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2年4月7日,晚自习时分,中国某沿海城镇的“第四中学”高三2班的教室中。
坐在靠窗一排,从后数第二个座位上的赛伦,桌上摞着一摞倒扣着的书,本人则向窗外漫不经心地瞟着,两手忧郁地叠在一起,右腿得瑟地抖着。
今年十八岁的赛伦,在学校里算是出了名的人物。身高有一米八几而且满身的腱子肉不说,性子还冲,还特别地爱惹事。校里校外哪里出现什么斗殴事件总是会跟他扯上关系。这人还有个特点,就是不知道从哪里来的过人神力。有一次跟别的学校的几个混子打架打急眼了,顺手举起路边停着的汽车就往他们扔过去。那几个小子直接吓傻了。这可是真事,而且警察在把犯事儿的全逮起来问话时,赛伦还声称没有使出全力,警察也傻了。不过这赛伦家里挺有钱的,似乎也和上面有什么联系,所以一般都是没事儿人一样从局子里出来了事儿。说了这么多打架方面的事儿,其实这人本身也挺受欢迎。长得也帅,人也仗义,还特别有意思,什么都会玩。可以说班里大多数人都很喜欢他。至于老师怎么想另说,毕竟是个三年交了两次作业的主儿。
教室门一开,班主任兼物理老师林常青伴着“嗒嗒嗒”的皮鞋声音踏进教室,手上捧着一大摞卷子:“同学们,我都忘了。明天因为是礼拜天,所以来追加一点作业。这套题每人三张,你们做到……诶,”他突然发现些不对劲,指着坐在中间一排最后一个位子的男生:“刘晓宇,谁让你坐那儿去的?”
“啊……”戴眼镜的男生站起身来,“老师,我跟赛伦换了下位子。”
“换了下位子?你为什么要换位子啊?”
“不是,老师,您觉得可能是我非要换吗?”
“……也对,你坐下吧。”林老师清了清嗓子,喝道,“赛伦!”
赛伦噌地一下站起来:“诶呦,老师!我都没看见你进来诶,什么时候来的?”
“我进我的班,还要分时候吗?少废话,今天怎么又捣乱?”
“捣乱?”赛伦一副装傻的表情,“我怎么又捣乱了?”
“还没捣乱?瞎调座位!干嘛要跟刘晓宇换位子?”
“啊,啊哈哈,这个啊……”赛伦挠着后脑勺憨笑着,然后指向后面道,“我是想,李雪瑶马上也就要走了,我就多陪陪她呗。”
“诶?”后座的女生李雪瑶惊讶地一捂嘴,脸红扑扑的。
李雪瑶又是谁呢?
先说赛伦小时候是在孤儿院长大的,李雪瑶大他半岁,是他从那会儿就认识的一个女孩儿,算是青梅竹马。后来两人被不同的人家接走,以为缘分已尽,结果没想到这俩孩子为了上高中都来到了这一个城市里,居然还同校,居然还同年级,居然还同班。虽然雪瑶人家有自己男朋友,但是这俩作为发小的感情也没话说。
但是好日子没那么长,就在两天前,收养雪瑶的家庭因为一些事情需要搬到别的城市去住。事出特别的突然。虽然也不知道是什么急事儿吧,总之雪瑶在四中的日子,今儿就是最后一天了。赛伦说再陪陪她,应该就是这意思。
“不行!”老师板着脸说,“今天一个人走,你就跑到别的位子上课了;等到要高考,大家都要走的时候,是不是全班都到楼顶去上课呀?回自己座位儿,晚上你们爱怎么陪怎么陪。”
“好嘞——好嘞……”赛伦懒洋洋地抬起屁股走向自己座位。
李雪瑶小声道:“赛伦……”
“干啥?”赛伦直接用大粗嗓子答应,全班的眼光全吸过来了。
李雪瑶脸红透了:“谢谢。”
“……哦,没事儿没事儿。”这么说着,赛伦回了自己座儿。
一个晚自习说来也快,现在赛伦和雪瑶并排走在出学校的路上。
赛伦走路大步流星,雪瑶跟在后头,两人距离大概有个半公尺,一般这俩人走路都是这样。
校门口有这么一个人,南来北往哪个路过的都要回头张望一下他。谁回头率这么高呢?一个看起来得七老八十岁,头发雪似的纯白的老者,身材高瘦腰杆挺拔,穿着身褐色旧中山装,笔直地站在校门正前方。
正和李雪瑶闲扯的赛伦看见这老人,立马招着手,拽起雪瑶的袖子两个人小跑着迎上去。
“爷爷!”他这么喊。
这老人就是当时收养赛伦的人,一个老武术家,实际岁数比看上去还老,而且听说年轻时是个武林高手——其实现在也是——江湖赫号叫“义和拳”,这名字没什么特殊含义,纯属调侃下老人的真名,何一全。按照赛伦的说法,自从跟了老人一起生活,他就一直在跟老人学武术。的确,赛伦现在拳脚相当了得,配上天生大力简直如虎添翼。
“赛伦!放学了?”老头回喊,声音洪亮。
“放学了!诶,爷爷——”拽着雪瑶在爷爷面前立定,“那啥那啥,雪瑶她明儿就走了,今晚带她上咱家吃顿饭呗?”
