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话[Episode 01]:雪夜的温暖[雪の夜の暖かさ]
——［国际历公元后纪第2026年1月9日傍晚19时00分］〔Sapporo City, Ishikari Plain, Hokkaido, Japan日本国北海道石狩平原札幌市〕——
傍晚时分刚刚结束,但却让人觉得已入半夜,冬季的到来让夜晚时间大大加长,寒气弥漫的深冬不再像秋天时分还能感受到一股暖意的凉爽,前不久还缓缓没入平坦棱线后方的微阳不得不提前大概半个小时多多休息,在略带风雾的天气中早已不见踪影.
轮廓并非特别分明的黑夜正逐步扩大它在地表的领土范围.白天的时候被落雪慢慢覆盖的柏油路,如今因厚厚的雪层完全遮挡和堵住.想必今晚又是个教人寒气十足的冰冷之夜吧?这里是日本国领土内北边的地方,一个有着上述常见景色的城镇.
车站附近的高楼大厦节比鳞次,住宿与商业建筑混合一起藏身其中,而札幌市游戏联合开发有限会社便是一家位于矮小四楼建筑的小型公司,现阶段以接收其他公司委托制造电子产品数字信息智能处理与运行软件为主要谋生手段,并充分利用业余时间进行独立游戏摸索和开发.
在温和的暖气房办公室内,有25位默默注视面前桌上电子显示屏荧幕的人们,他们全都浑身散发异样的紧张气息.他们是这间公司的员工,以接近中等规模的公司而言,平日里接收外界各样公司委托的各种业务够他们忙活一阵了,不过今天的工作量非比寻常.
“滴滴、滴滴……”老旧广播泄出的走调报时声传入耳中,这是所谓的下班时间.原则上根据公司规定上班时间到此为止,不过似乎是响应窗外黑夜的孤寂,声音并未被忙碌和焦急占据整个身心的人们理会.
一旁几乎覆盖满纸张,整齐堆放的文件堆里,一位黑发青年努力从其中挣脱,几乎以爬行的方式特别小心翼翼地钻出来,他伸出一只稍显纤细的手臂,有点不舍地留恋着文件堆里的温暖.
“唔——哈……”他带些许不耐地打了哈欠,伸伸疲惫一天快要驼背的弯腰,转转疲惫僵硬的肩膀和身子.
他透过窗帘的缝隙隐约看到外面街灯的亮光,以及大概已上夜空的月亮折射太阳放出的光,不过尽管如此依然感觉出去后会伸手不见五指.丝丝寒气在屋外游荡着,窗户玻璃因此已经布满冰花,时不时听到强风“呼呼——”的呼啸声,徐徐带来塑料袋摩擦的声音,那应该是旁边工地脚手架的塑料布被大风频繁刮动传来的声响.
这一切真可谓是真正北方人记忆里的冬天,也是客观存在的事实.除去温带海洋性气候地区,在寒冬时分一刻不停的寒风便是几乎所有北方地区冬季的特点.或许是外面一直刮风不断吹动塑料膜布的缘故,明明不漏风的墙,他意外感觉到一丝寒冷扑面而来.
青年随手从自己办公桌隔板上抓起自己的外套和背心,隐约可以听到他自言自语的抱怨:“公司也真是的,就不能好好考虑一下我们现在的情况再接收委托吗?……”
“如果把今日整天也算进去,只剩2天就要交货了……”坐在办公室一端的男人语气带有几分绝望呓语着,仿佛做梦般努力支撑行尸走肉的身体.他目前正驾驶自己名为电脑的座驾与那颗一分一秒走向名为交货期限的定时炸弹顽强拼搏、奋战中.
由于全国中小型公司都被一片名为经济循环危机的黑暗阴霾笼罩,深怕公司陷入金融困局而焦急的业务部明知案子条件不合理,却仍然硬着头皮接单,因此早在实施计划阶段初期,这件由他负责的企画方案就已蕴含足够多潜藏的危机,接连不断的软件难题攻克失败更是雪上加霜,目前的情况只能以悲惨形容.
青年急急忙忙穿好衣服,随意整理一下犹如裹住一件货物的麻袋外套,厚厚的像一只北极熊.
