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秋的风起舞了整夜。
靠着软硬兼施，逃开了酒池肉林和灯红酒绿的“作者”难得地享受了一个有着闲暇和美梦的晚上。
用清水和盐簌过口以后，侍女递上温热的丝绸脸巾。带着湿润和温度的丝织物擦拭过五官，迎面一阵冷空气吹来，顿时神清气爽。
“陛下，阿方索爵士已经赶到了，似乎急着想见您。”
接下用完了的脸巾，侍女用温润的嗓音，不疾不徐地禀报着讯息。
“朕稍后会跟他一道用早饭。”
“那么，就这样回报了。”
“嗯。”
在数到二十左右的时间内，门臼咬合的轻微声响消失得干干净净。
“可以出来了。”
“嗯......这就到早上了吗？”
明明是个幽灵，却会有赖床的感受，这就叫离谱。
“是啊，已经到早上了，你可是从昨天中午一直睡到现在呢，在这里面。”
“不要说得好像朕很喜欢这种感觉一样，如果有的选，朕肯定会选择用自己的身体躺在羽毛床垫上，好好地睡上一晚。而不是躲在黑漆漆的空间里，就那样丧失意识。”
“最后那一句算是什么，闹鬼吗？哦，说起来，现在的你本来就是幽灵来着。”
“总好过附身在朕身上的你吧。”
一大早就开始了很没有营养的拌嘴。
不幸中的万幸在于，这样斗上几句，原本还有些迷糊的欧仁妮现在彻底清醒了过来。
“接下来要去见那个两撇胡子的绅士君，你可要打起精神来。毕竟他这么急着要觐见，多半是会有什么非得说的情报。”
“你是打算给朕的每一个臣子都取个外号吗？”
“这有什么关系，反正又不会说串嘴。”
“朕猜你是想说反正也不会怪到你头上去，没错吧。”
说话间，一人一幽灵已经走下了二楼，当着侍女和守卫面前，双方才歇住嘴。
谢绝了帕尔马市长的盛情邀请，欧仁妮一行人选择了在城郊另觅人家休息。一间某位贵族用来度假的乡下庭院被有偿征用，骑士团以及其他随行的人们就围着这座宅邸安营扎寨。
现在这个时间点，营地里的多数人尚在睡梦之中。可是，饮马的工作已经开始了，牲畜的嘶叫声从窗户缝里渗进来。大厅里面，女仆们走来走去的脚步声叠在一起，又一个忙碌的日子开始了。
约莫要不了多久，大半个营地就会变得吵闹起来。
因为忽然涌出数量如此庞大的移动人口，不仅仅是帕尔马的市民，连周围许多村子的年轻人都被雇来帮工。薪酬全看主子的心情，不过好在每天的午餐和晚餐都是管饱的。
值得一提的是，随行人员本就数量众多，现在再添上这些本地人。临时营地的人数远远超出了帕尔马的常住人口。
而这种难得一见的景象无疑又会吸引更多的商贩和围观者，想必帕尔马的市政官员们一定会觉得无比头疼吧。
穿着黑色长裙的女仆为女皇提前推开了餐厅的大门，端坐在长条形餐桌两旁的人们立刻起身，恭迎欧仁妮的大架。
身着便服的女皇来到餐桌尽头的主位，众人这才陆续坐下。
精致摆盘的早点一份份上了桌，餐色诱人，只可惜主厨炫技过度。
用蒜茸和橄榄油成夜腌制，再加上胡椒粉调味的小块羊排，先是伴着果酒小炒入味，再用迷迭香草枝串联香煎，最后入盘时还淋上了白松露汁。
真是用力过度。
不过，除开阿方索爵士，似乎其他人都很享用华丽而难以消化的早餐。
以刚起床的胃口来说，这样香气满溢的食物未免稍显油腻。
反正“作者”自己总归将就着吃下去的，这样的食物毕竟占着一个香味，说是败胃口倒还不至于。
或许对于这些大快朵颐的家伙们也是一样。
很快的，就有吃完了羊排，又喝完几大杯葡萄酒的骑士开始告退。不出半个钟头，席上就只剩下女皇和爵士了。
“卿有什么要紧的事情吗？”
注意到阿方索盘子里几乎不曾动过的羊排，女皇不露声色地询问。
“否则也不会过来打扰陛下用早饭了。”
爵士机敏地用语带双关的句子回答。
“好吧，为了朕，也为了卿的早饭，我们快点开始正题，也好快点结束吧。”
“首先，在下为陛下不得不屈尊前来此地再次表示歉意。”
“朕说了，快点开始正题。”
“陛下的意志，公爵会在午饭以后赶来此地。”
“以主人的身份？”
这句话当然是在讽刺公爵迟来的无礼。
“陛下，您应当看到了信件上所列的全部要求。”
“简单说来，不就是见他一面吗？”
“如果在下没想错的话，公爵想见的或许不是您。”
“那朕为何会在这里？”
荒谬和好笑渗在这个问句里。
“在下的意思是，他想见的并不是陛下本人，而是现任的帝国皇帝，无论坐在帝位上的是谁。”
“......”
