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日，天一亮，外面下起了小雪。
路上的行人要么用防雨雪装置吹开降落的雪，要么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不让自己的皮肤碰到雪。
机器人开始了繁忙工作，落到地面的雪不会残留太久，很快就会被清理掉。
由于下雪了，赛方开专车接送参赛者们去花之冠赛场，被淘汰的参赛者虽然不能打决赛，但到现场当观众还是可以的。
“这些雪很可怕吗？”即使阿欣有防雨雪装置，还是被套了一层雨衣，她不禁好奇地问。
“记得前几年有个新闻，有个靠近边疆的城市天气异常，下了场高污染的雨，几个喝醉的年轻人被浇了一晚上，结果早上的时候，那些人满头白发，一下子老了几十岁。”唐浩说。
“这么危险！”
唐浩笑道：“不用怕，大多时候还是挺安全的，正常雨雪的模因含量也就B级污染的水平，和江河的污染度差不多，偶尔接触没什么事，甚至喝点也没啥关系，这些防护也是防患于未然。”
阿欣对这个世界的污染评定体系有所了解。
人们根据水中的模因含量，从低到高划分为ABCD四个级别，每个级别后面标有数字，数字越小代表污染度越低。
如A0水，已经高度接近纯净水，是如今人类科技所能净化的极限。
大海、江河的水都是B级别，只要不经常接触也没什么事。
C级和D级的污染水就比较危险了，是真正可以杀人的污染水，常见于边疆处湖泊。
……
阿欣一进赛场，就引起了观众和参赛者们的注意，各种各样的目光投过来。
决赛的每场比赛门票都分开卖，这样象棋协会又能多收几次钱。即使这样，观众席还是爆满，可见他们对于比赛的热情高涨。
她脱掉雨衣，交给专人保管，低调地找到属于自己的位置。
阿欣还是有点b数的，她知道这些人对她的关注完全看在系统的实力。如果抛去金手指，她啥也不是。
更何况阿欣不喜欢太高调。
还有两场比赛，距离冠军越来越近了。
由于凉奇水难以沟通，主持省去了赛前采访尬聊的环节，只是详细地做了开场介绍，便直入主题。
偌大的舞台只有一个棋桌，众星拱月般立在中央。
决赛场的棋手能享受到被360度环绕注视的感觉。
阿欣缓缓来到棋桌前，与此同时，坐在轮椅上的凉奇水也被两个医生推了过来。
这是阿欣第一次近距离观察这个据说和她天赋相似的天才。
二十多岁，黑眼圈，面色发白，参赛服下是蓝白的病号服，看起来很正常，但他的话不太正常。
“你究竟是什么？”凉奇水喃喃自语，目光的焦距集中在阿欣身后。
阿欣回头看了看，什么也没有。凉奇水看的仿佛是她身后某个不存在的东西。
“太绝望了，这是怎样一种存在……”凉奇水的声音颤抖，有些激动，有些惶恐。
“能和这种绝望对抗的我是多么幸运啊！”
“战胜我，用我的命当作你的垫脚台吧！”
“我这样的人居然能亲自和您交手，我的恐惧、绝望还有兴奋简直难以用语音表达……”
由一个精神病患者说出来的台词，即使再中二也不会有人觉得喜感，只会觉得非常怪异。
两个医生默契行动，一个人按住凉奇水，另一个人给他喂药。
“唐小姐，他这段时间的情绪不太稳定，望理解。”
阿欣微笑点头，示意无碍，心里却嘀咕：这凉奇水怎么狛里狛气的，还有这眼神确定没看过绝望影片吗？
比赛开始。
决赛的解说又增加两位特邀嘉宾，都是棋坛界的知名人物，有很高的人气，牌面到位。
“看到这场比赛，我又想起了当年世界杯——凉奇水对弈西方棋王了，只不过这次的对手换了个人。”特邀嘉宾之一的星棋学院林校长道，“这几天的凉奇水绝对是在巅峰状态，如果他能回到当初的世界杯，说不定能得冠。”
“林校长的意思，是凉奇水的胜率更大吗？”解说三号问。
“我也不好说，这个唐豆包实在让人看不透，每次比赛都摸不着她的底，不过我预测，最终冠军肯定从这两个人之间产生。”
另一个特邀嘉宾，棋艺爱好者，同时也是赞助商之一的张老板说道：“本以为这次冠军不是程和玉就是菲尔德，结果突然感觉这两个都不是了。”
老柏笑道：“程和玉的实力和教主差不多，当然实力不代表最终的胜负，比如说很多人棋风相克，程和玉是稳健型棋手，很擅长应对凉奇水这种弃子进攻型，如果他对上凉奇水，结果还真不好说……”
不提解说，且看比赛这边。
凉奇水是红方，阿欣是黑方。
凉奇水视线的焦距并没有集中在棋盘，而是在不时变动。有时他看向阿欣身后，露出复杂的神色，仿佛在看某不可描述的存在。
这人该不会能看到吧？
‘系统，你被发现了吗？’
【不知道……这是我目前见到的最强的人类。】
阿欣心中一惊，系统居然对凉奇水给出如此之高的评价。
再看棋盘上的局势，已经完全看不懂了。
只知道凉奇水的棋子如同大军压境，以不要命的气势全线进攻。
