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我决不许你那么干！”随着电梯的不断升高，科勒的呼吸越来越急促和吃力。
姜婵姬不理睬他，继续拨号。
她身边的苏文仍然一言不发。
姜婵姬早已懒得去猜想他是怎样的一个人。是个专家吗？比科勒更专业？苏文先生可以帮助我们查出杀死你父亲的凶手。事实上，苏文根本没帮上忙。看起来，他的热心和善良是真的，但他又一直在掩饰些什么。
她又何尝不是呢。
科勒又冲着她说：“作为‘欧核中心’的主任，我对科学的未来负有责任。如果你把此事扩大成一个国际性事件，那么‘欧核中心’将会遭到——”
“科学的未来？”姜婵姬驳斥道，“难道你真打算逃避责任，打算永远不承认反物质是从‘欧核中心’弄出去的？难道你打算对那些被我们置于险境的人们视而不见？”
“不是我们，”科勒反驳道，“是你们。你和你的父亲。”
姜婵姬把脸转了过去。
“至于说危害生命，”科勒说，“这东西恰跟生命有关。你知道反物质技术对这个星球上的生命会产生巨大的影响。如果‘欧核中心’因为这桩丑闻破产了，完蛋了，那么所有的人都得跟着倒霉。人类的未来掌握在‘欧核中心’这样的科学机构手中，掌握在像你和你父亲这样致力于解决未来生存困境的科学家手中！”
原来科学家都是这么自恋的吗？苏文在心中吐槽。
姜婵姬早听过科勒题为“科学即上帝”的报告，但她对这种观点却不以为然。
科学正极力解决的问题中有一半是它自己造成的。“进步”就是长在地球母亲身上最严重的恶性肿瘤。
“科学要进步当然得承担风险。”科勒接着说。“风险必然存在。太空计划，基因研究，医疗制药——它们都可能出错。但是不管付出多大的代价，犯下多严重的错误，为了所有人的利益，科学都必须继续下去。”
科勒处理道德问题与科学理性的能力令姜婵姬感到惊讶，他的才智似乎跟心灵毫无瓜葛，“你认为‘欧核中心’对地球的未来至关重要，以至于我们得不顾道德责任？”
“不要跟我谈道德！早在做那个样品的时候，你就已经超越了所谓的道德底线，并把整个‘欧核中心’置于危险之中。我现在尽力保护的不仅是‘欧核中心’三千名科学家的饭碗，还有你父亲的名誉。好好替他想想吧。像你父亲这样的人，不应被看作大规模杀伤性武器的制造者。”
姜婵姬觉得他说到了点子上。是我说服了父亲制造那个样品。是我的错！
电梯门开了，科勒还在喋喋不休。姜婵姬迈出电梯，掏出手机，又试着打电话。还是没有拨号音。该死！她径直朝门口走去。
“站住！姜婵姬！”科勒一边喘着气似地说，一边加快速度跟上她，“慢着，我们得好好谈一谈。”
“够了！别再说了！”
“想想你的父亲，”科勒恳求道，“想想他会怎么做？”
她继续往前走。
“姜婵姬，我承认，我有事瞒着你。”科勒的这句话让她不由得放慢了脚步。
“我不知道我是怎么想的。”科勒歉意地说。“我只是想保护你。告诉我，你到底想要怎么样？在这儿，我们必须好好合作。”
姜婵姬忽然止住脚步，她站在实验室中央，但没有转过身来。
“我想找到反物质样品。我想知道是谁杀死了我父亲。”她呆在原地一动不动。
科勒叹了口气，“姜婵姬，事实上，我们已经知道是谁杀死了你父亲。我很抱歉，一直没有告诉你。”
姜婵姬转过身来，“你说什么？”
“我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说。这实在是难以——”
“你知道是谁杀死了我父亲？”
“是的，我们有了点眉目。凶手在现场留下了张名片似的东西。这就是我找来苏文先生的原因。他对声称对此事负责的组织很有研究。”
“组织？恐怖组织吗？”
“姜，他们偷走了0.25 克反物质。”
姜婵姬看着站在房间中央的苏文。
这一刻，一切都水落石出了。这可以解释一部分疑团。姜婵姬很奇怪自己怎么早没察觉到这一点。科勒毕竟找来了权威。现在一切都清楚了。