“请陛下原谅，在下也是一直到前天才忽然想到事关祖先的一些传说，才想起奥托大帝在诺瓦会战期间的一些事情。”
“诺瓦会战吗？”
看着不懂装懂的“作者”，欧仁妮趁着爵士沉默的瞬间，简短地解释。
“那个是奥托还没有称帝之前指挥的一场小会战，发生在六百多年以前，最后是奥托输掉了战争。”
也就是不怎么重要的事情，这样的意思是吧。
就像轮岗的护卫交接班一样，爵士这边缓缓开口
“虽然当时还是以诺瓦这个名字称呼，但不知不觉间，已经改名为帕尔马了。”
“也就是说，我们脚下这块地方很可能就是当年的古战场了？”
“战场的具体位置应该在更偏西的方位，那里如今虽遍布树林和丘陵，但当初确实是一块可以展开军队的平原。”
“因为城市的选址在一定距离以外，所以这片古战场就被遗忘了。”
“公爵托在下捎带的消息是，希望陛下能和他在那里会面。”
“在树林里？”
“只有在树林里才能举办一场狩猎大会，以示对陛下的欢迎。”
“如果真的欢迎朕的话，那就应该马上赶过来觐见吧。”
“所以说，公爵想要见的仅仅只是现任帝国皇帝而已，对于陛下您本身，用他本人的原话就是，完全不在乎。”
“还真是敢说啊。”
“作为帝国境内最有权势的诸侯之一，以及创立基业的元老，鲁斯凡殿下的确是个敢说的人。”
“好吧，好吧，朕明白现在还不能开罪他。卿也不必话里藏话了。”
“陛下英明。”
“如果朕没有理解错误的话，朕是一定要按照那个精灵的要求穿着打扮咯。”
“陛下已经知道答案了，不是吗？”
“也是呢......卿就先去用早饭吧，顺便通知骑士团的大家整备好，午饭以后就要出发了。”
“遵命。”
独特的杨树旗帜抵达帕尔马城以西，也就是预定好的狩猎场地，是在市政大钟连敲十四下的时候。精灵公爵策马驱驰在队伍的前列，率先登上了一座杂草丛生的山丘。
“看样子，还是赶在陛下之前来到这里了。”
“殿下......您好歹也要有迟到的自觉啊......真是的，作为邀请者，也不该把如期到达的陛下晾在一边的。”
喘着气跟上来的，是年轻的李道利男爵和他的爱马拜伦。
“你知道吗？当初我也是先到的那一个。”
精灵公爵对李道利的诉怨充耳不闻，只是来回扫视着经历了六百余年，早已沧海桑田的古战场。
“所以说，您都晚陛下一天才到这里，就算被责问也无话可说吧。”
“如果那个小丫头不是正好继承了皇帝的宝座，我才没有闲心见她一面。”
“这话您可别当着陛下的面说啊。”
就在这个时候，身后忽然传来了一片嘈杂声。
“哦哦，是皇帝陛下的凤凰旗帜。”
“也就是说那位欧仁妮陛下来了吗？”
“不然还会有谁，在这帝国境内，除开皇帝在没有任何人有资格使用那面旗了。”
男爵回过头训斥这些大呼小叫的部下
“你们以为自己是过来观光的吗？既然知道陛下也到了，那就赶紧给我整好队列，到时候可不要以种种乱七八糟的军容迎接女皇陛下。”
男爵的怒斥和骑士们重整队伍的动静被鲁斯凡抛在脑后，他只是静静地注视着那面朱红色的凤凰旗帜。
六百多年前的往事仿佛再度投映进现实，好像一切都如同这起舞的秋风，从不曾有过改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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