中那股焦虑也淡了不少,随后我便放低声音。
“这是莉莉丝给我们的机会。”
我牵起了她的小手,然后紧紧握了喔。
“我们只能回应她。”
她也捏了捏我的手,作为她的回应。
“那么就上吧,我相信你,白矢。”
“嗯!我们上!”
白矢先一步踏步前行,发丝飘散,我跟着那道白色,紧随着她的一旁,随后她双手一颤,鲜红色的血液从中涌出,就像是一道幕布,笼罩在我们前方,然后在空中凝聚成无数的血滴,不知是否是我的错觉,我看到白矢的身上逐渐散发出纯白色的光芒,就如朦胧的月。
“我的光是黄昏时的新月。”
她吟唱。
“我的光将会化为最为锐利的长剑,破除这无尽的黑暗。”
突然,周围仿佛暗了一瞬,然后便是无边的光芒充满了整片的天空,一道道发散着白光的长枪在血滴上成型。那头怪物貌似是注意到了这边的光芒,开始焦躁起来,不断蠕动着它那巨大的身躯,向着我们前行,从六只副肢处延伸出了无数的黑刺,转眼间,它们犹如黑夜中的巨浪,将我们笼罩,就连白矢这耀眼的光芒也无法逃离这即将被吞噬的命运一般。
“梓凌!”
手中蓝光闪过,一把新的冰剑凝聚在手中,我一个箭步冲向前去,在经过白矢身旁的时候,她说了一句。
“交给你了。”
我没有说话,而我的回答则是手中这把愈发闪亮的长剑,“咻咻”的破风声不断从后方传来,一道道白色的长枪,犹如漫天的箭矢扑向离我们愈近的黑潮,一丝声响也没有,直接没入了这黑暗之中,但更多的银白长枪从后方不断射出,白与黑在我眼前交织,黑色的浪潮逐渐平息,白矢的光与深渊的黑竟然显示出了一种完美的平衡。
有机会!
布朗姆德流血斗术第23式。
全身的血液都在沸腾,手中的长剑中的光已经溢发了出来,发散到这片空间之中。
莉莉丝!你给我看好了!
这就是你所做所为的结果!
“血舞——”
我不禁喊叫出声,仿佛要把我浑身的力量注入这一击,血液在回应着我,一层血雾笼罩在我的身侧,然后汇聚到我的剑锋,淡红色的流光伴随着青芒,融合出了一股更为耀眼的光芒。
只此一击!
剑尖随着我手臂的挥舞,划过了路边的砾石,将周围的黑暗驱散,一道刺眼的光芒爆发了开来,剑破碎开来。
然后,黑暗消失了。
眼前尽是白色的光芒,然后闪过一瞬,消失了,在我适应了这片黑暗之后,我看到了,眼前的怪物已经失去了大半部分的身体,残余的一只副肢正靠在地上摆动,但那对我来说已经算不上是什么威胁了。
而一道令我如此向往着的身影,总算,再一次显现在我的眼前,她躺在地上,就像是睡着了一样,但是那条令人恶心的根还遗留在那。
没事了,缇娜,已经结束了。
缇娜此时就躺在我的身前不远处,我一个跨步向前,将手心对着缇娜。
你马上就可以回来了,可以再一次的开怀大笑了。
布朗姆德流血斗术第99式。
血液缠绕在缇娜身上,这一次再也没有异变发生。
缇娜,等你回来之后,我一定会陪你好好的去玩,就算去哪里我都会陪着你。
我再一次发力。
所以说,回来吧!
血液开始不断收缩。
“梓凌!”
从后方传来白矢的声音,她好像要警告我些什么。
怎么了?
突然,脑袋中一片空白,我愣了一瞬,还没有习惯这种感觉,在我缓过神来后,眼前的缇娜已经不见了,一阵恶寒传来,那是我十分熟悉的感觉,我看了过去。
“怎么...回事?”
我不禁说出声来,那头怪物突然间离我有接近百米远,有四只副肢看起来已经修复完成,只有两只还在不断延伸,它不断蠕动,但没有进一步的动作。
究竟发生了什么?
缇娜,缇娜呢?!
一道阴影摆过,随着我的心跳一起。
令我心中不禁一沉的是,那道娇小的身影还是被当作提线木偶一样,吊在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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