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第二道城墙时天空中阴沉乌云已尽数散去，错综复杂的繁星沿着碧绿色的银河环绕闪烁着，达林顿的事务官被害案的真凶也随之浮出水面了。国王大道经过一整天的洗礼，充斥着各种各样的臭味，简直和刑讯室有的一比。
“该死的，这些人是怎么生活在这种狗屎环境下的？”德琳从地下暗渠的通道中探出脑袋，她提前给自己系上了隐藏身份的面罩，可惜还是抵挡不住混杂的气味。“下城区难道没有下水道吗？他们就这样把污水倒在街边吗？”
“每天清晨时会有专人清理的，毕竟这是王城，我们只是挑在最臭的时候来了。”艾尔温就站在水道旁丝毫不受影响，德琳不由得怀疑他还能不能闻到气味。
“做这种工作的人工资一定非常高……”审判官小心翼翼地跳到马路中央，每一次落脚都生怕踩着地上的马粪。“向劳动者致敬。”
只要再过上数小时，这里就会变成港口连接第二城墙的唯一主路，下城区最繁荣的街道。小贩争先恐后地会占据那些臭水沟，在破烂的垫子上摆满整理参差不齐的商品。苦力和马匹会不断将港口卸下的货物，源源不断地运向上城区，精明的商人们紧随在他们身边计算手中的账本不愿错过任何一丝利益。水手和进城的农民则挤满在大街小巷，将他们刚刚到手的金钱全部挥霍一空。一波又一波直至午夜，那时所有人都会像死去一般沉睡着，短暂地逃离这暗无天日的世界，然后等待着被重新唤醒。
“这些从事清理工作多半是一些已经从事不了体力劳作的高龄老人。”艾尔温不时发出踩烂东西的声音，就这样踏着垃圾漫步跟在德琳后边，他还真是不在意。“清理垃圾还代表着随时染散异国疾病的风险，至于你所说的高额工资想来都不够让他们自己吃饱饭，但好在他们还有一整天的时间到处搞钱。”
“伟大的帝国，天杀的社会，”德琳扣紧衬衫的领子，把面罩的下半部分塞了进去，“或许我不应该每时每刻抱怨都我的工作了。从大小姐到海军又成了执法人员，虽然平时也没少接触脏乱差的地方，但起码不是每天。该死的，十六岁的我能想象得到十几年后的她会过上这种生活吗？没有漂亮时尚的裙子，没有英俊的男伴，也没有一点点的私人生活。”
刑讯官点起提灯，快步走上前拍了拍德琳的肩膀，示意她不要走过头了。“别抱怨了，我亲爱的审判官。如果您撬出来的情报没有问题，他们就在那边的巷子里的左侧第二栋，国王大道的十○二号。”
“原来就这么近吗？王城这地下暗渠还真是挺方便，在达赫拉省的主城出个门都要骑上几分钟的行程。”德琳跨过凝结出一块块褐黄色固体的水沟，铁栏杆下依稀有老鼠的身影跑过，那安静中格外明显的吱吱声令人生厌。“我们最好避免大打出手，近卫军不好对付吧？”
“一直驻扎在城内的军队能有多高的质量？我不止一次看过在街边呕吐的酗酒军官，但他们之中也不乏认真训练，一心想着通过参加比赛一步登天的平民士兵。”艾尔温耸了耸肩，“不过不用担心，近卫军这支关系户部队，不会使用没有利益关系的后者来做脏活。”说罢他就先跨步向前进入深邃的小巷，德琳则靠在街边骑楼的圆柱隐藏在阴影中，低头检查起手部的铠甲是否系紧。
“地方没找错。”刑讯官没一会又走了出来，就算即将发生一场大战，他坚毅的脸上依旧是波澜不惊看不出一丝紧张。
“这安全屋里到底有多少人是未知数，”德琳走到艾尔温面前背过身去，后者心领神会地帮助她检查起肩甲和胸甲的系绳。“实在不行我们就撤退，没必要豁出性命。但打起来千万注意一定不能下死手，我们的目的是要捉他们回去审判，法官可问不了尸体问题。”
“明白了，我会注意出拳的力度。”刑讯官点了点头重新提起光源，让煤油灯的光照亮两旁延伸至尽头凹陷在墙内的绣迹斑斑的铁门，行政宫里的流行的对称美学在这里给人一种说不出的压抑感。
德琳抬起头看去腐蚀脱落表层的墙壁，希望能找到第二种不是那么暴力的进入建筑物的方法。不过设计者或许考虑到由于开窗就能轻易跃入另一栋房子，就并没有在这设计上阳台或者窗户。接着审判官又意外地发现了墙体上被人用油漆写上了杀人犯聚集地的字眼，她放慢脚步仔细观察，发现了更多诸如此类的标语。但除了最近写上的，大部分都已被人用利器划花了。
“看起来这些人在这里还挺出名的，”德琳碰了碰艾尔温的胳膊，一心专注着前方动静的刑讯官才发现他之前遗漏掉的东西。“但从来没有人在乎下城区发生的事情，真是蠢得不行。”
“倒也不能这样说，我们的新皇帝对下城区可是充满了兴趣。”艾尔温贴着墙壁停了下来，看起来就是这扇门了“他说有着这么大港口的下城区将是未来的经济中心，王城是未来全世界最伟大的城市。所以他让我们一定要肩负起清理罪恶的责任，惩恶扬善。”
