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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的日常

少年的日常

十月末的一天。时值旭日初升之时,远远地,空旷的大路上走来一个少年。他穿着件缝补了很多地方的衬衫,背着个破旧的帆布包,边走边抬头凝望天空,望着头顶一望无际的湛蓝,不由得露出了微笑。

就这么大踏步地前进着,嘴里哼着不知名的小曲儿。晨风和煦,乌黑的短发在风中微微晃动,胸前的银白色项链轻轻晃荡着,在朝阳的照耀下散发出夺目的光泽——与他的装备格格不入呢。

“是个好天气,适合踏上冒险的旅程呢。”少年自言自语着,又哼起了小曲儿,向着大路末端的,一望无际的森林走去。

森林全称雪落之森,只是附近的人都直接称呼为森林罢了——毕竟在这片郊野之地附近只有这一片森林嘛。少年从大路旁边的羊肠小道钻进偌大的森林,直直地向着深处走去。微弱的阳光洒落,斑驳的树影在微风中摇曳,照映着少年前进的身姿。随着向着森林更深处迈进,阳光逐渐被愈加浓厚的树叶遮蔽,目光所及的一切都变得阴暗下来,四周都静悄悄的。

终于在行走了将近三四十分钟后,少年停了下来,探头四周查看,像是在寻找着什么。

“标记在这里……上次倒是没有挖完,这里应该还会留有剩余的小白菇吧。”自言自语着,少年脱下帆布包,从里面拿出一把小小的铁铲和一个小纸袋,向着没有光亮的地方低下头仔细查看。

“有了!”

少年的眼前,一小个圆圆的如同小雨伞的菌菇类生物静静地竖立在草地里,乳白色的菌盖上分布着些许鲜艳的红色圆斑——这就是少年要寻找的东西。

发现目标后,少年立即弯下身子,用铲子小心的把小白菇四周的泥土挖开,去寻找其根部,之后小心翼翼地挖开根部下方的泥土,确保不会伤到根部,最后把小白菇整个挖出,装进纸袋,擦擦汗水,寻找下一个目标。

是过了多久呢?终于,纸袋子被装满了。少年摇摇头甩去满头的汗水,在挖掘的地点附近的树上做好一个X形的记号,然后向四周望了一圈。

“哎,这片地方基本挖完了,下次要到森林更深处去了……感觉会更累呢。”默默地叹了一口气,少年背上了沉甸甸的帆布包。临走前,少年回头望了一眼,确定自己的记号存在的位置,然后踏上归途。走出森林,正午的阳光倾洒在少年身上,他不由得加快了脚步。

少年名为米欧,19岁,是斯卡镇的一位普通村民。斯卡镇位于帝国的西南部,是一个深居内陆的小镇子。镇的西边紧邻雪落森林,东边则通过帝国大道通向国家的其余地区,是真正的属于偏远地带的小镇。米欧每天早起进入森林冒险,在收获之后就前往斯卡镇的斯卡集市去把采到的小白菇卖掉来获取钱币,这也是他的主要收入来源。小白菇的口味鲜甜,用来煲汤能很好的提炼出其本身的香味——在这偏远之地,冬天及其寒冷,一碗热汤能温暖人们的身体,而小白菇汤及其鲜美,因而成为煲汤首选,价格当然不会低。

然而小白菇只有夏天的雨林才能生长,人们经常在夏天储存大量小白菇风干变成蘑菇干,更方便储存,可以留到冬天,且风干后的小白菇鲜味不减多少,仍是那样的美味。蘑菇干烤一烤撒点盐也可以当作零嘴直接入口食用,一口便是满嘴鲜香……

打住打住,反正小白菇味道很鲜甜就对了!此时已然临近下午,在午餐后出来逛集市的大有人在。米欧在集市的一角摆好地摊等着人们来采购。在这个小镇,能寻找到小白菇的只有几个人,因此每次米欧来到市场摆摊都会有很多客人前来购买。

果不其然,不一会儿,人们便群拥而至,大多都是米欧见过的熟面孔。

“今天也辛苦了。”

“一早上待在雨林里还是蛮累的吧。”

“唔……还好啦。”

客人一边与米欧打着招呼,一边买下大把大把的小白菇,对米欧嘘寒问暖。

“对了,米欧你妹妹最近怎么样?身体还好吗?”一位跟米欧很熟的女性客人问道。米欧愣了一下,微笑着回应:“她最近身体好多了,已经能站起来走走路了。”“那就好……”客人随即露出笑容,把买好的小白菇装到袋子里,把钱币递给米欧便转身离开。

“哎?原来米欧你还有妹妹吗?”有的客人露出惊讶的表情。

“嗯。”

“那还真是辛苦啊……还要照顾妹妹。”人们纷纷露出同情的神色,买好小白菇转身离去。米欧低着头,默默地将手里攥着的纸币和硬币塞进帆布包的小夹层,揉了揉眼睛,又抬起了头继续叫卖着小白菇。

