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皇宫是个建筑群，位于梵蒂冈城的东北角上，它由教皇宫邸和教皇办公室组成，居高临下地俯瞰着整个圣彼得广场。
姜婵姬和苏文静静地跟在奥利韦蒂司令后面，他带着他们穿过一个长长的走廊。
由于愤怒，奥利韦蒂脖子上的肌肉在突突跳着。他们爬了三道楼梯，来到了一个宽敞的光线很暗的过道。
走过过道的三分之二时，他们经过了一座雪花石膏的喷泉。奥利韦蒂向左拐进一个凹室，大步流星地朝其中一扇最大的门走去，苏文还从来没见过这么宽大的门。
“这就是教皇办公室。”司令宣布道，很刻薄地瞪了姜婵姬一眼。
姜婵姬丝毫没有退缩。她从奥利韦蒂身边走过，重重地敲了敲门。
苏文几乎不敢相信，从前世开始就一直很卑微的自己此刻正站在整个宗教世界最神圣的一个房间外面。
平时无论遇到什么事情都可以保持冷静的自己，此刻头脑竟然当机了。
“请进。”有人在里面喊，门开了。
教皇办公室看起来不像办公室，倒像是一个舞厅。地面铺着红色的大理石，四面墙上装饰着栩栩如生的壁画，一盏巨大的枝形吊灯悬在头上，旁边是一排弧形的窗户，透过窗户，阳光照耀下的圣彼得广场全景尽收眼底。
在离得很远的大厅另一头，一名男子正坐在一张雕花桌子边飞快地写着什么。
“进来。”他又叫道，放下笔招手叫他们过去。
奥利韦蒂迈着军人的步伐走在前头 “先生，”他愧疚地说，“对不起——”
那人打断了他的话，他站起身来，端详着他的两位客人。
这位教皇内侍一点也不像苏文想象中的蹀躞在梵蒂冈街道弱不禁风、慈祥和蔼的老人的样子。他既没有戴念珠也没有别的挂件，也没穿又厚又重的长袍。他只披了件样式简单的黑色长袍，这似乎令他显得块头更大了。看上去他三十多不到四十岁的样子，按照梵蒂冈的标准，他还是个小孩呢。
他有一张极英俊的脸庞，一头粗粗的棕发，一双亮晶晶的碧眼炯炯有神，好像对宇宙中的神秘充满了无限好奇。
然而，当他走近些的时候，苏文看到了他眼里流露出的疲惫不堪的神色——像一个人刚刚熬过了生命中最艰难的日子。
“我叫卡洛·文特斯克。”他说，“是前任教皇的内侍。”
他的声音谦逊而和蔼，只是带有一丝意大利腔。
“我是姜婵姬，”她一边说，一边走上前去伸出手来，“谢谢您会见我们。”
“这位是苏文，”姜婵姬介绍道，“一个名侦探。”
“神父。”苏文伸出手去，弯腰鞠躬。
“不，不必，”教皇内侍坚持扶起了苏文，“圣座的办公室并没有让我也变得神圣。我只是一个牧师——一个必要时帮帮忙的内侍。”
“请坐，”教皇内侍接着说，“都坐下。”他拿了几张椅子放在他的桌边。
苏文和姜婵姬坐下了，奥利韦蒂依旧站着。
教皇内侍坐在了桌边，十指交叉地握着双手，叹了口气，注视着他的客人。
“大人，”奥利韦蒂说，“这个女人这身打扮就来了是我的失职。我——”
“我担心的不是她的打扮，”教皇内侍回答道，他似乎已经精疲力竭，再也受不了什么烦心事的打扰，“梵蒂冈电话交换台的接线员打电话告诉我说一个女人正在你的私人办公室里打电话，说要提醒我，我们面临重大的安全危机，而这个我一点都不知道，这才让我担心。”
奥利韦蒂站着一动也不敢动，弯着后背，就像一名接受严格检查的士兵。
看着眼前的教皇内侍，苏文只觉得恍恍惚惚如在梦里。
虽然教皇内侍年纪正轻又那么困顿疲乏，但他通身散发着某种传奇般的英雄气质——散发着迷人的领袖风范和权威气派。
“大人，”奥利韦蒂的声音带着歉意但却依旧强硬，“你不该为安全的问题困扰，你还有其他责任。”
“我很清楚我的其他责任，但我也知道，作为一个过渡时期的领导人，我有责任保证这次秘密会议上所有人的安全。现在进展如何？”