他来到门口换上厚重的靴子,“各位,我先走了.”他转身向仍在每张办公桌奋战的同志们打招呼,但此时双眼失去高光的人们已经不再对外界反应,“咔,唔——”注意着不再打扰他们工作的姿态,打开房门后,“咚……”一声轻轻的关门声响起,他走出房间,顺着楼梯的台阶一层层下去.
以往的日子中,夜晚不只有办公室的灯,还有夜空中最亮的星.然而此刻却因冬季的风雪,层层云朵盖住了头顶的天空,让自己无法看到苍穹之上的魅力星空.
因为黑夜更早到来,外面原本充斥灰云露出鱼肚白的灰暗天空开始夹着呼呼吼叫的北风,雪花纷纷扬扬飘落下来,把大街小巷变成一个粉妆玉砌的银白世界,整个气氛显得比较压抑.
但远远望去,婉蜒而去的盏盏街灯像黑暗中闪光的珍珠.他喜欢城市里的灯光,喜欢独自一人在安静的城市中随光芒不停走着,在黑暗中亮起的灯光照亮了他的心房,即使在寒冷的街道行走时,他的心依然沉浸在温暖之中.
冬天,虽然伴随着严寒与凛冽,可是依然不乏美丽之处.她美不喧嚣,不像春天那样张扬,夏日那般火热,秋日那样琐屑.冬季的夜空虽显沉重少了几许热闹与活泼,却增添几分宁静与安然.寥寥几位仍在外面行走的路人因城市的灯光而令他们着迷此刻大地繁华下的寂静.
她需要真正懂她的人才能体会得到.
青年走了不一会儿,从嘴里、鼻孔里喷出来的团团热气已凝成一层层霜花,冻结在脸颊四周,恰似一张银色的面具戴在他冻得通红的脸膛上.
街上商店已陆陆续续提早关门.
他顾不得慢悠悠沉浸在因寂静显得格外自然的街景,也顾不得慢慢思索准备购买哪些令人垂涎三尺的食品,加快脚步,准备到预想的小铺里寻找热腾腾的食粮.生存在节奏快速的社会中,被迫沉浸加班而无法享用晚饭的替补方式就是在街头探索夜宵小吃.
转过街角,看到熟悉的移动店铺还在原位等待着.
外边仍时不时寒风刺骨,在他看来这家铺子便是世间百态下的清静之地,即使还未抵达,但他的内心已经被温暖许多.“奶奶!”他在远处便快步招呼着,生怕耽搁了年迈老板娘的时间,“抱歉,这次我来晚了.”
从造型很复古的木制小推车,就可以看出这位厨师摆摊时间不短了.她穿着干净朴素,围着一身只沾了几点油渍的白大褂,加上整个小铺子的整洁度,外观看来加分很多,毕竟只要是生活在文明社会的食客,准备享用美食时,都不愿看到周围环境脏兮兮的,这会让口感大减分.
厨师听见声音转过身来,将刚刚拿起的食材逐一顺手放进锅里,“小伙子,你又来啦~”灯光照耀在她的脸上.“你来得还不算晚,我这里还有很多存货呢,呵呵呵呵~”
青年拉出坐凳坐下,余光不禁扫扫几眼她如慈母般的柔和表情.她一脸慈爱沧桑,头发有如严冬初雪落地,像秋日第一道霜.几点雪花飘落在她的满头银发上,却依旧显得神采奕奕,根根银发从远处看来,半遮半掩、若隐若现.脸上条条皱文,好像一波三折的往事.
漫漫长夜的点、线、面上,能最快满足口腹之欲的食物便是摆在路边的小摊铺,扑鼻而来的高汤香味还冒着热气,夹杂食材新鲜的气息和微甜的酱油味,快捷、美味,空气里还弥漫着温暖的鲜香,浓浓暖意涌上心头,让人的情绪得到舒缓.坐在铺子前,边欣赏飘雪边等待美食,对他而言是片刻的、微小的却充斥母爱般的治愈.
冬日最好的去处就是在街头小铺里吃上一碗滚烫的食物,对某些夜晚仍在家外的人来说,在这时来上一碗关东煮便是体验到的最大幸福.
也许幸福就是这么简单.关东煮不仅温暖夜归人的胃,也是很多上班族的心头好.
