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接下来的一个月,夏洛丝几乎是全程陪在弗劳尔的身边的。
而一直视夏洛丝为朋友的米娅,虽然并不喜欢过多地停留在一个地方的感觉,但是她也理解夏洛丝的心情,所以也一同自愿在这个小村庄里留了下来。
每当夏洛丝中午陪着坐在轮椅上的弗劳尔一同在屋外晒太阳的时候,看这天边不断滚动的云朵,夏洛丝总有一种回到了美好时光的错觉。
去年的这个时候,刚刚醒来的她就经常和负责照顾她的弗劳尔在小屋后方的山崖上一起晒着太阳。在那段调养自己身体的时间里,可以花上一整天望着不远处海面不断移动的船帆,是夏洛丝最为无忧无虑的一段日子。
只是,现在负责照顾的人成为了夏洛丝。
为了照顾弗劳尔的伤病,夏洛丝尽量让弗劳尔每天过得舒服一些,希望他能在为数不多的时间里享受到老年应有的快乐。
而在这段时间里,夏洛丝也适时地将米娅和弗劳尔的真实身份互相告诉了对方,不过出乎意料的是双方似乎对于知道对方的身份这件事都没有过多的反应。
弗劳尔毕竟是一生中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所以对于自己身边多出来了一个王女这件事也没有过多反应。而至于米娅的话,她很明显对于所谓的“魔族”并没有一个什么概念,纵使是夏洛丝和弗劳尔解释了大半天,她似乎也没有明白“魔族”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存在。
毕竟,眼前这位自称“魔族唯一后裔”的夏洛丝看上去和人类也没有任何区别嘛。
在照顾弗劳尔的时候,夏洛丝也常常幻想着他身上的病能够好起来。
但是天不遂人愿,弗劳尔的伤病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不断恶化着。
他的咳嗽正在不断加重,而尽管夏洛丝和米娅不断施与各种各样的小药方,却依然没有什么明显的效果。
再后来,弗劳尔白色的床单上开始出现一滩滩大小不一的血渍,而每当血渍的颜色加重一分,夏洛丝的心便更加沉重一分。
很快,年迈的弗劳尔就连下床这种简单的事都难以做到了。虽然夏洛丝的内心前所未有的难过,但是弗劳尔却表现得比想象中还要淡定,还反而不断劝慰夏洛丝,给她讲一些过去在魔王城发生的一些有趣的小故事。
虽然并没有能够真正地让夏洛丝开心起来,但是却让夏洛丝的心态开始有了一些微小的转变。
而当某一天黄昏弗劳尔再次以微弱而严肃的语气呼唤夏洛丝的时候,夏洛丝知道“这一天”终究还是到来了。
在一旁心领神会的米娅果断地离开了房间,只留下了夏洛丝和病床上的弗劳尔。
一旁桌子上的烛台上的蜡烛只剩下了短短一截,正在用微弱的光亮燃烧着自己最后的生命。
弗劳尔的脸颊在烛光的映衬下已经宛如骷髅一般毫无血色,任谁都能看出来这位老人已经行将就木了。
“大人。”弗劳尔用极其微弱的语气呼唤道。
“嗯。”领会了弗劳尔眼神意思的夏洛丝在确认屋子周围没有外人之后锁上了房间的门,然后搬了一般椅子端正的坐在了床边。
“魔王大人,”弗劳尔看着夏洛丝微弱地笑了笑,“抱歉这很有可能是我最后一次用这个称呼来称呼您了...”
“首相大人,”夏洛丝你摇了摇头,“没能照顾好你是我的错,如果当初我的实力足够强大的话,魔族人民就不会灭亡,事情就不会发展到今天这个地步了。”
“不,不是大人的错...”弗劳尔摇了摇头,“我们魔族的实力本来就过于弱小,又被迫在安德烈亚帝国和爱得莱德王国两个大国的夹缝中生存,灭亡也是意料之中的事。”
“在这一年里我也想办法收集了一些资料,事实上,一年前那次对魔王城的进攻事件的背后证据都无一不指向了北方的安德烈亚帝国...”
“首相,”夏洛丝打断了弗劳尔的话语,“我这就前往帝国境内,想办法把事件背后的真凶找出来,把他杀死来祭奠那些死去的同胞们。”
“不,魔王大人...”弗劳尔忽然握住了夏洛丝的手,“万万不可,首先策划此事的主谋尚未可知,而且,这件事的背后原因应该比我们想象中要复杂地多...”
