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书亚揉了揉鼻子,他的玫瑰痤疮已经好了有大半年了,自从危机四伏的逃亡开始他就没喝过一滴酒。密探深吸一口气,草原上凉爽芳香的微风吹过他胡子邋遢的脸颊。他的手不再放在剑柄上,他解除戒备享受着这来之不易的片刻的安宁。铺平的道路两侧种有植被,草丛后是一排排低矮的石房,看起来都拥有悠久的历史,砌筑精美的墙壁上爬满了常春藤。密探注意到周遭陷入更暗的色调中,他抬头看去,那高大巍峨的黑色城堡已不像之前在高地上看的那般稀松平常。它几乎遮住了午夜时分天空上的巨大圆月,他和奥莱卡就正漫步在其投下的阴影中。
护城河拦下了他们的脚步,约书亚好奇地扯开步子向下看去,平静的水面上只有丝丝逆流的线条。风车是倒流不了如此多的水量,护城河的深度暂且不提,这可是只只有五米宽。毫无疑问,这又是魔法,密探不由得惊讶地扭头看向做出如此佳作的奥莱卡。那在阴暗中微微发出紫光的鸟啄面具下,定是一副得意的表情。
“雪莉!”魔法师喊道,她那压低声调却仍然洪亮的嗓音,大概是面具而非魔法的功效。“快把吊桥放下了吧!”
“是奥莱卡大人吗?”城墙上露出一个黑漆漆的脑袋剪影,那守卫慌忙地为自己戴上头盔,“抱歉抱歉,大人,我真是太糊涂了。我听出了您的声音还问您这么一个愚蠢的问题,真对不起!我……我刚刚睡觉惹,这……这要是有敌人入侵就糟糕了,还好是您回来了。”
“没什么,可爱的雪菜!我认为你安安稳稳的睡觉就已经做到了,面对凶狠敌人也不放下吊桥的任务了。”奥莱卡安慰道,她真的很擅长这件事。密探也想像她这样,不过当他开始与人交谈,那一般话不过五句就会抽剑。“现在,可以放下了吊桥了吗?我真的不是敌人!”
“啊啊啊——抱歉!我这就去打开机关!”那脑袋缩了回去,约书亚看去奥莱卡,后者发出轻快的笑声。“好了!奥莱卡大人!”
“谢谢你!我可爱的雪莉!”
大门两侧控制绳索的铰链咔咔作响,吊桥像一块放大的立牌逐渐缓缓落下,最后切合进地面上放好的木架上。
“大人,需要我下来吗?”雪莉再一次探出头。
“没事的,我才离开家几天而已,还不至于找不到路。”奥莱卡大声回复。
“是!大人!”雪莉提高声调报告道,她剪影笔挺,身侧的长枪亦是如此。不知道这一次她可以坚持看守多久,约书亚在要塞站夜岗的时间总要对半打折,能躲开老师监督的目光让他引以为傲。
“过来吧,跟着我,千万可别掉下去了。”奥莱卡右手划过左肩的泡泡袖,紧接着黑白相间的火焰便在她晃动的手中被唤出,纯净的白光打亮了残破的木板吊桥。
“我从来没见过这种颜色的火焰,”约书亚跟在后面问道,“爱丽丝对我说过,火代表着一个人的本质,是一种粗略的概括分类。活物是红色的,鬼灵则是蓝色的。”
“你和你那位魔法师女朋友没见过的事情多了去了,不过呢,很快我就会让她和那群见识短浅的可怜男人们认识认识——什么才是真正的魔法。”
“嗯……”约书亚挑了挑眉毛点头表示赞同,魔法师们总是想着切开他,研究研究为什么他的剑可以那么快。“北方全部男性魔法师都令人生厌,就这点我并不给予否认。”
“如果你的女朋友足够识趣,那么在不久的将来,她就会成为北方万人敬仰的魔法师。”
“听起来不错,我也可以沾点光。”
“希望你能活到那时候吧,”奥莱卡笑呵呵地说道,“我的小密探,你们这一行一向都是高危职业不是吗?”