他的目光又回到沸腾的锅子,满饱眼福地欣赏着琳琅满目的商品,“不愧是大娘的关东热潮,实在是太棒了!”这是盛满各种鲜美食材的关东煮锅子,在数个盛汤的凹槽里,各自放着5串关东煮,品种让人眼花缭乱.
左顾右盼,哪怕是过客看见了,好像都有了选择困难症,几种食物摆在面前,怎么选呢?是汤汁浸润的鲜甜白萝卜、一个个吸足汁水的油豆腐、锅里上下翻腾的鸡蛋,又或是健康人士最爱的魔芋结呢?其中好像三个肥嘟嘟的胖娃娃紧挨在一起的肉丸,凹凸不平的表面沾满汤汁,让人不禁垂涎欲滴、欲罢不能.
在摆满各种类型食材的关东煮铺子前,恐怕一般人很难轻易抉择自己的食材类型,不过只有没钱的小学生才做选择,青年从开始就决定全都要.
“哦,忘和您说了.这次每碗是24根,而且我这次买8份,另外可以帮我多浇些汤汁吗?”
“难得买8份同样的,这是帮别人买吧?今天是不是被什么事情耽搁了?”
“没错,今天公司加班,可累坏我们一摊子人.我到现在都有点腰酸背痛.”世界上最痛苦的事情是上班,比上班更痛苦的是加班.“大家为了公司和所有人的业绩能够圆满成功,连晚饭都没顾得及吃,所以特地多买一些带回去,也算是变相为奶奶这么好的店铺做做宣传嘛~”
在日本,关东煮的地位比较大众,虽然说算不上高级料理,但在他们心中的地位依然较高,因为每天夜晚一到,饥肠辘辘的行人们就会来到小店里,用这些热气腾腾的食物温暖自己的口腹——他们都是在弱肉强食的钢铁丛林里孤独拼搏的人们.
也许更多的时候,他们是喜欢那种氛围,一个人与一家店,身子被食物温暖的鲜香圈住,那是关东煮的拥抱,把已经煮得入味的食物从咕嘟咕嘟的汤锅里捞出,烫烫地吃下去,顿时觉得人生难熬的时刻也不过如此.将自己的身体从繁忙中短暂地解放出来,享受片刻的安详.所以他入乡随俗,决定买些关东煮带给同事们.
“给同事带份礼物是好事,但最后几句话可不能这么说,我这哪里算得上是很好的店铺嘛~只是一滩小生意,不值一提.”
“奶奶,话也不是这样说嘛~至少在我看来,您的关东煮就是世界级的美味.”
“哈哈哈哈,你的嘴皮子可是越来越会说了.”这位老人将一些熬煮熟透的食材从滚烫的汤汁中捞出,装进打包盒中,并打开底下安置两个凹槽之间的柜子,那应该是保温柜,将打包盒拿至其中,随后关上柜门.
“不过我还是要劝劝你,平常的时候多爱惜一下自己.工作虽然重要,但自己的身体更要紧,毕竟身体垮了就什么都干不成了,你看看我就很注意这方面的保养,以致于身子骨都很硬朗,现在仍能干得动呢~”
“是,您说得对,我一定改正.”青年挠挠头.
“不过今天我看你和平常不同,脸上还挺高兴的,最近是不是有什么喜事?”看着他略显羞涩的微红脸颊,她开始故作猜测地说:“不好意思?那就让我猜猜看.要结婚了?”
“奶奶,您怎么猜得这么准?”青年震惊地好奇回问.
“你当我是谁啊?想当年我可是被称为北海道的关东第一煮,街坊邻居都想来我这尝尝御田.各种各样的人见多了,我自然就知道客人们客户脸上写了什么想法.”
当客户一个个吃着关东煮、喝着烧酒的时候,隐藏内心深处的话语便会不经意脱口而出,抱怨、秘密、故事潜移默化中被她埋在心中珍藏着.
人们之所以会心累,就是常常徘徊在坚持和放弃之间举棋不定;人们之所以会烦恼,就是记性太好,该记的与不该记的都会留在记忆里;人们之所以会痛苦,就是追求的太多;人们之所以不快乐,就是奢望的太多.
不是他们拥有的太少,而是他们计较的太多.
