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已记不清这是第几个日夜了,他在夜幕降临之后难以安眠,即便睡着,黑暗也会侵扰着他的精神。
当他在泥地上的铺起的树叶里醒来时已是白昼,这些天来雨一直在下,他浑身都湿漉漉的,现在地面湿亮,雨已停歇,野草和蘑菇已经不足以果腹,饥饿驱使着他继续前进,求生的希望却十分薄弱。
越过一片青黑的高地后,树林渐渐变得稀疏,这附长满了稗草,上面结着些草穗,稗草在远处成片,空阔而旷荡,灰黄色的叶片在风吹下连成一片波浪,发出刷拉拉的声音,让灰蒙蒙的天明亮了些。他第一次见到这幅景象便被夺去了注意力。
少年驻足下来,在阴沉的天空下,他已经能看到远处连绵的山峰和山腰上的河流,他想知道这里会不会有樱花,如果有他还很想凑近去查看花蕾鼓胀的程度。
因为海娜尔说过她很想去看一看樱花,她说樱花绽放的样子很美。
他不理解她口中那些粉色的花朵有什么好看的,它们簇拥在一起再多也只会让人觉得单调吧,这样的景色怎么可能会让人感到愉悦?
稗草已经达到了他肩膀的高度,米歇尔得一点点拨开它们才能前行。
他看到一个瘦小的身影伫立在前方。
那是一个长着一对小巧粗糙的龙角的陌生少女。
少女左手持着一把红色的剑背对着他望着天空,她脚下的土地裹着一层黑色的薄雾和众多倾倒的花朵,空气中弥漫着烂掉的橡木和海盐的气味。
“诺以该尹……”
米歇尔揉了揉眼睛,他以为自己是源术部队中唯一的幸存者。
少女顺着他的声音回过头来,赫然显现出一双暗金色的竖瞳。
所有诺以盖尹使用源术时眼睛都会变成金色的竖瞳。
少女看着他没有发话,呆呆地站在原地,米歇尔听得到她的呼吸声。
他不认识这个少女,他很肯定在集中营里也没有见过她。少女头上的龙角昭示着她非同一般的身份,但她身上却穿着和米歇尔一样破烂的黑色布衣。
米歇尔也怔在原地和少女四目相对,他心里没有喜悦,努力思考着少女出现在这里的原因,干冷的空气中没有风,不知名的鸟儿不住的啼叫声和他不自觉挪动脚步产生的沙沙声十分清晰,沉默的空气让他困惑,少女同样一脸茫然,他察觉到对方的肩膀正在微微发抖。
他想鼓起勇气向她搭话……
不对,对危险的直觉让他开始揣测对方是否带着恶意。
这时他才注意到在少女脚下的不是什么花,而是众多尸体。
有人穿着盔甲,有人穿着草履。
由裹着尸体的薄薄黑雾往上瞧去,血溅在少女的指尖上,她提剑的手臂雪白瘦削,几乎让他觉得可以轻易折断,那双深陷的金黄色眸子竟还有几份稚气,乱蓬蓬的黑发被风胡乱吹拂到了她的脸上。
米歇尔难以置信,这会是她一个人做的吗?少女明明看起来和他年纪相仿。
少女扭头看向旁边又回看向他,她瞪大着眼睛,嘴唇嚅嗫着,在他眼里像头受惊的幼兽,那柄红色的剑忽然在她手里崩解,化为齑粉。
令他意外的是少女很干脆地朝着右边坡道拔腿就跑,留下个急匆匆地背影。
米歇尔望着少女消失在深林中,他没有跟上去,好不容易离开深林,再让他一头闯入,他可没信心能出来。
原来在少女刚才立足的地方是悬崖,他看不到悬崖底部,这种高度掉下去一定必死无疑。
他不知道的是,因为自己的出现,让少女不得不终止了杀死自己的小小计划。
当他在遥远的将来回想起和这位少女初次见面时,才醒悟原来那时的自己和她没有什么区别,那时他也渴望着能有一个将自己带离人世的机会,是那位少女的存在让他暂时打消了这个念头。
他选择了与少女逃跑方向相反的路,他沿着往下的小路下山,路上又摘了一些还没成熟的小果子吃,酸到他牙痛。
米歇尔生了火来取暖,他费了一番功夫才让木柴点燃。
现在的天气看起来还是很不妙,随时都有下雨的可能,即便有诺以该尹体质的支撑,他都觉得浑身寒冷,越是寒冷他就越难继续前进。
他并非不会使用魔法,一点儿基础的魔法他倒是懂,比如增强视听能力,捏个小光球什么的小把戏,但和元素相关的火魔法就不行了,最简单的火魔法不仅能照亮前进的路还能温暖身体,他要是懂也不会这么狼狈了。
人各有天赋,米歇尔似乎生来在魔法方面就不太在行,在集中营时他为此感到羞愧,众所周知每个人体内都有一定魔力,但他并不知道这世界上绝大部分人甚至还不如他,普通百姓虽然只要接受教育不管是谁都能学会一些简单且无害的魔法,但他们很可能穷尽一生也就这样了,能把魔法运用得炉火纯青的人更是凤毛麟角。
他顺着河流继续前进,附近的动植物种类开始增多了,他能感受到自然环境中的魔力变得愈来愈浓郁,和深林的死气沉沉大相径庭。河边有一些灌木和水生植物,到了夜里各种他从没见过的发着光的奇异小虫在河面飞舞,运气好的时候偶尔能捉到一两条鱼。
当他累的时候便靠着树席地而睡,等精力恢复一些了再继续走。
从爆炸中死里逃生后,他把每一次日落都记得清清楚楚,从一到三,再到……超过十以后他就没再数了。他这么做单纯是为了给自己转移下注意力,不然孤苦伶仃的日子早就把他击垮了。
最近海娜尔的鬼魂出现的越来越频繁,她在一边自说自话,有时是那么真实让米歇尔难以分辨是不是在做梦
“喂~米歇尔啊,你在发什呆?”
