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争往往就是如此，无论做统帅的怎样费尽心机，胜利的最终归属还是由士兵手中的刀剑说了算。
——神圣帝国元帅查尔曼
“我可以吐吗？”
“朕命令你坚持到一切结束以后。”
“我尽量吧。”
使劲揉了揉鹅蛋脸，已经变青了的脸上总算恢复了些许血色。各式各样凄厉的惨叫声折磨着耳朵，滞留空气中的浓厚腥味使人联想到了屠宰场。
然而，死在这里的不是羔羊，而是一个一个曾经活过的人。
就在距离女皇不到二十步的距离，有人头颅落地，有人被剖肠刮肚。死人瘫倒在地，伤口处露出了内脏和白骨，鲜血四处飞溅。亲卫队誓死不让，进攻者来势汹汹，两方激烈碰撞的战场仿佛接通了地狱的某个角落。
坐镇营地中央的女皇故作镇定，外面指挥右翼作战的华伦斯坦也不觉得好受。
这处营地是蒂利子爵依照多年经验修筑出来的，绝不只是拿木栅栏囫囵圈一个圆。除开最外围的木墙，里面还布置有拒马和土垒，再加上精心规划过后的营帐，地形变得颇为复杂。从侧翼攻进来的近千士兵顿时散成沙砾，战局被切割成许多十数人规模的小型战斗，，这回，轮到己方的数量优势得不到展现了。
“要是可以清理掉这些碍事的东西就好了。”
华伦斯坦承认蒂利子爵是一个十分难缠的对手，哪怕把他隔离在战场之外，他仍旧给自己的计划带来巨大的阻碍。
他双脚发劲，踩着马镫站立起来，好看的更清楚些。激烈战斗的场景悉数收入眼帘。
侧翼看样子是难以突破了。
在做出如此判断的同时，碧绿的双眼马上转向了正面。佩德罗的突击部队很快就在枪阵面前消耗的差不多了。阿维什军后续跟进的部队都是混搭着皮甲和锁子甲的长矛手，两片枪林撞在一块，不断有人倒在血泊之中。
一些善于使用短兵器的士兵俯下身子，用灵活的姿势躲过枪矛的木杆，手持匕首和短剑，意图从下方突破敌人的阵线。但是帝国军这边同样也有长于近身作战的好手，他们同样挥舞着刀剑，把这些人给逼了回去。
不过，总的来说，仍旧是阿维什军占优，他们的部队数量更多，持续的消耗战对于他们所造成的影响相对要小一点。
佩德罗终于退出了战斗的第一线，早在砍杀第二个敌人的时候，他那把大剑就砍崩了口，他配在腰间的手半剑也很开就变钝了。最后他索性从死去的敌人手上抢夺武器作战。陆陆续续斩杀了接近二十人以后，他自己这边也变得狼狈不堪，盔甲上到处是裂缝乃至破洞，头盔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被打飞了，额头上有擦伤，大腿上也挨了一下，手臂、腹部、肩膀，林林总总有七八处创伤。
“这帮杂种倒挺能打的。”
他淬了一口带血的痰，展开手脚，好让医师给自己做简单的消毒和包扎。
起先是淋上烈酒消毒，其次是用煮沸的水清洗，完成了这些之后，一圈又一圈的绷带缠在伤口上。佩德罗浑身上下到处是透着血红的白绷带。
“愿神赐予你慈悲，使你的痛苦减缓，是你的血液不再流失。”
白魔法师对着伤口不断念诵咒语，医疗用的白魔法虽然相对好学，但是懂得使用的人依旧数量有限，往往只有一定身份的人才能拥有随行的白魔法师。
佩德罗正是靠着医术与白魔法的双管齐下，很快就恢复到了可以继续作战的状态。
“佩德罗阁下，你可以带一支骑兵从左边发起攻势吗？”
就在佩德罗活动开身体，打算挑选一把长枪重返战斗的时候，华伦斯坦骑着马赶了过来。
“骑兵？在这种地方？”
“经过刚才的大火，西面的营寨应该已经烧得差不多了。”
“知道了，我会试着从西边突击的，如果走不通那就下马。”
“不过我希望您突击的不是女皇所在的地方。”
“嗯？”
“您绕到西边以后，就直接从背后打击敌军的正面，只要这条防线被击破，俘获欧仁妮陛下就不是难事了。”
佩德罗并不是毫无大脑，逐个击破的道理也没有什么高深可言。但在杀得兴起的现在，需要有一个人来点醒这位勇将，而华伦斯坦就是这个人。
“知道了，我这就带人绕过去，正面的指挥也一并由你来负责吧。”