谁没有想过以后能在城郊区拥有一座属于自己小房子,奋斗疲累了就可以回到那里.在高楼林立的城市间迈过一条街,街对面是青石铺路的小镇和方方正正的鱼塘,走进自己的小屋,打开门口的灯,在晚上煮上一锅关东煮,两个人坐在木屋的窗户旁懒洋洋地卖……
在夜幕中,依旧亮灯的木推车铺前,一碗碗喷香的关东煮,总能给夜归人带来阵阵暖意.
年迈的她已经放下了很多世人常有的姿态,这就是她选择的与他截然不同的生活方式.
老板娘拿起笊篱,从锅里把剩余的关东煮捞出,放入盒里,熟练地加入长葱、碎辣椒和天妇罗,最后淋上酱汁,满满几盒向前推去,“让你久等了~”
四大盒香喷喷的关东煮离全部出锅不到20分钟,效率之快简直堪称业界奇迹.
这些关东煮香味诱人,还未食用,便随鼻入味,勾动馋虫,回味悠长、外形Q弹、色泽漂亮.让饥肠辘辘的青年闻到味道就按耐不住想要动筷品尝,他不由得咽口水,肚子应景的“咕噜”响了一下.
“抱歉,小伙子.最近风气不太好,所以价格可能……”
“奶奶,我知道.没事的,这一共多少钱啊?”
似乎是以收拾东西掩盖住她的羞愧表情,她只是指指上端的木牌.他也抬头一看,两根木柱之间夹着一块看起来古典却不破旧的菜牌.8大碗关东煮才5760円,实在太便宜了,估计接近成本费,盈利不到太多钱.
一个个饭盒装进纸袋,青年两手提着胀得鼓鼓几乎塞到极限成奇怪形状的纸袋,他怕破掉还多套一层布袋.鱼丸、牛肉丸、蟹**、香肠、萝卜、马铃薯、海带、海菜……都补充足够了,对他来说,疯狂购买关东煮以便准备犒劳的夜宵祭典,是目前最大的乐趣.
他拿起布袋布袋,转身准备离去.晚风拂过他的脸庞,来也匆匆去也匆匆,离绪千种,好似埋首烟波、似水流年,不禁又期待下次的会面.
突然一语问惑乱了他此刻的平静,“等等,小伙子,其实我还有个问题一直想问问你.”老板娘放下手中的工具,“你为什么会叫我为‘奶奶’?”
因为声音的呼唤,他停下了脚步,回首背后的道路.
道路旁的树上雪花又滑下了,点点滴滴、零星的花蕊不一会儿爬满对方花白的绒发.路灯的光亮夹杂着风雪飘摇.叶垂落下的雪糕与干燥的树木无奈点衬着摊铺旁年迈之人苍老瘦弱的身影.这是一位慈祥的老人,头发梳得十分认真没有一丝凌乱.微微下陷的眼窝里,一双和自己双眼相同深褐色的眼眸,似乎悄悄诉说岁月的沧桑.
这明明是投来的疑问,却如同关心他的话语,他不经觉得,她——老板娘像极了在记忆中烙下深深痕迹的某人,曾经的过往都历历在目.
他不由得思绪万千、浮想联翩,从脑海中调出一份特殊的影像,在记忆中这是一幅尽管显得孤独忧伤但美丽自得和始终不渝的剪影,她荣幸地过完了自己的人生.既然有平坦的道路,必定也有荆棘坎途;走过后回首再看,虽然苦过、累过、哭过但无怨无悔.
漫漫人生长路永远充满挑战,其忙碌的人生、如歌的岁月是构成人生最精彩的篇章.
他望着天空中飘飘荡荡的雪花,透过其晶体好像看到一个粉妆玉砌的雪花世界.那个世界里雪花是一个个可爱的小精灵,为世界增添不少华光的冰色异彩.雪花朴实无华、默默无闻、从不计较名利,尽力保持简简单单、快快乐乐的情感,他感觉到老人仿若拥有同雪花一样的精神,或许这就是创造并经历灿烂人生的人对生活的态度吧?
这就是忙碌半辈子最后得出的结论——乐观的平静.
像是赞叹什么一样不禁轻微发出一丁欣慰的笑容,稍叹一口气,“哈……”可能是迫于害羞或者自认为自己此刻的动作太过挢揉造作,他低下头颅.逐渐发现自己思念的滋味,像是喝了一杯冰冷的水,流入肚中慢慢温热一滴一滴凝成在眼眶打滚的露珠.