系统似乎在艰难防守，两个车都被封死在家中，动惮不得。
不会要输吧？毕竟当初系统只是保证，如果是红方必不会输，却没保证黑方不会输。
凉奇水将红方的先手优势发挥得淋漓尽致，双炮过河封锁黑方双车，其它子力伺机过河，黑方唯一的优势是马路更活通些。
阿欣偷眼观察凉奇水，发现他也在看着自己，呼吸沉重，眼中闪烁着兴奋与惊恐的复杂光彩。
“不够，还不够啊！”
眼见局势有陷入胶着的趋势，凉奇水却哈哈大笑，直接平炮亮车打底象，车是无根的，也就是说他弃子了，这意味着战斗进入了白炽化。
四号：“开始了，十步疯开始了他的弃子表演！唐豆包又该如何应对呢？”
老柏：“容我看看强软评分啊，这俩人下棋太猛，我都开始看不懂了。”
依依：“你不是一个人……”
一条锯齿状的线在不停地波动，表示强软在计算双方的优劣，由于局势过于复杂，就算是软件也需要一定的时间。但没等软件计算完毕，黑方就有了行动，面对红方的疯狂弃子进攻，黑方也疯了，跳马不让打底象，来了个反弃子。
这下强软又有的忙了，刚才的计算结果还得出来，这次又得重新计算。
“哈哈哈哈，果然你不是人类！！”凉奇水状若疯狂，他没有吃黑方的车，反而巡河马踩马，再次弃子。
软件终于勉强计算出了结果，最终波动停在黑方的临界值附近，只要超过临界值，按照光脑的理论，黑方必胜。
凉奇水的弃子一向是让对手付出惨重代价，为何这一次反而是陷入了劣势呢？
最古怪的是，在软件的评分中，凉奇水弃子这步棋是完全正确的走法，并不存在任何疏漏。当然，唐豆包也是步步正招，无懈可击。
明明两人都是正确的走法，红方却一点点陷入劣势，这就让人看不懂了。
在职业比赛中，一方陷入劣势的原因往往是走出缓招、漏招被对手抓住机会，而从来没有过每步都是完美招法却还是陷入劣势。
看着这局面，林校长突然产生一种既视感，他似乎在哪里见过……
对了，两个月前某个神秘人围棋战胜百级光脑时也是如此场景。当时的百级光脑走出了完美招法，但还是输掉了比赛。出现这种情况只有一个可能，两边都很完美，只不过一边走得更完美。
这是人类能达到的境界么？
很快，凉奇水与唐豆包的对弈走到了残局，双方杀得难解难分，有弃有还，棋局惊心动魄，仿若两个走钢丝的人在比谁先掉下去。
但作为黑方的唐豆包在稳步积累优势，在软件的评分中，很快就要超过临界线了。
终于，唐豆包走出一步兑车的棋，只要兑掉车，两人将进入马炮残局，只不过唐豆包多大子，凉奇水多兵。
凉奇水也可以不接受换子。
这步棋一走，软件那边显示，唐豆包已经超过了临界值，按照光脑的理论，此刻的她必胜！
凉奇水的精神状态不是很好，他面色惨白，呼吸沉重，显然是受到“系统综合征的”影响，眼中的狂热与兴奋更甚于恐惧。
“恶魔…不，你是魔王！”
凉奇水抓起棋子，猛地站起身，高声嘶喊：“让绝望来得更猛烈一些吧！”
但这一步终究没有走下去，他的精神似乎也达到了某个临界值，在这一刻，断线了。
凉奇水摇晃一下，“砰”的一声，倒在地上，口吐白沫，失去了意识。棋子从他手里滚了出来，一直滚到阿欣的脚边，撞了下她的鞋子，才停了下来，仿佛是对这个“魔王”的最后反抗。
现场所有人都慌了，尤其是凉奇水身边的医生，一边喊着救护车，一边手忙脚乱地抬走凉奇水。
阿欣愣愣地看了一眼凉奇水被抬走的方向，随后蹲下来捡起掉在地上的棋子放回原位。
‘系统，咱是不是太过分了？’
上次把菲尔德吓吐了，这次则直接把凉奇水吓晕过去。
【我没有恐吓他，是他自己变成了这样。用脑过度，导致休克。】
希望人没事，阿欣祈祷。
凉奇水被抬走后，赛方在后台商议了一会。
这咋办，也不能宣布平局啊。比赛的规则就是如此，必须分出胜负。
赛方综合考虑，一是凉奇水已经没有能力继续比赛，二是唐豆包超过了临界值，是胜势。
软件说唐豆包能赢。
最终赛方宣布，本场比赛唐豆包胜！
【我没有获胜，没有获得能量。】系统突然说：【软件的计算有误，刚才那场比赛应该是平局，如果凉奇水走出正确的招法——兑车，他还有唯一的机会顶和，除此之外，无论怎样都是必败。】
‘这么厉害？’
如果凉奇水没有晕倒，他说不定真的能顶和系统。虽说系统是黑方，但能顶和它的人，比起百级光脑也不逞多让。
【不过我并非一无所获，你似乎多了个有趣的称号。】
“嗯？”阿欣回过神。
现场观众不知谁叫了声“魔王”，渐渐的，其他人也随之附和。
所有的声音此起彼伏，最终汇聚成一道声音。
“魔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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