“废话!”爷爷笑着,“还用你说,一桌子菜早就做好了,再不回去就凉了。”
“真的?”两人欣喜道。
“还能是假的?走,雪瑶,今天做的都是你爱吃的!”爷爷说着就要开拔。
“谢谢何爷爷!那个,我想先打电话问一下爸爸妈妈,可以吗?”
“我能忘了你爸妈吗?我已经邀请过了,要不是他们有什么手续忙着办,晚上就能来个大团圆了。他们知道你去我们家,嘛也别担心,啊?”
“嗯!谢谢何爷爷!”雪瑶有礼貌地鞠了个躬。
“那雪瑶啊,你爸爸要去的公司是不是经营……”
几人闲聊着,往赛伦家的方向走去。
走大路的话,路比较远,但是穿过一条一百来米长,宽度只容得两人的小巷,就能直接到赛伦家的小区。
天色还未全黑,但是深蓝色的天空下小巷里还真看不见什么东西。几个人慢慢迈着步子。
“坏了!”赛伦突然冒出一句。
“什么坏了?”爷爷问。
“没酒了。”
“没酒买去。”爷爷从口袋里掏出一百块钱给赛伦。
“赛伦你真是,别老是喝酒啊,对身体真的不好。”雪瑶说。
“甭劝他,劝不动,没辙。”老头一脸无奈。
“没事儿啊,”赛伦辩道,“我喝酒没事儿,不喝酒脑子就转不动,爱僵。”
义和拳和李雪瑶批评他这毛病也不下十回,这会儿也没什么特别的可以说。
出了小巷,左拐就是去赛伦家,右边就是个小卖部。爷爷告诉两人说:“我先回家准备准备,你们要买东西就快去。”
“好嘞!”应了爷爷的话,赛伦和雪瑶掀开小卖部的门帘子进了店里。小卖部特别的小,主要面向附近放学回家的小学生之类,卖些零食啊、饮料之类。也有些烟或者酒一类,不过档次都特别的烂。一般是不向小学生卖这些东西的,或者理论上“不得向未成年人出售烟酒”。不过这个地方管得没那么严,所以偶尔也会向一些死皮赖脸的未成年人出售。“死皮赖脸的未成年人”是指什么人呢?
“哟,赛伦,又来了?”小卖部的张阿姨一看进来的是赛伦,立马把手边的一个塑料袋拎了起来。
“张姨,来八……”
“来八瓶,知道知道。”那个塑料袋被递到了赛伦手里。赛伦一看,八个小瓶二锅头。
“哎呦,谢谢谢谢!到底是张姨,这都知道。”边说着乐呵呵地拎起了兜子,把钱递给张姨。
“赛伦,你前几天刚过十八岁生日吧?”张姨点着零钱接着问道,“找你的钱。”
“对,没错,是祝我生日快乐吗?”边说着边拎起一瓶二锅头。
“都过那么长时间了还祝嘛呀?你可终于不是未成年人了啊,找你这样万一哪天我这店被人查了那不就坏了?”
