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咳咳、咳，呼——你先出去走走吧，现在的状态不适合修行。”炎帝边咳边说道。
“唔唔……抱、抱歉，我——”琴的眼中，炎帝身上的红线不再是被黑点遮掩，而是完全变成了黑线。
怎么会这样……
“咳咳咳……”
琴只能窝囊地转身离开。
沿着来时的路，琴回到了北线城池。
就会在东线时那样，他们一个个都对着琴欢呼雀跃，依然称呼琴为仙人或是神帝，感激的话语充盈在各个角落。
琴强撑起笑容回应每一个欢呼的人。
“都散了吧。”
随着一声令下，士兵们停止了呼声，逐渐散开。
炎姬的身影从人群中出现。
她用奇怪的眼神看着琴。
琴也能理解炎姬的做法，一个差点害死所有士兵的人，现在却接受着这些士兵的感谢；一个被炎帝拯救的人却让炎帝受到了更深的伤害。
“……我该怎么做？”琴低声说道。
“母亲大人说了，不论如何，你都是阻止了袭击的功臣……所以，我、我尽量不区别对待。”说着，炎姬转过身离开。“你该问你自己，你想做的是什么。”炎姬同样低声说道，而后离开。
“我……想做的事吗？”琴喃喃自语道。想做的可太多了，光是自己身上就有不少秘密：八岁前的记忆，身上的实验，不同于其他异种或是灾兽的力量，变成异种的契机……但眼下最重要的，是让我自己还是自己！
于是，琴跟上了炎姬。
“你很闲是么？”炎姬注意到了跟在身后的琴。
“……那，请问，这里是谁负责安排工作的。”琴的目光坚定了不少。“我确实很闲，需要做点事缓解一下压力。”
“哼，好啊，那你就跟紧了，我说什么你就做什么。”说罢，炎姬扇动双翼飞入空中，琴也立刻挥动翅翼紧随。
第一站，最前线障碍设置区域。运输队将石料和尖木桩从防线处带到这里，再由士兵们将这些堆叠成障碍阻止灾兽前进。
琴看了看那些比自己大两倍的石块，看了看自己左手上的眼睛。
“如果是过去的我，别说是搬了，光是走到这就要少半条命……”琴心里想到。“但现在……瑟，可以吗？”琴在脑海中说道。
右手上的眼睛眨了眨。
“好。”说罢，琴走上前，先是双手抓住石料的边尝试抬起，结果，轻而易举。琴将自己的左手拿开，仅靠右手把石料抬着。“稍有压力。”琴轻描淡写地说得连她自己都不相信。
“我……我居然……有这么大力气？！”琴在心里惊叹道，“说起来，之前我也是隔着老远看到了那个所谓的雷帝。”
“还有那些灾兽和人的心跳声。”琵在脑海中补充道。
“还有炎帝……女士，可以看到她的血液流动。”琶也补充道。
“还有还有，那些血红色的线和花朵！”瑟亦是如此。
“还有再早先时候，奇怪的吼声让我的右手脱落，然后长成灾兽……而那个灾兽的特性，和更早些我见到的奇怪灾兽有点相似……”琴回忆一个人，或者说一只灾兽。
灰烬。
记忆中，逃出小巷后看到的，是灰烬变成的灾兽，而后来把自己救走的，是灰烬本人。
“就好像现在的一切，都在很早的过去就决定好了一样。”琴自语道。
第二站，跨越整个北线到最南端，临近帝国中央首都——帝都——的城池，这是整个北部战线的大后方，粮食、武器都从这获得补给。
炎姬落下后，一位侍从早已等候多时，炎姬告诉了侍从所需的物资，而后侍从离开。
“这次倒不需要你干什么了。”说罢，炎姬走到一处墙边靠着，琴顺势坐在了墙角。“我先前已经通知了前线士兵派人来运物资，飞了这么久，你也该累了，稍微休息会儿吧。”
琴注意到，此时的炎姬有些明显的气喘吁吁，但自己还很精神。
“炎姬……小姐是不是不擅长这些体力劳动？”琴随口一问。
“……”炎姬沉默片刻，脸色变得严肃。