奥莱卡领着他穿过阴森的城门,走进宽敞的大庭院,一棵古老高大的枫叶树郁立在正中,独享着高塔的间隙中透过的微弱月光。密探抬头仰望四周,发现城堡内围的每一层都立有护墙走廊,如果要攻占它的话,那吊桥只是微不足道的第一步。他收回视线,左侧的木板隔间大概就是马厩,延伸而去最里的独栋房间还燃着火烛。
“那也得是工作时,就目前而言,我认为我还是挺安全的。”约书亚答道,“追杀我的人因为开战暂时抽不出手。而我背叛的人,据我所知,都也已经死干净了。”
“你现在应该比以往的任何一刻都更像密探了,比起以往任何一刻……都更加隐蔽。”
“就你的语气来看,我现在就已非常不安全了。”
“你若清楚,就不需要我强调了。你能在城堡里休息几天,我会让人和你练剑,你最好尽快找回感觉。不过有美人陪伴,我相信你会事半功倍。”奥莱卡扭过肩膀向后问道,她的白发晃动就如柳絮一般,“所以,我们的弗拉基米尔小朋友有什么忌讳吗?”
“私生子……无非就是母亲和姓氏,不过他自己改了名字,弗拉基米尔。”约书亚靠在门框边,支撑重量的左脚深陷在泥中,马儿最喜欢软地板而他不然。在寒冷的北方打仗,掺进你鞋子里的烂泥,最终会导致你截肢。“所以你只要不提及他的母亲,那北方之王的外交官儿子就会非常开心。”
“世事洞明!”鸟喙面具下的奥莱卡笑了,她推开木门走了进去。
“是第一法师奥莱卡大人吗?”供给仆从居住的房间并不大,木床和餐桌就占了大半个区域,留着长发的弗拉基米尔就站在桌角的另一边。他双手环抱在胸口前,自上次见面以后,他的脸上徒增出了几道伤疤,私生子成熟了不少。“还有……是约书亚叔叔?”
“弗拉基米尔,我其实比你的父亲早出生了几个小时,他甚至只要再迟那么一点都晚了我一天,但他依旧在违背事实到处撒谎。”密探拉开一把座椅随意地坐了下去。他看着弗拉基米尔单膝下跪,亲吻了奥莱卡那小巧的玉手。“恐怕最近他仍然在宣扬我的……”
“约书亚叔叔,事实上,家父已经很久没提过你了。”弗拉基米尔牵着奥莱卡的手入座,他听到密探的话后露出困惑的神情,“我们都认为你死了,在加利西亚的港口,当地的黑帮通过通缉令认出了你,用烧夷箭矢偷袭了你。”
“有意思,我想就连你那个愚蠢的二哥,也不会靠一尸烧焦的尸体来辨认通缉犯吧?”约书亚笑着解开皮带,把长剑拍在桌面上。
“我们在尸体上找到了叔叔你的密探勋章,和爱丽丝小姐赠与你的蓝泪石,所有人都知道这两件东西对你的意义。所以……”弗拉基米尔对奥莱卡点点头,松开了她的手,转身从放在床上的背囊里取出了一罐茶叶和四枚杯子,“至那以后家父就不再提起过你,我想他很伤心挚友的逝去,也很后悔放出那份无论死活的通缉令。”
他确实弄丢了那两个玩意,在码头的集市被一个开罗预言家动了手脚,是有人设局让他假死。是谁有这么好意?从弗拉基米尔的话中可以听出来,他的好兄弟维尔纳明显回心转意了。那么,就是有人不想让他重新回到北方之王的手下,是魔法师们还是他宫廷中的庸臣。
“好了好了,两位英俊的男士,叙旧的话未来几天你们有的是时间……”奥莱卡手指拂过空杯,滚烫沸腾的热水也凭空涌出,“我通常不指望能够在这地方喝到好茶叶,但如果是北方之王的三王子,或许值得一试。”
“这是我东域的朋友在几年前赠与我的,”弗拉基米尔倒出茶叶到自己那个稍大一些的杯中,他按住盖子摇晃杯子让茶叶散开,“自从几个月前出发到这里请求觐见您,我就一直带在身上,奥莱卡大人喜欢自然是最好的,也不枉费了我的等待。”
“若是我的前些日子有空,也定能快些享受到这等好茶吧,”奥莱卡有节奏的轻微吸气,黑色礼服和薄纱包裹的胸口起伏着,房间内的空气弥漫让人心旷神怡的茶香。“令尊比起你来实在是没有是耐心。”