“我已经把局势控制住了。”
“显然没有。”
“神父，”苏文打断他的话，拿出皱巴巴的传真递给教皇内侍，“这个请您过目。”
奥利韦蒂走上前来，想要阻止，“神父，请不要让这些东西来烦您——”
教皇内侍接过传真，好一会儿没有理睬奥利韦蒂。
他看着被杀死的姜文的图像，惊讶得倒吸了一口凉气，“这是什么？”
“这是我父亲。”姜婵姬声音颤抖地说，“他是一个牧师，也是一个科学家。昨天晚上他被杀害了。”
教皇内侍的表情立刻变温和了，他抬起头看着她。
“我可怜的孩子，听到这个消息我很难过。”他在胸前画着十字，又看了一眼传真，双眼似乎充满了仇恨，“谁会……而且这个还烙在他的……”
他停下来，眯着眼睛凑近了看这幅图。
“上面写的是光照派，”苏文说，“毫无疑问你对这个名字很熟悉。”
教皇内侍的脸上露出奇怪的神情，“我听说过这个名字，但是……”
“光照派杀害了姜文，所以他们能偷走他的一项新技术成果——”
“大人，”奥利韦蒂突然插嘴道，“这太荒谬了，很明显这是有人精心策划的恶作剧。”
教皇内侍似乎在细细琢磨着奥利韦蒂的话，然后他转过身来全神贯注地凝视着苏文，“苏文先生，我从小在天主教会里长大，我还很熟悉有关光照派的传说……不过我必须提醒你，我是生活在现代的人。”
“这个符号可是真的。”苏文边说边拿过传真把它倒过来递给教皇内侍。
教皇内侍看到这个对称图形后不说话了。
“就连现代的电脑，”苏文插了一句，“也造不出这样的对称字来。”
教皇内侍交叉着双手，好一会儿没有说话。
“光照派已经灭亡了。” 他终于开口道，“很早以前就不存在了，这是历史事实。”
苏文点点头，“一直到昨天为止我还跟您看法一致。”
“昨天？”
“是的，在发生今天的一连串事情之前。现在我相信光照派已经又出现了，要兑现一个古老的盟约。”
“恕我浅薄，我对历史都生疏了，这个古老的盟约是什么？”
苏文深深吸了一口气，说道：“就是毁掉梵蒂冈城国。”
“毁掉梵蒂冈城国？”教皇内侍问道，“但那是不可能的呀！”
姜婵姬摇摇头说道：“恐怕更坏的消息还在后头。”
“这是真的吗？”教皇内侍转过身来问奥利韦蒂，看上去一脸的惊愕。
“先生，”奥利韦蒂很确定地说，“我承认这儿确实有什么装置，这可以在我们的一个安全监控器上看到，但是关于姜女士声称的这个东西的威力，我恐怕不能——”
“等等，”教皇内侍说，“你能看见这个东西？”
“是的，先生，86 号无线摄像头拍摄到了图像。”
“那怎么不把它找出来？”此时教皇内侍的话音里已带着愠怒了。
“这很难，先生。”奥利韦蒂解释情况时站得笔直。
教皇内侍听奥利韦蒂说着，旁人都能感觉到他越来越焦虑。
“你肯定那东西在梵蒂冈城内？”他问，“说不定有人把摄像头拿出了梵蒂冈，画面是从外面什么地方传回来的呢。”
“这不可能，”奥利韦蒂说，“我们的外墙都是经过电子屏蔽的，这样可以保护我们里面的通讯系统。这个信号只能是从内部发出来的，否则我们就接收不到了。”
“既然这样，我想，”教皇内侍说道，“你现在是在发动一切力量找这个失踪的摄像头吧？”
奥利韦蒂摇摇头说：“我没有，先生。查出这个摄像头的位置要花好几百个工时。此时我们还有很多别的安全问题要处理，我们尊重姜女士的意见，但她所说的那件可以毁灭梵蒂冈城的武器非常小，按道理不可能像她说的具有那么强的爆炸力。”
姜婵姬再也忍不住了，嚷道：“那个微滴足以把整座梵蒂冈城夷为平地！我跟你说的话你连一个字也没听吗？”
“女士，”奥利韦蒂说，他的话硬邦邦的，“我跟炸药打交道的经验可多着呢。”