“放心吧,这么个小店儿谁查您哪,这上有政策这下有对策……”边说着便拧开盖子,往嘴里灌了一大口。屋子里顿时酒香四溢。
“行了赛伦啊,阿姨跟你说真心话,啊!别老是成天喝酒啦,对身体真的不好!年纪轻轻的养成酗酒的毛病,伤身体,现在看不出来,等上了年纪以后啊……”
“好嘞!谢谢张姨,谢谢张姨……”赛伦嬉皮笑脸地打断张姨的话,把酒瓶子盖上踹到口袋里,“那我先走了,再见。”
说着掀开帘子,拉着雪瑶出去了。
“哎,这孩子……”张姨摇了摇头。
外面的天快要黑透了,张姨拉亮了小卖部里的电灯泡。
大约过了这么几分钟,就听见“咚咚咚”地敲门。
与其说敲门,应该说是敲门帘。
“这谁呀,进个小卖部还敲门。”张姨放下手里的报纸,扶了下老花镜,“进来。”
“咚咚咚”的敲门帘声。
“进来吧。”
“咚咚咚”的敲门帘声。
“进来呀?”
“咚咚咚”的敲门帘声。
“这谁啊?”张姨站起身。
走到门前,掀起帘子,往外一看。
三个人的这顿饭吃得非常热闹。人少而且熟,说话就放得开,聊过去、聊未来、聊雪瑶的对象、聊赛伦都多大了还不张罗着搞对象。吃饭的时候赛伦不喝酒,他的习惯只是没事的时候时不时来一口,跟别人在饭桌上正经地喝他喝不惯。
老爷子张罗的一桌子菜一点不含糊,几个人是大快朵颐。转眼间,晚上九点了。已经吃完饭,坐在电视机前喝了会儿茶的雪瑶,认为该动身回家了。
“大晚上的太危险,我送你回去。”赛伦还是穿着那身校服,打开门要送她。
“慢点啊!”老头嘱咐说。
“何爷爷,再见!”雪瑶摆手。
“明天一路小心,以后随时来找赛伦来玩啊!”老头嘱咐说。
“好嘞!”回答的倒是赛伦。
夜色比原来要暗,可能是天气不好的原因。
两个人朝着那条狭窄小巷的方向,一前一后地走着。
两分钟静默的步行之后,雪瑶把头稍稍偏离了赛伦的方向一点,用细小的声音开口说:“我……告诉你个……秘密?”
“你告诉我个什么秘密?”
“其实啊,我和刘翰其实并不是在交往,因为……”
赛伦看向她,没有做声。
“因为呢,就是……因为6班的王瑜亮太烦了,总是缠着我,所以我就和刘翰约好,假装我们两个正在交往,省得王瑜亮老是多事嘛。因为……因为赛伦你嘴巴大,没准就说出去了嘛。”
“……我啊?”
“对啊……还有,其实刘翰和班长是一对儿诶!你不会其实不知道吧?”
“……我还真不知道。”
“嗯……那……现在你知道了。”
“啊……是,我知道了。”
不知不觉间,李雪瑶和赛伦并排走在了一起。
赛伦望到了出现在视野中的小卖部,刚刚买酒的那个。
里面的灯是黑着的。通常十一点关门的小店,这才九点不到十分就已经黑乎乎一片,还罕见地把一般不关上的防盗门关上了。
“我有种……没事儿。”赛伦想说感觉有什么蹊跷,但是并没说出来。他摘下自己皮带上挂着的一瓶二锅头,拧开盖灌了一口。
“赛伦?”雪瑶轻声道。
“啊?没事儿。”
“不是‘没事儿’啦……赛伦,我知道……”轻轻做了个深呼吸,“你周围的女生有些嫌弃你总是喝酒吧,也有人觉得你老是去惹事,不想跟你待在一起。那个……刘仪就说了!她说过,说你这个人挺帅的,但是感觉有点可怕,所以她不太敢跟你……就是……”
“她说我可怕啊?好家伙那丫头,撒起泼来我都害怕,还真敢说诶。”
两人走到了小巷的入口
“赛伦!”雪瑶站住身来,反常地喊了一句。
赛伦停住脚步,看着她。
“其实呢……我,我就是说,我比较……”喘了一口大气之后,“我能接受你的所有的好和不好的地方!我一直都特别喜欢你!我想要当你的女朋友!行不行,赛伦!”