脸上依旧是灿烂的笑容。

不过两到三小时,今天采到的小白菇就全卖光了。米欧收拾好摊位,盘点了下今天的收入,准备回家。包里还有三,四个小白菇,是留着回去炖汤给妹妹喝的。“还要去一趟那里呢。”少年自言自语着,把从胸口掉落出来的项链小心翼翼的塞回衣服里,背上包,向着集市中心走去。

集市中心有全镇唯一一家烘焙店,是全国连锁的知名品牌。而在烘焙店的后面,有着一座巨大的雕像。雕像雕刻的是开国国王,修。米欧在走向烘焙店的路上,远远就看见了烘焙店后面的雕像。在能看到国王庄严肃穆的脸庞的地方,米欧立定,行了五秒注目礼,这才走进店铺。

面包和蛋糕的香气包围着米欧,他不由得深吸一口气,克制住自己对它们浓浓的渴望,然后来到蛋糕的橱窗边,挑选了一个草莓蛋糕来到前台。“妹妹最喜欢吃草莓蛋糕了。今天的预算……不行,再买一个就不够了。”脑海里清点了一遍收入,米欧眼巴巴地回望着橱窗,接着拼命地转回头,咬咬牙,在售货员惊讶的眼神中含着泪水说出一句断断续续的语言:

“草莓……草莓蛋糕一个!”

“呜呜呜,真的好贵啊。该说不愧是知名的烘焙店呢。”米欧拎着装着珍贵草莓蛋糕的袋子从烘焙店的后门走出,刚出门就走入了一片阴影。抬头仰望,自己正立于开国之王的威严之下。“啊,差点忘了。”近距离面对开国国王的雕像,米欧单膝下跪,虔诚地朗诵着什么。

“……吾心未忘,吾念如旧。”朗诵完毕不知何时开始流传的家训,米欧缓缓地站起,凝望着高大的雕像。开国国王的雕像在全国各地都有建造,都是上一任国王为了纪念开国之王的丰功伟业而下令建造的。

只是,斯卡镇的这一座雕像,据称是开国国王亲自下令建造的,年代已经很久远了,造型也和其余地区的不太一样。别的地区的雕像都是国王手握宝剑庄严地站着,表情肃穆。而斯卡镇的这座雕像,国王一只手撑着宝剑,一只手扶着王座旁边的扶手,略微地弯着腰坐在铁王座上。米欧的视线转向国王的面部,与别的雕像不同,国王的脸朝向森林所在的方向,面带微笑;国王的眼角有一处小凹陷,不知道是因为年代太过久远而脱落还是因为设计本是如此。人们把这当作是国王的眼泪,“国王终于建成了国家,疲惫却又兴奋地留下了开心的泪水……”诸如此类故事屡见不鲜,也逐渐传的很广了。

“……真的是这样嘛?”

摇了摇头凝聚起不知为何四散的思绪,米欧低头向国王致敬,走上归家之途。

走出集市,向着森林的方向前进,然后中途拐进大路旁边的羊肠小道,顺着路走一会儿便来到了米欧的家。米欧的家坐落在一座小山坡的山顶,是一座小小的砖制平房。远远听到屋檐上的风铃在风中飘荡传来清脆的响声,米欧加快了脚步。

“我回来了!”

“欢迎回来,哥哥!”

米欧刚打开门,身体就被一个柔软的物体抱住了。米欧微笑着,看向再怎么踮脚也只能抱住自己的腰的妹妹。他宠溺的摸摸她的头,“米露,今天又麻烦你一个人看家了。今天过得怎么样,身体还好吧?”“嗯!这几天身体感觉比前段时间好点了。哎哆,哥哥,今天有带什么好吃的东西回来吗?”

“你怎么知道的……”

“因为,哥哥拎着一个奇奇怪怪的小袋子!”

“……”

米欧把挂在腰上的妹妹抱起来放到地上,脱下鞋子走进门,然后把草莓蛋糕从袋子中拿出放到桌子上。“哇!是草莓蛋糕哎!”米露的眼睛中仿佛放出了光,她立刻扑到桌子前,爬到小凳子上,打开蛋糕盒,拿起里面附带的小勺。“哥哥!我开始吃了,要给你留点吗?”眼神对视,米欧从妹妹的金黄色瞳仁中看到了满满的渴望。

“不用了啦。慢点吃哦,别噎着了,我去烧晚饭了。”

“嗯!”妹妹使劲点了点头。看着妹妹含着蛋糕勺,舔着上面的奶油卖力的样子,米欧觉得今天的辛劳都是值得的。

“快10岁了呢。好像再过几天就是她的生日了来着……要送什么礼物呢?”米欧思考着。“嘛,时间过得真快呢。”