“你的经验都是陈芝麻烂谷子了。”她反唇相讥，语气一样强硬，“虽然我这身衣衫让你看不顺眼，但我是一名高级物理学家。现在我警告你，除非你在接下来的六小时内找到反物质储存器，否则下个世纪你的卫兵将什么都不用保护了。”
奥利韦蒂突然转过身对着教皇内侍，他那双虫子似的眼里闪着怒火，“大人，我再也不能让……”
“别说了。”教皇内侍他很平静地吐出这几个字，话音却仿佛在这个房间里久久回荡，然后房间里一片寂静。
他接着低声说道：“不管那是什么，都绝不应该出现在梵蒂冈城内……更别说在召开秘密会议这天晚上了。我希望能找到那个东西，把它拿走，马上派人去找。”
奥利韦蒂还在坚持，“大人，即使我们派出所有人搜遍所有地方，也要花上好几天才能找到这个摄像头，还有，我听我的一个热爱物理学的手下说，爱因斯坦从来没有说过有反物质这种东西……”
“你到底听不听我的！”教皇内侍已经怒火中烧了，“我提醒你一句，在你跟我说话的时候，你也要尊重这个办公室的权威。我知道你不把我的职位放在眼里，但不管怎么样，照规定，我是负责人。”
奥利韦蒂看上去一脸的轻蔑，“你好大的胆子！我服侍你的教皇十二年！服侍他之前的一个教皇十四年！从瑞士侍卫队——”
这时，别在奥利韦蒂腰上的对讲机突然铃声大作，打断了他的话。“司令？”
奥利韦蒂一把抓起对讲机，按下通话键。
“现在没空！你干什么！！”
“对不起”，无线电传送来了瑞士卫兵的声音，“我在通讯部。我想该告诉你我们接到了一个恐吓电话，说有爆炸威胁。”
奥利韦蒂现在显得不那么漠不关心了，“马上去查！追踪这个电话，记下来。”
“我们查了，先生，但是打电话的人……”卫兵停了一下，“我本不想打扰你的，司令，但是他提到了你刚叫我去查的那个东西，反物质。”
房间里所有的人都惊呆了，面面相觑。
“他提到了什么？”奥利韦蒂结结巴巴地说。
“反物质，先生。在我们追踪他的电话时，我还根据他说的话另外查了些资料。一些有关反物质的信息……坦白地说，非常糟糕。”
“我记得你说过爱因斯坦从来没有提到那东西。”
“我是在霍金的著作里查到的。”
哇，姜婵姬心里喊道。
“这个东西好像极容易爆炸，”卫兵说，“在等量的情况下，反物质的威力很可能要比核弹头还要厉害百倍。”
奥利韦蒂瘫软下来，那情形仿佛他是在眼睁睁地看着山崩地裂似的。姜婵姬心头涌起一阵胜利感，但教皇内侍脸上那恐惧的神情把她的**一扫而光。
“你追踪到那个电话了吗？”奥利韦蒂结巴着说。
“很不巧，他的手机加了很难的密码。卫星天线受到了干扰，三角测量没法进行，信息收集器上的信号显示他在罗马的某个地方，但是我真的没有办法跟踪他。”
“他提了什么要求没有？”奥利韦蒂小声问道。
“没有，先生，他只是警告我们城内有反物质。”
“你做得对，”奥利韦蒂说，“我马上就下来。如果他再打电话回来马上向我报告。”
对讲机那头停了一会儿。“他还没有挂机，先生。”
奥利韦蒂仿佛遭电击了一样，“还在通话中？”
“是的，先生，我们跟踪他已经有十分钟了，但除了大面积地搜索外，什么都没有查到。他肯定知道我们找不到他，因为他拒绝挂电话，他要求跟教皇内侍通话。”
“把他接进来。”教皇内侍命令道：“马上接通！”
奥利韦蒂转身说：“神父，不能这样……”
“马上接通！”
奥利韦蒂只得传令接通电话。
一会儿，教皇内侍桌上的电话嘀铃铃地响起来了。他用手指在通话键上用力一按，顿时响起了说话声，“你究竟以为你是谁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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