赛伦并没有惊讶。他用少有的认真眼神看着她,低声说:“不行。”
雪瑶的表情凝固了,眼里有些微眼泪。
“你是个好女孩……这类套话我就不说了,你知道我是怎么看你的,对吧?”赛伦叹气道,“但是,你不知道的是……你对我现在的生活知道的很少,对吧?”
“嗯。”
赛伦低下头,想了一下该用的言辞。
“我拒绝你虽然有一部分原因是我把你一直看做姐姐,让我突然变换和你的关系我一下适应不了。但主要是因为,我的周围很危险。不光和你,我现在是不会和任何人关系过于亲密的。你能够理解我说的吗?”赛伦说这些话用的又低又生硬的语调,从他嘴里一般听不到的。
“嗯”
“那就……那就走吧,时候也不早了,咱们赶快吧。好吗?”
“好的。”
小巷里没有灯,再加上窄,几乎一点光都没有,也容不下两个人并排走路。赛伦先走了进去,在前面开路。雪瑶低着头,从后面慢慢地跟上。
突然,雪瑶看到了什么东西,“呀”地低声惊叫了一声,三两步跑到了赛伦身边,拽住了他的胳膊。
“怎么了?”
雪瑶向赛伦耳语:“赛伦!你看前面那个人!”
小巷快到尽头的地方,有一个穿着一身花花绿绿的不知什么衣服的二十多岁小青年,抽着烟,手里握着把小刀,俩眼睛流里流气地往赛伦两人方向扫看。
赛伦的脚步一点没慢。
“赛伦,我害怕!”
“没事儿,别怕,甭理她。”
“可是……”
“放心吧。”
其实赛伦不放心。他觉得这个夜晚有点蹊跷。从看到提早关门的小卖部开始,他感觉到这个夜晚不同寻常地安静,周围都几乎没有行人和说话声。而且往常的话,从小巷往外看,早就能看到对面公路上来来往往的车辆了,平常的夜晚,让小巷看起来没那么漆黑的,就是外面不断穿过的车灯。
不过他的担忧,跟前面那个小混混没有关系就是了。
小混混拉长声音说了句:“站——住——”
赛伦接着走,并答曰:“站不住哇。”
“什么他妈站不住?站住!”小混混一句话就急了,抬起拿刀的手就往赛伦脖子上比划。
“啊!”雪瑶惊叫。
“什么意思?”赛伦抚了抚雪瑶的头,然后装傻般地问那个混混,“你把手伸到我脖子前面来打OK手势,是要干嘛?”
“怎么是OK手势呢?看好了,这是刀!”话还没说完,小混混就发现刀没了,自己就是在打OK手势。
赛伦把那把刀举到混混的眼前晃:“要不要啊?”
混混这就愣了:“……要。”
“要啊?”赛伦把刀刃拔了下来,撅成卷儿扔到了地上,把刀把递给了混混,“要就拿着。”
没敢伸出手,混混声音抖着说:“我,我我我有眼不识泰山,你是不是四中的那个……赛伦?”
“亏你认识!”赛伦大喝道,一把把刀柄捏得粉碎,然后拽住混混的衣领,“好你小子,打劫打到我头上来!你去打听打听,这儿有人敢挡我路吗?”
“没有!必须没有!我真不知道是您!那个……赛大哥,今天咱们是不打不成交,是吧?那个,以后小弟还得拜托您照顾着点儿……”
“不打不相识?啊对!就是不打不相识。所以啊,现在我就把你打一下,咱们就相识了!”
“别啊,别别别!”
“现在我就教训教训……”赛伦正说着,突然,他看到……
“趴下!”赛伦大吼。
枪响了。
“啪——”
宁静的城市里,这声枪响如同晴天霹雳。
赛伦及时地将雪瑶和混混扑倒在地,没有人受伤,但子弹从头发上方呼啸而过的尖锐声音已经让他流了一脑袋冷汗。
而那两个人,则刚反应过来。
“呀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失神的李雪瑶大声惊叫。
“妈呀!”混混吓得直发抖,“大哥饶命,我真不是故意的,我真不是故意的……”
“饶个屁啊!是我干的吗?没看见那枪是打我的?”赛伦喝道,同时,开始琢磨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赛伦,救命!赛伦!救命!赛伦!”雪瑶依然惊魂不定。
“倒霉死了!早知道就走大路……”赛伦一样慌,心中想着,“开枪的人打了一枪就藏到了墙后。子弹从前面打来,我们走这个小巷都过半了,往回跑的话,反而会限制自己的活动区域,这样就只能当靶子……两边的墙没有一点抓头,我和那个混混估计可以撑着左右两面爬到上面去,但是雪瑶她没办法!现在唯一的希望就是对面的人很少,也就是只有一个枪手。只有一个枪手的话,以我的能耐没准可以脱身。但是人多的话就死定了。呆在巷子里怎么着都会死,无论如何,得试试!”
