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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话 十年四个月又二十天

第一话 十年四个月又二十天

“我很荣幸能够在这里演讲,因为此刻我在这里完成了我学生时代的梦想。”身穿礼服的娇艳美人站在大礼堂的舞台上说道,一头栗色的长发得体的披在身后,“和在座的各位一样,我也是一名神子,也曾经在这个学院里度过三年的时间。”

片刻的沉默中,女性似乎是在思索着自己的过往,“对于我自己的学生时代,我认为我确实的成为了自己青春中的主角,但是,希望各位谨记。我的青春与你们的青春尽管分属于不同的时代,但是它们在本质上是相同的。”女性的眼神中充满了太多的感情,那是她作为一名神子所背负的只属于她一人的故事,“你们用来讴歌青春的是鲜血与战绩,你们将会踏过周围同胞们的尸体在三年之后站在这个舞台上接受最后的检阅。我们是神子,我们的青春与未来都将在牺牲与奉献中度过,因为这就是我们的职责。”

礼堂里再度被沉默所支配,然后女性轻启红唇,“神子二字意味着荣誉,意味着人类的尊严,也意味着血与火,世界树学院的大门永远只为敢于踏进死地之人敞开,如果有人认为自己无法承受这份重担,那么,请你就此放下重担,成为普通人中的一员,我尊重每一个人的选择,绝不会有任何的轻视。因为珍视自己生命与直面死亡都需要勇气。”

无言的沉默中,先是一个人低着头小心翼翼的逃出了礼堂;接着稀稀落落的又有数十人匆忙的小跑着离开了这里。

舞台上的女性从始至终都保持着淡然,当礼堂的大门再度关上后,她终于再度开口,“敢于珍视自己生命的普通人已经离开了,现在,这里剩下的就只有敢于把生命置之度外的愚蠢之人了,没错,诸位已经和我站在同样的土地上了。欢迎你们!欢迎各位来到死亡的舞台,抱着必死的决心来从这里毕业吧!然后用你们的双手去猎杀精灵,用精灵的血液来洗去你们的恐惧与悲痛。”

“辛苦了。”

传到耳中的声音让女性的嘴角微微翘起,“是啊,真是辛苦啊。”她笑眯眯拍了拍身旁之人的肩膀,然后推着他的轮椅慢慢走起来。

早已在礼堂后台的化妆间里换上常服的女性满足的推着轮椅,任由着微寒的冷风拂过脸颊。气象卫星今天也依然保持着良好的运行状态,正月里的第九大陆虽然尚有积雪,但还没有冷到让人无法接受。街道两边是进行过基因改良的常春型花树,淡红色的花朵在阳光的映射下仿佛晶莹剔透的工艺品。

“冷么?”她小声的问道,然后顺手帮他理了理围巾。

“还好。”他摇摇头,“我想再看看。”

“好的,学长,我们再看看。”她笑颜如花的说道。

轮椅上的人没有言语,只是那一声学长让他仿佛又回到了那一年。那年那天陪在他身边的是那个女孩,但是伴随他走过了这十几年光阴却是身边的她。“抱歉。”

“没关系哦。”她知道他为什么而道歉,她也曾埋怨过,也曾嫉妒过,但是现在,她早已放下了,因为陪在他身边的……是她。

女性迷离的看了一眼仿佛包围着他们二人的花树,仿佛也回到了十几年前的那一天。

那一天,他和那个女孩一同手牵手的漫步在这条校园里的街道上,而她只是一道在远处偷偷窥视二人的阴影。她从第一次见到他就喜欢上了,只可惜,她比那个女孩晚了两年;他与那个女孩已经相恋了两年,而她却只是刚入校门的黄毛丫头。她不是一个轻易放弃的人,但是却怎么都无法让自己站到他的面前,因为他与那个女孩实在是太过般配了,他们之间已经容纳不下任何一个人。是的,只要那个女孩还在他的身边,她就永远都没有机会;不仅仅是因为他的眼中容不下其他人,而是她自己都不愿意破坏他们之间的氛围。