“我、我就随口一问，别在意别在意～”琴察觉到不对，赶紧解释道。
“母亲大人和我说……”
炎姬突然开口道：“我刚出生的时候，因为先天疾病，身子很弱。我在床上度过了我的童年，但即使这样好生休养，病情也没有减缓，我连揭起被子的力气都没有，只能靠着别人照顾才能活下去。”
炎姬拨弄着自己丰满的羽翼，接着说道。“父亲大人以为是他害得我变成这样，于是出家了。母亲大人白天要管理北境事务，晚上还要照顾我这个累赘。我好几次想就这么一了百了，但都被佣人阻止了。后来一次，我终于要成功时，母亲大人出现了。”
炎姬停下了抚摸羽翼的手。
“母亲大人哭了，那是我第一次看到，坚强如母亲大人那样，断臂断指也不曾落泪之人，第一次，哭得比我还像个孩子。”
“她这样跟我说。”
“无论你变成什么样子，你都是我的孩子，你都是我的唯一……你要活下去，好好活下去！为了我，更是为了你自己！”
听到这，琴的眼神有些游离，父母大概是对她来说最为陌生的话题了，不论是琴，还是瑟，亦或是琵琶，父母这个话题都离她们相当遥远。
“……不好好听别人说话可不是好习惯哦。”炎姬擦了擦眼角。
“啊……对不起，我……只是，我不记得我的父母的样子，也没有相关的记忆……”琴低着头回答道。“有父母的感觉……是什么样的呢……”
“……抱歉。”炎姬看了看琴，而后立刻移开目光。
“……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你对过去的记忆全是假的，或者说是被人捏造的，而你也已经分不清真正的过去了……那样的话，你还会是你吗？”琴问道。
炎姬沉默片刻，而后回答道：“……即使如此，现在这个和我待在一块的你，难道就不是你了吗？过去的记忆塑造了现在的你，即使是虚假的过去，塑造的也是现在这个真实的你不是吗？”
太阳逐渐爬上天顶，阳光照在了二人的身上，炎姬向琴走去，张开羽翼为琴遮蔽了日晒。
“不论现在发生什么，现在的你是由虚假的过去塑造的这一点，已经是既定事实。过去我也曾希望自己不是个病秧子，我越是活着就越是对那段窝囊的记忆、对那个累赘一样的自己感到厌恶。但这改变不了什么，一味的抗拒和逃避只会让你迷失，所以那之后我选择了面对，接受这个一无是处的自己，然后好好活着，即使现在妖魔化后的身体只是不再需要躺在床上，我也不会无视过去的我、过去的一切。那些合在一起，就是现在你眼前的这个我！”
琴抬起头，阳光被炎姬的的身影所遮挡，她和那双金灿灿的双瞳相对视。
“真实还是虚假都无所谓，一切过去都只是为了在当下和在遥远的未来回味的，而不是动摇当下和阻断未来的！”
“……”琴忽然笑了。
“嗯？你笑什么，我很正经的好吗？”炎姬嗔怪道。
“抱歉抱歉……我只是在笑我自己。”琴抹了抹眼角说道。
“……你到底是笑了还是哭了？”
“……呼，我大概，只是迷路了。”琴站了起来，“我要走了，抱歉，突然想起一件事。”
“这才走了两趟你就不行了？”
“欠着，下次还。”
说罢，琴飞入空中。
“是啊！即使我现在找到了真正的记忆，知道了真正的过去，我从这些东西里能得到什么吗？真相？还是遗憾？或者懊悔？”琴在心里自问道，“我是谁？还不能确定。我从哪里来？还无从得知。我为什么会来这里？”
“为了找到那些答案，为了给自己一个答复，为了——找到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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