迅速站起身来,把李雪瑶背在背上,赛伦对那个混混说:“喂,你!一会儿我冲出去的时候……”
“我不玩了!我不玩了!不玩了!”混混根本冷静不下来,抱着头不住地大吼!
“安静,给我听着!一会儿我冲……”
“我再也不干坏事儿了!我再也不干坏事儿了!妈妈!救救我啊!我再也不干坏事了!我再也……”混混不管不顾地向前方的出口发疯似地跑。
“别他妈乱跑,快回来啊!”赛伦快要喊破了嗓子。但是晚了。
连着五六声不停的枪响。混混的身体被打成了筛子,子弹穿透躯干,带着血肉出来,洒了一巷子。
宁静的夜晚,瞬间被毁灭了。
雪瑶的喉咙已经嘶哑,她哭叫着的是什么已经听不出来了,两手就像掐一样搂住赛伦的脖子,身体的颤抖完全止不住。
“听刚才的声音,对面至少五六个人……为什么,会这样呢……到底……”
赛伦用手刀劈了一下雪瑶的后脑,让她暂时失去了意识。而当他看向小巷口的时候,他张大嘴,什么也说不出来。
枪手出现在了对面。
从小巷往外看,就能看出人数。不是一个人,不是五六个人,而是三十个人。
统统戴着墨镜和口罩,穿着黑色夜行衣。手里是不同型号的手枪。
赛伦心里一下子凉了。他倒吸了一口气。
一个似乎是领头的光头走进巷子,用枪指着赛伦的额头。
“你们到底是谁?”赛伦有气无力地问。
“对不起了,我们不能告诉你我们是谁。”那个人说。
“我在社会上打架,而且我还打黑拳……”赛伦叹气道,“跟不少人结过梁子。我相信想杀了我的人的确有,但我真不觉得跟我有恩怨的人里面,有谁能做到,或者说有谁愿意做,在中国的这个城市里面,找几十个人拿着枪,来杀我一个高中学生的。”
“我们是拿钱办事儿。”拿枪的光头说,“我们不知道雇主是谁,也不知道你和雇主有什么仇,你自己琢磨去吧。雇主给我们的订金是一千万人民币。你要是能够拿出比这个高的价呢,我们就可以放过你。”
“一千万啊……不要想了,我没有一千万。”
“你们想把我怎么样?”
“杀了你。”光头把子弹上膛,枪口顶上了赛伦的脑门。
尽管脸上看不出来,从冰冷的金属枪管碰到皮肤的那一刻,赛伦的心率开始急速飙升。
“我背上的女孩,她应该和谁都没仇,放了她吧。”赛伦低声乞求道。
“你一说我想起来了。我给你一分钟时间,你如果有什么远方的亲戚或者朋友什么的可以跟我说一声。我们能够给他们一笔钱作为你死了的抚慰。但是,这个女的看见了今晚发生的事儿了,所以她也得死。没商量。”不动声色,光头说着冷酷的话。
“我根本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赛伦把背着的雪瑶揽到胸前,抱起了她,看着她的脸庞,“李雪瑶,和你最后的时光,让你又伤心,有受惊,真是太对不起你了。”
他吻上昏迷中的李雪瑶的嘴唇。
“别干多余的事儿!别想耍花样!”光头吼道。
“下辈子,希望咱们两个能当一当正常人家的男孩,正常人家的女孩。到那时,我去找你,又和你同班,让你迷我迷得入迷。然后,有一天晚上,你来向我表白,我就把你搂起来,抱着你转几个圈,把你放到树杈上让你下不来……嘿嘿,这就有点欺负人了啊……欺负你多好玩哪……”
“时间到了!”光头一声大喝,手指就上了扳机。
“来吧,开枪吧!”赛伦喝出这最后一声,然后,脑子里什么都没有了,一片空白。
“轰!”