“家父在我第二次吃闭门灰时就说,战事紧迫不容耽搁。”弗拉基米尔倾斜杯子倒出茶水到地面,密探搞不懂他想做什么,茶难道不是泡完就直接饮用的吗?“我们只好在未寻求大人的意见下,就集结兵力赶赴前线,这也才没让卡蓬带领的狡猾帝国人抢占到了先机。现在他们只能在河对岸等候时机。”
他又重新沏了茶,这一回才给两人倒上。约书亚小酌了一口被苦到了表情变形,但比起以往饮用过的,喝起来已经顺滑了不少。
“那么你的第三次前来是为了什么?”奥莱卡解开护颈的卡扣,将茶杯送到面具下,“难不成就是为了兴师问罪和这一道茶?那我将毫不吝啬地表扬你,味道着实不错。”
“谢谢大人的夸奖,”弗拉基米尔笑了,“家父保持了先前的要求,而且带来了新的递增的提议,因为他知道这一次您必然会接见我。”
“他的确猜中了我的好奇心,”奥莱卡笑声清脆,“说来听听,他除了不希望我介入战争以外,还有什么递增的建议?真有趣,我还是第一次听到这种形容。”
“那么,第一条就是……家父希望您能够严格遵守戒律的规定,不要为了追寻更强大的魔力而一错再错。在比利斯山脉以东,那群不知从何来的不可言喻的怪物,它们已漫山遍野成群结队,摧毁了内陆海北方和世界中心的大小诸国。一旦虚空进一步扩大,我们的罗德斯兰大陆也不能幸免……”
“等等——”奥莱卡握着茶杯的手僵住了,“弗拉基米尔王子,”她摇了摇头,“没有人会去破坏戒律的规则,特别是在它已经破碎,脆弱不堪的情况下。况且,你们又为何笃定是我破坏了规则?接触虚空会让我更加虚弱,每股力量都是有代价的,它们带来的只有反噬。”
密探被温茶提起精神的大脑突然意识到,他好像自始至终都没看见过奥莱卡的魔力网,不管是唤出火焰还是用魔法编织铠甲,都未曾看到有那引人注目的图案。
“家父屡遭刺客袭击,来者都并非普通人。”弗拉基米尔推杯换盏,“刺客们不仅善使剑术,还能让武器穿透坚固的铠甲,魔法做不到这点。”
“小王子,我要是想让你的父亲死,那么我现在就一定会是你的杀父仇人,”奥莱卡推开杯子,漠然道,“记住,我很反感和其他人身份重叠,希望你不要再犯第二次外交错误。接触虚空的混蛋另有其人,回去告诉你父亲,他也犯不着担心世界会怎么样。多关心关心自己去,别接下来被卡蓬那个黄毛小子打得灰头土脸。”
“我明白了,大人。”弗拉基米尔脸上没有出现不悦的神情,他就像是一件外交文件,只负责诉说与记录。“您的提议我会原封不动地转诉给家父的,我想他会很庆幸您没有触犯禁忌,并意识到了我们的大陆危在旦夕。”
“那么既然我已经回应了第一条了,”法师问,“你口中的递增建议也可以揭晓了吧?”
“嗯,家父希望您能够肩负起作为第一法师的责任,就像几百年前的传说故事一样,组织起人手前去世界中心修复戒律。”他思索片刻,在酝酿如何戏剧性的总结前面的一席话,“为了!不让虚空的影响在我们大陆乃至全世界进一步加深,为美好的世界而战!”说罢,他便傻笑了起来,这种拯救世界的故事确实都是笑话。
“然后放任我投入无数精力一手建起的庞大帝国轰然倒塌吗?”奥莱卡微微歪过头,“我不介意世界末日离我再近一点。”
“家父说他对这场纵深战争的最长预期是两年,所以您有充分的时间修复戒律,并且赶回战场力挽狂澜。”弗拉基米尔不慌不忙地从上衣外套中取出一份信件,封口处的风信子与狼头组成的印章,格外让约书亚感到熟悉。“这是家父拟定的停战协议,他老人家并不期望能够攻破那被称为恶龙的王城,对那城内的宝藏同样也是毫无兴趣。”
“维尔纳也学会这些东西了吗?”奥莱卡冷笑着拆开信件,低下头去迅速浏览起来。“他的字比起当年进步了不少。”
“家父不是贪心之人。他只想收回原先北方人丢失的领地,作为未来的北境之王,也理应帮助他流离失所的人民夺回故乡。”
“那些地区丢的时间都够重新长大一代人,从前部落的统治还不如现在的帝国,不过说来维尔纳真是学会了不少新东西。”约书亚耸了耸肩,“放在十几年前,我刺杀国王军官,他率众击溃士兵。丁玲桄榔一套下来,地方就属于我们的了,哪需要这样扯嘴皮子。”