此刻天空仿佛也写伤了,打乱雪夜的阴霾,成为往事如烟的剪影.岁月无情,但思念更显其为清淡的诗,并非因孤独才思念而是因思念才孤独,赤诚的心灵胜过钻石的光芒,刻印心与忆的情谊才能天长地久.
他想念她,他没法做到乐观的平静,或许他就是悲观.
她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只是劝导般说:“你不好意思回答也没关系……”
不知为何他的心中再次涌出一股暖意,这不由得让他感到一丝久违的宽松,就像回到阔别已久的家中.
他像是故意听漏了老人的话,没有理财地继续自顾自地回答:“因为……因为……”
思念是带着忧伤的幸福,是甜蜜的负担.正因为不能相聚,心便紧紧牵挂着,有一个能够思念的人,自己是多么幸运,不然就会失去内心成为行尸走肉,他并不想完全褪去名为人性的情感.同时他不想自己的心底只有思念的宝藏,他不想这份表述又是离别之后才能对自己至关重要的人的背影讲出,于是他下意识别过头颅只露半个侧脸,在他人看来这个举动像是害羞,但其实他的脸色已略显忧愁,这是情感逐渐加重,带给他的滋味.
或许是情感压抑积攒太久终于得以释放造成反弹,导致此刻他的心思并无其他,久违归家般的放松使得内心太过平静,像是对家人倾诉,习惯性地说出自己的母语.却是轻微如风、接近唇语的低音:“因为您和我的祖母很像……”这是祷告灵魂吗?他不知道.
在青年的记忆里,祖母的背影虽不高大但很勤劳,他怎么也忘记不了那道永远是一幅最美画卷的身影.
雪花持续飘落下来,好像舞蹈家舞动一般,姿态优美动人.落到地上后像是给大地原本白色的棉袄点缀一样.他与她都在片刻的沉默中等待着.
“啊!真的不好意思,说了一些莫名其妙的话.”似乎是想打破这微妙的沉静,他率先开口了:“现在天色也不早了,同事们还等我回去帮忙.”
“既然这样,我就不继续烦扰你了,快回去工作吧~”老人露出毫无倦色的微笑,眼睛眯成一条缝,饱经风霜的脸颊留下道道岁月刻磨的皱纹,却自带温雅气息地点头示意,显得十分和蔼可亲.
雪仍在悄悄下着,临走时她的回应是笑,不由得让他感觉到一股甜中带一丝苦,他的心莫名变得沉重,“奶奶回家路上要注意安全.那我走了,再见!~”那闪着豁然光彩的笑容像在夏雨之后悄然绽开的睡莲,淡淡的犹如轻云,在青年转身逐渐远离时,一丝丝晶莹的雨珠开始在上面涌出并滚动,滴落揉和在惆怅的冬雪大地里.
走到街道拐角处,他察觉到背后人的举动,发现她嘀咕什么,虽然轻微,但在冬天空无一人的街道上,他听见了她口齿清晰道出的话:“再见.”用中文说出来的这道声音,犹如母亲的呵护,在向已经长大、即将离家远航、开拓视野的孩子进行告别.
他停下向着前方迈进的双脚,回头望去,她似乎有点吃力地推着手推车,在灯光的照映下,她瘦弱又令人温馨又孤独落寞的背影被不断缩小和拉长,这一刻他顿悟了:或许他们就是同命相怜的凡人.
他想要回去再做些什么再说些什么,但是她已经走远了.伴着路灯的光芒,她消失在飘雪的街道中.
她的身体依旧坚挺和硬朗,每次相见脸上始终洋溢着可亲的笑容.也许正因如此,他每周5的6点都会来这个她固定摆摊的地点,购买量由初次的品尝几根后逐渐变成一份的定制套餐,两人也渐渐形成一种特殊的默契和习惯.
外面静悄悄,只有雪花在轻轻飘落,马路铺上一层厚厚的地毯,踩上去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留下一串浅浅的脚印.松树的清香、白雪的冰香,给人一种凉莹莹的抚慰.一切都在过滤,一切都在升华,连青年的心灵也在净化,变得纯洁而又美好.他满怀一股不该表现的惬意、挂着憨傻的欣慰微笑,提着大包往回走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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