“转眼就是7年了……现在一切,能算是还好吗?父亲。”

晚饭是小白菇浓汤和米饭的搭配,但米露好像吃蛋糕吃的太撑了不怎么吃得下,于是最后就留下了许多的汤。“我刷牙去了!”传来妹妹的声音,米欧一边回应着,一边把汤用盖子盖上放到角落的阴凉处,准备明天早上解决。

“希望不会坏吧。”

这么想着,米欧继续整理着厨房,最后灭掉插在厨房一隅的照明火把,迈步走向后院的走廊。

夏末的晚上略带一丝凉意。米欧来到后院时,已经有个人影坐在走廊上了。风铃叮当作响,人影晃动着两只小脚,凝望着后院深处的黑暗。米欧缓缓走上前,听到脚步声,人影转过头,米欧和那双金黄色的瞳孔对视,后者发出了开心的笑容。

“哥哥!厨房收拾好了吗?”

“嗯。”

“那就,来陪米露坐一会儿乘乘凉吧。哥哥忙了一天也很累了吧。”米露拍拍身边的地板,呼唤着米欧。

“难得的哦。”

米欧刚一坐下,米露就爬到了米欧的怀里,在米欧愣神的瞬间,米露已经坐在了米欧**,仰头望着他。“既然是难得的,就让米露多撒撒娇吧。”

“因为一天能见到哥哥的时间真的不多嘛。”

米欧摸摸妹妹的头,看着妹妹因为开心晃来晃去的小脚,点了点头。“难得一次的哦。”“嗯!哥哥最好了!”看着妹妹在怀里兴奋的摇着脑袋,米欧轻轻的理着妹妹黑色长发,发丝传来淡淡的香气,米欧闻着有点出神。

“陪米露聊聊天吧,哥哥。”妹妹轻声说着。

米欧没有回答,只是摸着米露的头。“好痒的啊!哥哥!”米露发出小小的不满的叫声。“嗯唔……”嘴上回应着,可米欧的手并没有停止动作。

“总觉得,有点淡淡的怀念呢。”米欧轻声地自言自语着。

似曾相识的情景,是什么时候呢?

“哥哥!”妹妹的叫声把米欧拉回了现实,怀里的是已经炸毛的妹妹。“啊呜!哥哥好坏!”米露用小手狠狠打着米欧的胳膊。

“放开啦……”

“啊,对不起对不起,没弄疼你吧……”米欧连忙从妹妹的头上放开手,看着妹妹不满的神情,米欧心叫不妙。一不小心就走神了……不过,米露的头发真的好香啊。是在自己回来前洗过澡了吗?

“哥哥又出神了!”米露微微站起,带着威压的眼神覆盖到了自己身上,米欧正以为妹妹会发怒,刚想磕头认错,但米露又坐了下来。“明明是难得的……哥哥原来只是喜欢摸米露的头嘛,都不陪米露说说话的……”

“因为米露很可爱。”即答。

“哎?是,是这样的嘛……”妹妹脸红了。“那……那就原谅你了。”看着妹妹通红的脸颊,米欧思绪万千。“果然,还是个小孩子呢。”米欧在心里默默想着。

米露又坐回了米欧的怀里,兄妹俩静静地坐在一起,感受着夏日晚风的微凉。在短暂的静默中,妹妹开口了。

“其实,哥哥很喜欢自言自语呢。”“有吗?”“哥哥自己都没发现呢……其实哥哥好奇怪的,有时候大大咧咧的,有时候却感觉哥哥很难过,难过的时候就会自言自语起来。”

“自言自语的时候,总觉得哥哥像丢了什么一样,失落落的。”

米欧吃了一惊,随即笑着回答:“米露想多了吧……哥哥有什么好失落的。每天能拥有相似的日常:工作,然后得到对应的钱财;每天能安稳的过日子;每天能看见可爱的米露。有了这些,我又为什么会失落呢?”

“自言自语什么的,只是多愁善感罢了。” “是……是这样吗!”妹妹的脸又红了。 “是这样啦,好啦,时间不早了,该睡觉了。”米欧又摸了摸妹妹的头,在后者不满的嘀咕声中抱起了她,走进房间,把妹妹放到床上,小心地为她盖上被子。

“晚安啦,米露。”“哥哥还不睡吗?”“再过会儿啦,现在睡不着。”“好吧……哥哥记得早点睡哦,明天还要早起。”“嗯,会的,放心吧。”

“那么,晚安哦,哥哥。”

夜深了,米欧坐在后院走廊上凝望着黑暗。树叶沙沙作响,与风铃的叮当声形成明显的对比。“自己真的是多愁善感哎……所谓的无愁强作愁?”

“一定是这样的。”

风大了起来,孤单的人影离开了后院走回房屋,在风中仿佛有些许的发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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