“今非昔比了,约书亚叔叔。呵呵呵——没有恶意,我想这也是您退场谢幕的主要原因。”弗拉基米尔的话耐人寻味,他别有深意地看向桌上沾满鲜血的剑鞘,那把不需要理由的杀戮工具。密探没觉得生气,一切正如他所说。
“好了!小维尔纳的意思,我明白了。”奥莱卡放下信件,她摆摆手看向三王子。“希望他不要让这份和平协议沦为白纸一张。”
“明白,奥莱卡大人。家父对贵国的情况了然于心,卡蓬元帅不是人们心中的救命稻草了,这也代表他不可以再像群岛那一次一样,随心所欲的指挥作战。”弗拉基米尔说道,“政府加之皇帝等多方牵制,内部军队裙带关系严重属作茧自缚。纵使路德家历代的死人元帅们都掘地而出,恐怕还是孤木难支。”
“凛冬将至,你的父亲不该在这时唤集男人们去往前线,后方的孩子和妇女还有老人都没有能力准备过冬的必需品。”约书亚在北方虽没指挥过大规模作战,但耳熏目染下多少还是清楚各种忌讳。“你们会害死很多人,不仅仅是在战场上。”
“约书亚叔叔放下屠刀几个月就开始心系众生了吗?在下实在是自愧不如。”弗拉基米尔讪笑道,“不用担心,家父早就向狩猎之神献祭出了鲜活的幼小生命,神明会保证我们所有的北境人民丰衣足食,安稳的度过寒潮。”
“祈求神明?”约书亚皱起眉头,自然女神可不会下界帮助凡人打猎,“傻瓜才会指望萨满那些故弄玄虚的玩意。”
“首先,国家大事为重,我想……家父已经仁至义尽了。”弗拉基米尔不耐烦地扫了一眼约书亚,他似乎很不想回答这些幼稚的问题。
“对了,没有提前的收成准备……维尔纳他难道想要通过一路烧杀劫掠帝国的人民,来维持军队后续的补给线吗?”
“有什么关系吗?反正那些地域也从来都不属于北方。不过,叔叔不愧跟随我父亲南征北战多年,对于这方面的经验还真是老道且熟悉。你的密探兄弟们和那些寡妇孤儿知道你如此善良吗?”弗拉基米尔一转先前礼貌的态度,这才是真正的他,符合印象的恶毒私生子。“我如果想动手就绝对不会让对方察觉到我的情绪,呵呵呵——”他停下来,讥讽的表情让他的嘴角以极小的幅度扭曲,密探的左手紧紧抓握住剑鞘,“你在屠杀他们的时候,借此可以增加效率吗?”
“弗拉基米尔,你想知道吗?”
“约书亚,瞧瞧你这吓人的眼神,真的可以让他们迈不开步子吗?我现在持怀疑态度……”
“你母亲的身份,你想知道吗?”
“好了!我的小约书亚。”奥莱卡把她的手轻放在了密探的手上,柔软冰凉的掌心贴合着他的肌肤。魔法师的话语仿佛也缠绕着魔力,让人无法抗拒她的要求。
约书亚眼前茶杯上飘动的腾腾热气凝固了,他本该抽出长剑的右手纹丝不动,依旧搭放在腿上。惊讶且愤怒的弗拉基米尔左手支撑在桌上跃起,被他投掷出的匕首镶刻在空中,王子右手弯曲的指间下是隐藏在袖口中微微发亮的袖剑。如果奥莱卡没有释放魔法,约书亚很可能在挡下匕首后,就会被扑过来的弗拉基米尔割开喉咙。
“真不让我省心,”奥莱卡叹了口气,“你这么小孩子气也能让聪明的爱丽丝喜欢上你吗?她不会是母爱泛滥了吧?”
密探眼睛中停滞的呈像如浪花一样扩散开,随后,一切的一切都在下坠,犹如倾倒在画板上的颜料。除了握着他手的奥莱卡,不经意间,她摘下了那副让人不安的面具,奥莱卡俊俏的眉目冷峻高傲。她伸出的手像是水中的游鱼,佛开了交织在一起色彩。嫩白的指尖轻轻地敲了敲那把刺向约书亚的匕首,让其旋转并朝向弗拉基米尔绷紧肌肉的肩膀。
“往事重提难免带来悲伤,天色已晚,让弗拉基米尔王子休息吧。”
奥莱卡打了个响指,为画板铺上了新的——线与线紧密相连亚麻帆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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