随着一声巨大的爆炸声,光头的身体碎作肉泥四溅开来,溅得赛伦、李雪瑶和枪手们身上以及墙上满是肉块和碎骨渣。所有人都被震得东倒西歪。
赛伦一下子从发愣中恢复了过来,看着眼前的惨象,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赛伦!”传来了义和拳的声音。但是,是从天上。
“爷……”晃晃悠悠地站了起来,“爷爷!你在哪?”
他抬头一看,如同看到神仙下凡一样,惊得嘴张大成了O型。
义和拳身上笼罩着白色的不知什么“气”,如腾云驾雾一般的姿势从天上向下猛冲。
说时迟那时快,“砰”地一声,老人落到了地面上,强大的冲力震倒附近的好几个枪手。离得较远的枪手掏枪朝他射击,但老人居然开始在子弹中闪转腾挪,时不时使出拳脚把身边的枪手击倒在地。
“这身法……爷爷……你怎么做到的,不是……你怎么在这儿,那个,那些又是什么人?爷爷!”赛伦根本不知该问什么。
“少废话,还不快跑!我哪知道这些是什么人?快跑!”老头喊道。
迅速恢复了精神,赛伦背起雪瑶,把她的两手叠到自己胸前然后抓紧,向小巷的反方向跑去。
平常感觉短极了的小巷,在此刻赛伦的眼里长过这座城市的整条海岸线。
五十米……
三十米……
二十米……
身后的枪声和惨叫声不绝于耳,赛伦几乎觉得,只要一出这个小巷,就能够到达脱离那些东西的崭新的世界。
十米……
五米……
零!
顿时,赛伦觉得背上的压力几下就减轻没了。活下来了!
他什么也不管了,撒开丫子就向自己家的方向跑去。
跑了两秒钟,停下来了。
因为,他感觉到背上压力的减轻,不自然。
当他想确认一下背上的雪瑶的状况是,他的表情冻住了,连他也开始不由自主地战抖。
他手上的,是李雪瑶的手臂。
手臂而已。
上面有他熟悉的那两只柔软小巧的、泛着香气的、他时常会拉住的小手,熟悉的那白嫩的、戴着还在走字的手表的小臂和大臂,以及在那之后那不熟悉的、突兀到可怕的、流血的、露出肌肉和骨头的断面。
“……我,这……什……”
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他回过头去。
李雪瑶倒在小巷的出口,两个肩膀上光秃秃的,只有汩汩流血的大洞。
在李雪瑶旁边,还有另一个人。从阴影中,这个人正慢慢踱步出来。
“怎么……可能?怎么会这样?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赛伦大声地,但是无力地吼叫着。
小卖部的张姨,就是从黑幕中走出来的人。她的手上沾着血。
“张姨?你……你不可能是……”
“没错,我帮那姑娘卸了点多余的东西。不过我对她并没有兴趣。”
那个平时慈祥的、婆婆妈妈的张姨,舔了一口自己手上的血,对赛伦投以施虐者一般痛快的微笑。
“你不是张姨……你不是张姨!你被鬼附身了!你不是人了!”赛伦完全不知道,自己周围的一切为何会这样地迅速崩溃。
“随你怎么说,赛伦。”张姨用根本不属于她的口吻说,“我可以先告诉你,雇佣那些枪手的人是我。不过,碍事的老头子阻碍的我的计划。当然,没关系,就在这里,我把你干掉的能力还是有的。”
“你……为什么要杀我?”
“你知道吗?不知道吧?”对面反而这么问道。
“你觉得我知道吗?就算要杀要剐也来句痛快话!”
“我拒绝。”对赛伦来说,意外的回答,“不趁着你什么都想不起来的时候杀掉你的话,这次行动就没有意义了。”
“什么都……想不起来?”
赛伦没有理解对面的话。
张姨摆出了一种赛伦没见过的类似武术架势的动作。对于赛伦来说,这意思不用说也明白。这是一种开战的讯号。
“虽然我……”
赛伦整理了一下呼吸,慢慢站直身子。
“我根本不知道,我是怎么样,从我本来的生活中,突然掉到这个地狱的……”
从腰带取下一瓶二锅头,拧开盖子。
“你就算让我想,我也想不明白。但是……”
一饮而尽,把瓶子一把摔碎。
“你们让我丢够脸了!我已经怒了!”赛伦大吼出来,摆出了他于义和拳那里学的,“二十路崩腿”武术的架势,“就算一定是我死也好,放马过来!我已经有心理准备了!”