“复杂得多?”
“这件事的背后似乎应该是帝国以皇帝为首的内阁和以教会为首的教派相互权利斗争的一部分...”
“那即使那样也不能让魔族人民白白牺牲。”夏洛丝握紧了拳头。
“大人,虽然我也相信那个‘主谋’在某一天一定会受到惩罚,但是一定还不是现在,现在贸然行动的话只会白白送死,断绝掉整个魔族一直以来的伟大理想的最后希望。”
“是这样吗...”夏洛丝心里尽管很不情愿,但是这位魔族首相做事一向稳重几乎没有犯过错,所以夏洛丝还是会遵照他的指示。
“大人,能最后答应我几件事吗?”
“嗯。”弗劳尔的神色看上去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为严肃,夏洛丝知道,弗劳尔曾经是是魔族中除他之外最为权威的人,也是最了解他的人,所以接下来的话也一定也十分重要。
“第一,”弗劳尔微弱地晃了晃手指头,“大人,您虽然在魔族中有着超越常人的智慧,但是性格过于逞强,有时很容易被一时的感情所支配。希望大人今后能够在关键的时候克制住自己,不要给自己带来无法解决的麻烦。”
“我明白了。”
“第二,善待每一个能够帮助你的人吧,尤其是那些朋友。大人过去是一个不屑于和外人交际的人,正因为如此,在一些关键决策上大人才会因为缺乏帮助而举步维艰。所以,在新的生活中大人多交些朋友吧,虽然说有时会不得不‘利用’他们来达到你的最终目的,但是正因为如此他们才是不可多得的资源。”
“是。”
“最后一个,是有关世界局势的...大人,能请您把床底的那个箱子拿出来吗?”
循着弗劳尔的指示,夏洛丝很快在床底摸到了一个东西。
那是一个刻着精致纹路的木匣,木匣的开口处被一个造型独特的锁锁住了,而侧边则刻着一些看起来有些古老的图案。
“理论上这个匣子按照传统由负责辅佐魔族领导的管家或者首相们代代保存,但是由于魔族几乎已经灭绝的缘故,所以这个匣子只好亲自交给大人手中了,其他种族即使是拥有再强的魔法力也难以将其打开,而魔族的魔法却将其轻松开启。”弗劳尔点点头,“记住,不到最为危机的时候不要使用它,里面自会有克服危机的方法。”
“这个匣子之前被动用过吗?”夏洛丝问道。
“去年救治大人的时候我动用过一次,那个用于拯救大人的‘秘术’也是这个匣子告诉我的,不过之前是否有人动用过就不知道了。”
“总之,里面有着超越几乎所有人认知和甚至足以改变这个世界的所在,请大人不要将其弄丢但也不要轻易使用。”不知为何,弗劳尔的眼中竟然罕见地升起了一丝恐惧。
是指盒子里的东西吗?夏洛丝感到有些困惑,不过既然弗劳尔说了,她会牢牢遵照约定的。
“那么,这最后一点,关于这个世界的形势...咳咳咳...”
“首相大人,请您好好休息,等身体好点了再说。”
“不,抱歉,魔王大人,我所剩的时间好像不多了...”弗劳尔又咳出了一口血,“所以我必须现在说完。”
“关于世界的形势,其实虽然现在还保持则表面上的和平,但是西尔菲斯绝对不是一个稳定的大陆,就如一个火药桶一般,在不久之后的某个时机就会被引爆...”
“说起来,魔法学院的胡德先生好像也对我说过类似的话来着...”夏洛丝沉思道。
“看来已经有人比我先预言到了啊...”弗劳尔虚弱地笑了笑,“所以,大人能答应我一件事吗?”
“没问题。”
“在这个世界形势重大改变之前,大人就请专心致志地在学院里研习魔法,除非是关乎我们魔族命运的重大选择,否则任何王都之外的地方都不要去,虽然我知道这么要求有些无礼,但是...”
“我答应你,作为首相大人的最后愿望。”夏洛丝重重地点了点头,
“好,这样我就放心了...”听到了夏洛丝的承诺,弗劳尔的脸上露出了满意地微笑。
“最后能和大人在一起,我很幸福...”握着夏洛丝的手,弗劳尔的眼神开始逐渐失去色彩。
与此同时,站在屋外的米娅看到一颗带着洁白色光束的物体从昏暗的天空边缘落了下来。
“是流星吗...不过好漂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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