苏文行事谨慎稳重，很明显头脑非常睿智。他如果不是专家还能是什么？姜婵姬打一开始就该猜到这一点。她转向他，心头泛起一丝新的希望。
“苏文先生，你能告诉我是谁杀死了我的父亲吗？还有，你们机构是否能帮助我们找到反物质呢？”
苏文显得有些慌张，“什么？我们机构？”
“我猜你应该是种花家情报局的吧。”
“事实上……不是。”自己只是清远中学侦探社的一个打工人，为了万恶之源愿意为社长做牛做马。
科勒赶紧插话道：“苏文先生是一个侦探。”
姜婵姬好似被人泼了一桶冰水，从头凉到了脚。
“侦探？”
“他也是异教符号学的专家，”科勒又叹了一口气，“虽然苏文先生平时不显山不露水，但他在这方面的研究可是让在这个领域最权威的教授自愧不如……”
这下，苏文终于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被请到这里来了。
自己每次去图书馆，总是有一个老外拉着他不停地探讨符号学的问题，那个老外应该就是科勒所说的教授了。
一想到那个老外看着他的眼神，他浑身起了鸡皮疙瘩。
那眼神，像极了比利王遇到了van。
“”姜，我们认为你的父亲是被邪教教徒杀害的。” 科勒道。
姜婵姬把这话记在心里，但她还没法推敲个中含义。
邪教教徒。
“声称对此事负责的组织自称光照派。”科勒接着说道。
姜婵姬看了看科勒，又看了看苏文，想知道这是不是个不怀好意的玩笑。“光照派？”她追问着，“是巴伐利亚的光照派吗？”
科勒露出惊讶的表情，“原来你听说过？”
姜婵姬觉得伤心的泪水马上就要夺眶而出，“巴伐利亚的光照派：世界新秩序。最近很流行的一款电脑游戏。这儿一半的技术人员都爱在网上玩这个。”
她的声音都沙哑了，“但我不明白……”
科勒不解地看了苏文一眼。苏文点了点头。“很流行的游戏。讲的是来自古代的兄弟会控制了世界。一个半历史题材的游戏。我没想到它在欧洲也流行。”
姜婵姬糊涂了。“你们在说些什么？什么光照派？那不过是个电脑游戏！”
“姜婵姬，”科勒说，“光照派就是声称对你父亲的死负责的组织。”
姜婵姬竭力鼓起勇气，忍住眼泪。她迫使自己一定要撑住，要理智地分析现在的情况。但是，她越是努力集中精神，就越是感到迷惑。
父亲被谋杀了，“欧核中心”的安全也受到了严重威胁，还有个定时炸弹在某个地方倒计时，而她自己也与此脱不了干系。
而现在，这个“欧核中心”的主任却领来了一位侦探，帮他们寻找一个神话中的邪恶的兄弟帮派。
姜婵姬顿时感到孤独无依，明明是要商讨大事，却遇到了两个中二病。
她转身正要离开，科勒一下子拦住了她的去路。他在口袋里摸索了半天，然后像变戏法似地掏出一片皱巴巴的传真纸递给了她。
看到那个图像，姜婵姬吓得打了个趔趄。“他们给他打上了烙印，”科勒说，“他们在他的胸口上打了一个该死的烙印！”
————————
姜婵姬不记得他们是怎么进的主电梯，但他们确实就在那儿了。
电梯在往上升。
科勒站在她身后，呼吸很吃力。
苏文关切地注视着她，像幽灵一般，目光仿佛要洞穿她的身体。他已从她手中拿回传真塞进自己的外衣口袋，不再让她看，然而那个图形已经深深嵌在了她的记忆里。
随着电梯的上升，姜婵姬的世界陷入了一片黑暗中。
爸爸！她在心灵深处呼唤着他。
父亲已经不在了，周围是冷冰冰的。
她朝苏文看了看，他目光中关爱的神情仿佛守护神般温暖，在科勒冷漠神情的衬托下更是如此。
此刻，猛烈撞击着姜婵姬心灵深处的只有一个想法：反物质在哪里？
这个骇人的答案少顷之后便可见分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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