沃伦想要送给城堡里的人一人一个小针织品，但明天就是圣诞节了，城堡里的织线也并不够，在薇尔的建议下，还是只做一些毛毡星星，做多一点，说不定还可以当圣诞树的挂饰呢。
要做的星星并不多，城堡里上下也不过十几个人，而且很快沃伦便困倦起来，她的生物钟总是很准。在薇尔把她哄睡后，又独自做了几个才上去睡觉。
薇尔刚躺下，沃伦就依侬着靠过来，非要抱着她睡。沃伦小姐似乎更喜欢抱着她了——尤其是上次从人馆回来以后，往常到夜半还会不时翻过身去，现在基本是抱着入睡，抱着苏醒。薇尔当然是纵容着她的，她并没有理由拒绝这样的小沃伦。
城堡里的圣诞节是从管家和雪莱在清晨带回一棵带雪的松树开始的，薇尔是要去帮忙装挂饰的，因为她人娇小又轻盈，上上下下的也不易折坏身子，就和另外一个比较年轻的女仆一起装点松树。
“沃伦小姐醒了吗？”雪莱抬回了树，便坐在一旁咀嚼着已经凝固了的糊粥。看见正在休息的薇尔，莫名的，他想问起沃伦的情况，就低下头看着皮靴上的水渍，悄悄坐近了些，才问出这个打招呼似的问题。
薇尔看了看天色，「应该醒来了」
“哦，噢。”雪莱咬下一块儿冷粥，沉默了会，他又看向薇尔，“沃伦小姐喜欢什么——呃，我的意思是，今天是圣诞节，沃伦小姐有没有想要的礼物？”
薇尔摇了摇头，「只要是别人送给小沃伦的，小沃伦应该都会很开心的」
「所以我也不是很确定呢」
“哦，这样。”雪莱咬下一块冷粥，他瞥了眼身旁的薇尔，很快又收回视线，想了想，还是从口袋里掏出一个鹅卵石，递向薇尔。
看着薇尔不解的神情，他说：“这是送给沃伦小姐的圣诞礼物，我不会做什么，也没钱买好的东西，这个小石笛就是我给她的礼物。小姐不是很喜欢音乐吗？嗯，我寻思就做了这个给她。”
“呃，我知道你想说什么。这个......我其实不太敢当着沃伦小姐的面给——大概是我不好意思。薇尔，你看你能不能帮我一下。”
薇尔点了点头，接过来，可接过来后，她又低头写了句话：「雪莱还是自己送出礼物会更好吧？」
“啊......可是，我只是一个小仆人，怎么能直接送给她。”说着，他摸了摸鼻子，那里红通通的，“城堡里沃伦小姐也就薇尔和老爷的关系比较好，最近她和大管家也不怎么说话，呃，就更不和我说话了。不过也是，我嘛，只是个从乡下来的小仆人，也没什么资格和夏洛蒂家的独女说话。”这也是他今年才第一次送沃伦圣诞礼物的原因，还是他想了很久才做出的决定呢。
薇尔看了他一会，垂下眼睫，才写了几句话：「不会的哦」
「小沃伦不是那样冷漠的人」
「也许你亲自给小沃伦，她会更开心呢」
“真的？”雪莱迟疑着接过那块小石笛。但还有什么说法比一直待在沃伦小姐身边的薇尔的话更有说服力呢？恐怕也只有沃伦小姐本人的话了吧。他心里已经是十分信服的了，不然也不会询问起薇尔。
薇尔点了点头，对他轻轻扬起一点笑，茸茸的耳朵轻轻抖了抖。雪莱见状，便又把自己头上的毡帽摘下来，戴给薇尔，“谢谢你这样告诉我，我放心许多。喏，这也是我给你的圣诞礼物。这是新帽子，别担心，我还有一顶旧的。”
薇尔闻到那股极近的男性气味时，雄浑的气息扑来，让她一时有些怔愣。她认得出来，这是雪莱的气味，平日里与雪莱接触时，没少嗅到这样的气味，但从没有今天这么近，这甚至让她有些脑子发晕。
薇尔脸红了红，便把那毡帽拿下来，踌躇了会，还是写了一句道谢的话，并且表示很抱歉没有回礼。
“用不着什么回礼，我刚说了，这是对你为我解疑的感谢，本身就是我来谢你。”
薇尔点点头，「我上去把帽子放起来」
“诶，不用啊，现在天气冷着呢，戴着正好。”
薇尔只是轻笑下，摇摇头，便拿起帽子上去了。
薇尔回到了房间，却见沃伦仍在床上躺着，不过与她刚离开的姿势大有不同。沃伦蜷缩成一小团，金发散乱，怀里还紧紧抱住一个枕头——那是薇尔的枕头。
薇尔原以为沃伦应该下去吃早餐了，没料到她还待在房间里。是睡得太熟了吗？薇尔走上前去，却见那对清明的蓝眼睛，看见她时，还眨了两下。
薇尔在床边蹲下来，望着她。
对视了一会儿，蓝眼睛的主人终于忍不住坐起身来，怀里却仍抱着那只枕头。
薇尔也站起身来，把那顶毡帽放进最底下的抽屉。
“那是什么？”沃伦突然发声了。