“什么时候的事情？”德琳悠闲地解开剑鞘上的扣子。
“大概是你在痛扁那些想要惩恶扬善的官员的时候吧。”艾尔温蹲下身去，取出昂贵的开锁工具进行试错。
噗嗤，德琳捂着嘴笑了起来。
“别逗我笑。”
“事实如此。”艾尔温又取出一根沾有磷光的铁丝卡住锁芯，绿色的荧光照亮了火光所探究不到的内部，“你一天到晚都在出外勤，每一次开那些无聊至极的会议时都让你给逃了。”
“呵呵呵，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毕竟大小姐我在城里面的熟人太多了。”审判官托着下巴扬起嘴角，“那群混蛋绝对不会放过任何一个落井下石的机会。”
“等你爬上更高的位置，他们就会后悔了，”刑讯官收紧手指下拉系在铁丝尾部的鱼线，锁芯随着“咔”一声被连续打开，“请吧，德琳小姐。”
伸手不见五指，艾尔温重新点燃了手中的提灯，微光勉强照亮了眼前这个出乎他们意料的庞大房厅。很难想象这座建筑内部的空间竟然犹如洞穴一般，缠绕着蜘蛛网的玻璃吊灯孤零零的悬挂在房顶，脱落的屋顶裸露出尖锐的石块。
“这不像是有人住的地方，”德琳踢了一脚地面上的吊灯残骸，“少校可能不怕死，但他肯定害怕他的爱人死。”
“他没有欺骗我们，这发生过惨烈的战斗。”艾尔温弯腰检查起被德琳踢开的残骸，“连续且猛烈的火焰把金属构建烧成了黑色，只有魔法师可以做到，要不然这一片早就火光冲天了。”刑讯官那原本平静的脸上也展露出了一丝凝重的神情。
“越来越危险了，”德琳走向塌陷的二楼通道，乱石和瓦片挡住了唯一的去路，是爆炸摧毁了回转楼梯。“为什么会有魔法师？现在这局势下，除了皇帝陛下，还有谁会拥有魔法师这张好牌。”
“你瞧瞧看这东西，”刑讯官摸起地面上堆积的落灰，容其在手中流失飘散在空中，“一块小宝石，火化中留下来的意外之财。”
“只是块普通的蓝宝石，杂质略多，但成色真好看。”德琳贴在艾尔温面前，借着火光把石头拿在手中把弄着，“不过这种东西再普通也不是近卫军可以得到的，要真的是他们的，那陆军的军官们可真有钱。”
“海军难道就没有贪污腐败吗？”艾尔温好奇地问道。
“这我就不清楚了。”德琳傻傻地笑了笑，“我战后马上就因为被查出违反了陆岛战争法而被撤职，反正打仗的时候我是没捞到钱。”德琳撇撇嘴，收起蓝宝石放到了口袋里，她以前从来不缺这种东西，“反倒是修复舰队的船只还让我倒贴了不少，那些有着私人港口的海盗真是狮子大张口。不过嘛，大小姐我玩得挺开心的。”
“二楼的确上不去吗？说不定还有别的通道。”艾尔温开始对墙壁敲敲打打，寻找着有没有密道的可能性，“看起来我们好不容易抓住的线索要断了。”
“就烧死了一个人，”德琳托着下巴开始咬起了自己的指甲，她努力地想从这一片狼藉中找到新的线索。该死的世事难料，“其他人想逃跑去两楼，但是魔法师引爆了那，最后把剩下的人都带走了。”她擅长开罐子，而不是推理。
“对了，德琳，为什么魔法师就杀了那一个倒霉蛋？”艾尔温转身看向审判官。“活捉其他近卫军却唯独烧死了一个，是杀鸡儆猴吗？可是以魔法师的实力大可不必多此一举，他有能力活捉全部近卫军，多一个少一个又有什么关系？”
“我亲爱的助手！”德琳突然恍然大悟，从任务开始，和她在较量的势力就不只是元帅这一股，那些嘴硬的就像没嘴巴一样的异乡人也不是元帅的死侍。“艾尔温，我们把一切都想的太简单了。”
“烧与被烧的人究竟是什么身份？”刑讯官挟起地上的椅子坐了上去。
“这……我不知道，”没错，魔法师以外的家伙又是谁？问题就像是细菌，总是一直不断的繁殖分裂。“就如你所说，我一直在出外勒。要是你问我达赫拉贵族之间谁和谁有仇，谁又干了谁的老婆，我保证可以和你说上三天三夜。”她和那些地方的贵族玩了太久，久到她已经无法分析现在王城这错综复杂的局势了。“可惜我现在对王城，甚至是整个国家都一无所知。”
“要上报吗？”艾尔温关心地问道。“迷雾重重的路只会给你带来危险。”
“不，不能让至今为止的努力都白废，不能让机会错过。”茨克在我走之后等的那个人，那个时时刻刻准备取代我的人，“我要重新找一个藏起来的人，只有他可以帮我。”
“谁？”
“灰红猎犬……格洛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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