“你知道你现在的行为叫什么吗?叫临死挣扎!”张姨以奇怪的步法迅速冲来,一脚飞向赛伦。
赛伦自然地用臂格挡。
“咔”
赛伦感觉到,自己的手臂骨头折了。
“怎么可能?我的力量可是远超一般人,怎么会……”赛伦捂住手臂,根本无力再战斗。
这时,他听到从他家的方向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他用余光一看,来的是一个欧美长相的外国人,身材壮实,蓄金色短发留着胡子,穿着黑色高级西装和锃亮的皮鞋。
“这儿周围哪有这种外国人?”赛伦稍微过了下这个脑子。
那个外国人用英语喊道:“住手,赛伦!不要和她打,快跑!跑啊!”
然而,在赛伦来得及反应之前,张姨的一记重拳已经袭向他的胸膛。
“坏了!”外国人停住了脚步。
赛伦被那一击击中,顿感天旋地转,连疼痛的机会都没有,就很快什么都感觉不到了。
然后。
“啊啊啊啊!”
惊魂未定的赛伦猛地坐起身来。
他发现自己身上毫发无伤,但是是**。
自己躺在一张单人床上,上面有白色的床单、枕头和被子。
“这是……医院?”
扯下被罩和床单等等当做披风披在自己身上,赛伦跳下床,身体完全不痛。
这个房间很小,十平米左右。除了中间自己的床,周围有很多台大型计算机,荧幕上显示这一些他看不懂的东西,外带“哔哔哔哔”的响声。
顶上是白色的灯。或者说,整个天花板都是会发光的。
其中一面墙整个是一扇门。
“这里不像医院……到底是……”
赛伦推开门。
“这……怎么?这里是什么地方?”
回头搜寻了一下屋子,意外地发现,自己的手机放在其中一台大型电脑的操纵台上。
捡起来握在手里,他向屋外走去。
刚出去,就摔了个大马趴。因为刚刚的房间,和外面的地面是有高度差的。
揉着脑袋站起来的赛伦,嘟囔着骂道:“什么破房间,怎么还比地面高一截。”
然而当他回头时,却发现,根本就没有刚才的小屋子。完全没有。
“什么?见鬼了!”
赛伦赶紧左右环视,然后,他觉得,一定是那里出了问题。
他正站的地方,看起来就像是个什么城镇的道路中间。
但这不是他能想象的城镇!
周围全都是平房,而且修建得都很有中世纪欧洲的风格,各种各样华丽仿古的式样。
道路是平坦、灰白色的。像是水泥地,但仔细看又不是,不知道是什么。非常宽阔。
道路两侧种植着树木,还有两排六边形的看起来很像水晶的东西悬浮在四米左右高的地方——就是凭空悬着。
四周行人,男女老少都是穿着各种各样的盔甲,看起来非常厚重,但是好像没有人的行动受到重量阻碍,一个个健步如飞。行人偶尔会瞥一眼他,但大多数都只顾赶自己的路。
时不时地有类似汽车的,里面坐着几个人的悬浮飞行器从道路上快速飘过。
从某个方向看去,能够发现一座高耸的灯塔。它宏伟到有些可怕,高度目测有1200米。在它的顶端,几十个排列整齐均匀的探照灯不停旋转着。
看向相反的方向,就看到了沙滩,以及更远的广阔大海。海与赛伦一般见到的不同,是鲜艳的、干净的亮蓝色。
周围的一切,都跟刚下过雨一样,颜色鲜明,看着非常舒服。周围似乎也没有什么灰尘。
天空是居住在靠近工厂的那城市的赛伦可说从没见过的纯正蔚蓝色,还有层层叠叠的洁白云朵,让整个巨大的天穹层次分明。唯一诡异的,就是天上还有一些纯黑色的云彩搭配、反衬着白云。
天气很凉爽。
“这……到底是什么地方?”
赛伦根本不知道应该说什么,应该做什么了。他站起身,然后愣在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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