「雪莱送给我的圣诞礼物，一顶毡帽」
“哦。这样。”少女的小手揪着枕头的一角，“他给你的圣诞礼物。”
薇尔点点头。「小沃伦怎么了？不开心吗？」
“嗯？怎么了，为什么这么问？”
「小沃伦看起来不太高兴哦」
“唔，是吗。”沃伦语气有点僵硬，她干脆低下头，瞧着褶皱的被单。
薇尔凑过身来，摸了摸沃伦的脑袋，「怎么了？」
“也没什么。我就只是，刚刚从窗户看到你和雪莱坐在一起，没什么的。”沃伦感受着她的抚摸，把半张小脸都埋进枕头，声音从枕头里发出来，闷闷的，“你们聊了什么？”
「他问我一些关于圣诞礼物的事」
“是吗。嗯。”
薇尔见她还是埋在枕头里，便又从抽屉里拿出一只毛毡小猫，「这是我送给小沃伦的礼物哦」
沃伦垂着眼眸，瞧见这话，才稍抬起脸——是只黑白花纹的小猫。
“嗯。谢谢薇尔。”沃伦伸手接了过来，没多说什么，还是没有要动的意思。
「小沃伦还是不开心吗？」薇尔看着她。
“嗯。”
「发生什么了？」
沃伦抬头瞥了她一眼，“......——薇尔为什么和雪莱靠得那么近？”
薇尔一时没有回话，大概是愣住了。
“薇尔为什么和雪莱靠得那么近？”少女说着，声音竟有些颤，似乎连话语也带着呜咽般，她的蓝眼睛分明是有些红的，只是还没有要掉下泪来。
薇尔沉默了会，「小沃伦是喜欢雪莱吗？」
「我下次离他远一点」
“......才不是。”沃伦瓮声瓮气的。这种感情——太狡猾了，让她看见这种情景就这般的难受。谁叫她偏生是个女孩？又是夏洛蒂家的独女。她明明是不应该的，可就是生了这样的错误。
喜欢使她愉悦，欲望帮她治愈灵魂的伤痛；爱，也只有爱，能让她痛苦。
如果只是那样的喜欢着薇尔多好——至少她不会这么奇怪，也不会这样的责怪自己。
“算了，是我太任性了。”沃伦缓缓垂下手，“抱歉，还请不要往心里去。”
薇尔一时间竟不知该作如何的解释，只是她在愣神间，沃伦便下了床来，要换上衣服去用餐了。
“小猫我很喜欢。”她是用这样平淡的语气说着，“这颗星星也送给你。”
薇尔接了过来，是一个白色的小星星。
“我下楼用餐了，耽搁太久了。”沃伦说着，又看了眼薇尔，便离开了。
佣人还在布置餐厅，看见沃伦来到了，便忍不住吆喝了声：“沃伦小姐，你今天来的晚啦！”
“嗯，抱歉。”沃伦说着，从随身的小布袋里掏出一颗毛毡星星，递给她，“这个是我做的，圣诞节快乐。”
“呀——！”佣人扬起眉，“今年也能收到小姐的礼物！上帝，真感谢有这个美好的节日。我为我之前要为它的到来而咒骂它感到惭愧。”
沃伦听着，忍不住弯了眼牙儿，“我去找其他人，我给每个人都准备了一份呢。”
“嗯，对的，圣诞节是该好好的庆祝一下。因为过了今天，春天很快就会来了。”
“是的。”沃伦附和着点头，“那我先去找其他人啦。”
“诶！沃伦小姐，你得用完餐才能走嘞！”
“唔......”
沃伦还是老老实实地用完了餐，才下去找其它人。每一个收到礼物的人都显得十分高兴，他们露出了朴素的笑，最真挚的感谢。
——“谢谢你。”他们都是这么说着。
在送给雪莱时，她甚至收到了一份回礼——
“石笛？”沃伦好奇地看着手上的小石块，上面被打磨出一些小孔。
“嗯嗯，能吹出歌来的。我、我自己就有一个。”雪莱瞧着她的金发，搓着手，略有些不安，“很容易的，就像吹笛子一样。”
沃伦吹了吹，还真能发出不同的音调，有模有样的，但音色很特别。
“唔！好厉害！”沃伦赞叹了声，“一定费了不少功夫吧？”
“呃、我、也没有多少功夫，做了很多个呢，都练熟了。”他小心翼翼地观察着沃伦——那可是他最满意的作品了。
“嗯，雪莱。”少女蓝色的眼湖微晃，连唇角的笑意也潋滟，“谢谢你，我很喜欢。”
“......”雪莱一下涨红了脸，不知道能再说什么，“嗯、嗯。”
石笛摸着冰冷。沃伦想着，来春再试试能不能吹奏它。
可来春时，她显然不能再碰这样的小玩意儿，她需要演奏的，是优雅、高贵的钢琴——在一场送冬的宴会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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