佩德罗一招手，侍从立刻替他牵来了座骑。
说是指挥，但是如此胶着的正面战斗也并没有太多的战术可言，只要注意轮换体力衰退的士兵，记得填补阵线较薄弱的地方就可以了。
卢比孔河的北岸本来就是开阔的地形，只是由于蒂利构筑了许多工事才使得骑兵没有了施展的机会。而一把大火过后，西面除了还剩下几个土墩和少数幸免于难的营帐，就算谈不上一马平川，二三十骑的冲锋还是可行的。
并且，由于东面的激战，亲卫队部署在西边的人手十分有限，而且他们也跟不上骑兵突袭的速度。
灶台骑士团的团长正在做着和华伦斯坦一样的事情，但两者的区别在于，华伦斯坦拥有足够的预备队，而团长却只能够拆了东墙补西墙。
本就捉襟见肘的团长这下只能亲自带着几个亲兵用长枪去挑落来犯的骑兵。
二十余骑并不是一个很大的数目，但是仅凭几个人的阻拦是绝对不够的。团长在拼命打落一名敌人的同时，自己也受到巨大的冲击，一下子飞出老远。
失去了指挥官，背后又冒出了敌人，本来就千疮百孔的正面战线转瞬崩溃。
“不要忙着劫掠，全部战利品的一半都属于活捉皇帝的人！”
华伦斯坦不失时机地下达了指令，攻陷营地以后最大的危险不是敌人的反扑，而是士兵为了抢夺战利品而丧失组织与纪律。
“是！”
“活捉欧仁妮！”
听到如此高的赏格，士兵们拿出了十二分的精神。之前血战所带来的疲惫和疼痛被置之脑后，全军已变成了一群群蠢蠢欲动的恶狼。
而隔在女皇与狼群之间的，仅剩下折损近半、流血负伤的三百余名亲卫队成员。
就在这个时候，东北方向扬起一阵烟尘。
“是我军的骑兵。”
女皇虽然看不清楚旗帜，可现在她必须喊出这句话，否则一切就要马上完蛋。
果不其然，听到这句话以后，敌军逼近的脚步也有所迟疑。而奔溃了的正面战线中也有两三百人再度聚集在女皇身边。
而更为最重要的是，这支赶来的军队确实是折返的帝国军，不过只有三百名骑士。
克劳德在看到了本阵燃起的烟雾以后，立即意识到自己犯下了弥天大错。而他虽然是个过于冲动的人，却也有着敢于改正错误的心。
“全军立即返回本阵。”
然而，撤退的指令并没有顺利地执行，山丘上的敌人尾随在后，而不知什么时候出现的弓骑兵更是用一阵又一阵的箭雨加以骚扰。
“克劳德卿，当下之急，请容许我们骑士团的骑士们先行赶回去。与此同时，您可以在派遣一些骑兵去驱逐这些马弓手。”
正当克劳德急得快要挤出眼泪的时候，一位浑身上下裹得严严实实的骑士策马靠近过来。
“您是？”
“灶台骑士团的副团长，舍伍德。”
“我明白了，请您务必及时赶到，我会在一切结束以后向陛下请罪的。”
在这样的情况下，舍伍德副团长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他只好一甩马鞭，招呼灶台骑士团的骑士们跟随他不顾一切地返回营地。
就在距离战场一步之遥的地方，骑士们却不得不停下马匹。在他们面前出现的是数量接近千人的长矛部队。
女皇发现这支援军的同时，华伦斯坦也做出了正确的应对，他把最后的预备队全都投入到了东北方。
“只要再拖延片刻，就是我军的胜利了。”
而在相对的方向上，女皇也用同样的话语激励着部下。
此时营地内的战况绝对不利于女皇一方，她身边的士兵不过六七百，而从四面八方涌来的敌人则起码有两千以上。
残存的帝国军聚拢成圆阵，打算尽量地拖延时间。
看穿了这点的华伦斯坦立刻下令所有的弓弩手集合起来。
两三百箭矢朝圆阵袭去，不断有中箭者倒下，圆阵的半径每时每刻都在不断缩小。
能够跟随女皇战斗至这一刻的，自然都是忠勇之士，可是以血肉构筑的屏障是如此脆弱，谁也不敢保证能否撑到援军赶来。
消磨得差不多以后，佩德罗再一次发挥出了自己的勇悍，走在前面，预备第三次带领士兵发起了冲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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