然而,他是神子,那个女孩是神子,而她也是神子。临近毕业的那天,他与那个女孩按照惯例参加了毕业前最后一次实战演习。他们手牵着手飞向正午的天空,然而在被大雨冲击欲垮的夜幕下,回来的只有遍体鳞伤的他。

从结果来看,作战算是成功了,因为他们小队歼灭了一只S级精灵;但是从策略上来看,作战是失败的,因为这原本只是一场惯例的巡逻性质任务。包括带队的队长级神子,整个实习小队6个人最后活着回来的只有他一个。是因为他一个人逃跑了么?不是的,如果真是这样的话,他是不会露出那副表情的,那副在疑惑为什么只有自己活下来的神情是不会出现在逃兵脸上的。

她知道自己很无耻,她知道自己是在乘人之危,但是,她无法放着遍体鳞伤的他不管。那一晚,她第一次站在了他的身边,她站在了原本属于那个女孩的位置。她脱光了衣服将他抱在怀里,但是这个钢铁一般的男子却像孩子一样抱头痛哭,他憎恨自己的无力,咒骂自己的软弱。然后她知道了真相,他们那个小队只有他一人回来的真相。

“啊,啊啊……啊啊啊啊!”火焰灼烧着他的眼和肺,绝望与悲伤撕裂了他的心,连言语都已忘记,余下的只有苍白无力地嘶吼。

女孩的长发在热风中发狂般地舞动着,沾染着血肉的扭曲双翼正在挣扎着从女孩的后背里生长出来。那是被称之为血之挽歌的姿态,是神子牺牲一切换来的最后尊严,女孩抱着必死的决心把精灵和自己一同拖入地狱。

连话别的时间都没有,女孩与他的诀别只有那不到一秒钟的眼神交错,紧接着她的心脏便被他那只被拳套包覆的右手捏碎了。空气里弥漫着的是火焰与血液的味道,嘴里充斥着的是古怪的铁锈味,那么手上这一堆原本属于她的碎肉是什么味道呢?不用想也知道,那堆碎肉和地上那些尸体没什么区别,即便这些碎肉曾经在他深爱的女孩体内跳动过。

脑海里闪现的不是女孩被他杀死时的场景,充斥着脑海的是与她度过的每一天,幸福充实并且仿佛会永远持续下去的每一天。与女孩在一起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是那么的清晰,幸福甜蜜的感情就像毒液一样将他逐渐淹没。

紧接着手中那股濡湿的触感让他浑身一阵颤栗,掌心里那堆碎肉仿佛又开始跳动了,难以言喻的恶心感如同一柄重锤狠狠地砸中了他的胸口,然后强烈的呕吐感催使着他的肌肉一遍又一遍的挤压着早已空空如也的胃袋。他发疯一般的将右手的手掌在地上摩擦,仿佛那上面沾着的是世界上最可怕的诅咒,他用尽浑身的力气自己右手的手掌摩擦的支离破碎。终于,强烈的痛楚盖过了右手上那并不存在的滑腻触感,身心憔悴的他总算得到了些许的仁慈,大量失血与深度的魔力侵蚀将他的意识拖入了深沉的黑暗之中。

唇上传来的柔软触感和鼻腔了温润香味让他从回忆中清醒过来。睁开双眼,映入眼中的是他这一生无可取代的爱人的脸庞。龙皇苑加奈微微红着脸,将自己的唇慢慢地与丈夫的分开,“陇道。”

“我爱你。”高堂陇道紧紧地握住了龙皇苑加奈的手,然后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一般,颤抖之中低声的说出了这句包含了千言万语的话。

“我也爱你。”龙皇苑加奈幸福的笑着,然后将自己的额头印在丈夫的额头上。她知足了,她知道自己是幸福的;但是丈夫却仍然被那个已经逝去的倩影紧紧抓着。没有办法,她知道永远也赢不了那个女孩,尤其是对方给了她丈夫活下去的机会;但是现在这样就足够了,因为陪在高堂陇道身边的是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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