“听好了,莱特你也过来,明天咱们就要跟这个鬼地方讲拜拜咯,以防万一,谁没能逃出去……呃,我是说万一,也不知道我们出去后还能不能在一起,为免有哪个呆瓜把其他人的事忘得一干二净,我们要彼此交换一件珍贵的东西。“
米歇尔拿出了两个拇指大小的木雕,是他自己做的。
“你这家伙,我怎么不知道你还有这个天赋?合着你平时看起来在发呆原来是在做这个。”海娜尔用手指抚摸着小木雕,她的神情有些悲伤。
“我没有什么可以给你们的,对不起。”莱特低着头。
“是这样吗……没关系,我猜莱特你珍贵的东西都是吃的,早被你咽进肚子里啦。”少女接着话锋一转,歪着头眯起眼睛对莱特说,“要是你敢忘掉我们就洗干净脖子等我吧。”
米歇尔被她逗得发笑,但莱特却露出了一张苦涩的脸,什么都没说,他当时还不知道藏在莱特那张肉嘟嘟的脸下的深意。
“不要忘记我,米歇尔。”
“我想看即将枯萎的樱花、炙热沙漠中的绿洲、永恒不变的冰川,还有与天相接的大海。”
“啊对了,如果我死了的话,就把我葬在能看见舒尔亚雯大陆的地方吧,最好在海边,把我的墓碑对向帝都那座漆黑的高塔,不要给我献花,我要变成厉鬼,死后时刻瞪着他们哈哈~”
啪嚓,燃烧的木柴断裂的声响把他从梦中唤醒。
弦月高挂,米歇尔升起的火已经熄灭,一丝寒意冷得他打了个哆嗦。
少年躺在草地上,头脑十分清醒。夜空深邃,他直到今天都觉得不可思议,自己竟然开始慢慢习惯了露宿野外的生活,刚开始他还担忧自己能不能活过三天,但,如果能像最近这样保持下去,说不定,自己真能活下去,像野狗一样以天为被以地当床,饿了便翻检垃圾,好像就此脱离人类文明也不错,光是想想进入社会要遭遇的人和事他就感到焦虑。
但是活着就意味着有许许多多的事情和麻烦等待他去处理。生命就是永不停歇。他还背负着朋友们的遗愿,这些天来他有充足的时间思考将来的问题,在处理完他们的后事之前他还不能死——就是他得出的答案。
既然没有睡意就继续前进吧,米歇尔起身顺手拿走吃剩的烤鱼。
没有光源四周一片漆黑,他使用了一种在指尖生成光球的魔法来照明,他现在使用得越来越熟练了,前阵子光球比他的指甲还小,现在已经有鸡蛋一样大,还能在一定时间里悬浮在空中,不过还没法跟着他,他必须亲自推着光球,不能用力触碰,不然就会消散。
他把光球置于掌心托着它一起走。
当光球逐渐暗淡下来时,米歇尔就得重新供给魔力,魔力从指尖流失的感觉就像流出温暖的血液,热量和精神力从他身体里消失。
这几天他都没有碰见什么大型野兽,就连青蛙,兔子一类小型动物的痕迹都看不到,空气中的魔力反倒是更加浓郁了,拜此所赐他可以毫无顾虑地使用光魔法照明,但不断吸收自然环境中的魔力后他开始逐渐变得有点烦躁不安,即便是他这样愚笨的人都能感觉到周围的魔力紊乱了,他集中注意力去感知后就会发现在平静的自然环境下不同的魔力糅杂在一起,流淌着肃杀和癫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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