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凉的晨风吹过城区,带走从几家烟囱里冒出的、经过一夜焚烧的木炭余烟。袅袅地飘向远方。冷冷的晨光撒了下来,照在帕拉托城西边一角百十来号的劳工身上。
劳工们一个个神情疲倦灰头土脸,在尘土飞扬满地碎土石屑、叮当作响嘈乱不堪的工地上麻木地走过,手里或推着小车,或拿着镐头石锤肩抗重物,拖着沉重的脚步赶往下一处施工地。
一名头戴布条的壮汉从流动石匠的罗占帐篷里走出,他是这里的监工。刚和值夜班的同事完成换班,睡得精神饱满的他一眼就看到了正喘着粗气、站在原地休息的加德。加德刚搬完一车的陶土,打算先歇会儿再去推下一辆车。
“喂,小子。速度快点!”监工冲着加德喊道,他抬手指向另一边搅拌水泥的地方,意思是叫加德去那里帮忙。
“是!马上。”已经不眠不休工作一晚的加德正顶着浓重的黑眼圈和酸胀的四肢,有气无力地回应了那名监工。来不及抱怨,他丢下手头的工作挪动身体蹭着地走了过去。
“李妈,这个瘦鸟怎么进来的!”监工看向加德的背影,忍不住啐了一口。
加德向着太阳升起的方向奔跑过去,收起了那一地的碎石。然后倒到地上,加入沙子陶土凝砂和水,与另一名帮工各自手持一根长杆铁板搅拌起来。这里的水泥和现代所理解的不同,可能是有凝砂的缘故,没人想到把石头烧成灰用来做建材这回事。
要不是怕被别人看到自己能力,用风波灭丢进去一个风旋就好的事那还用得着自己这么费力的搅拌吗?加德边搅拌水泥边闷闷的想,要不是为了这一天两顿饭和暂时的安身之处,他才懒得接这个活。虽然到工地上搬砖以前在学校都是加德和同学们互相调侃时用的,但是加德却从不认为他自己对这些职业有什么歧视,靠自己力气赚钱的工作,有什么要瞧不起的呢?
可到了今天,他终于开始暗自骂自己的冲动,这份工作的辛苦和枯燥程度,真不是自己以前能想到的。更何况自己现在身处异世界,这里的人情世故自己并不熟悉,干什么都需要更加小心一些。
当然这都是在经历这一晚劳累之后才有的想法。刚来的时候加德听到对方说每天支付两枚不勒德卡银币两眼都兴奋的直冒光,要知道这一枚银币相当于这里普通居民两天的开销。
而且公司包吃包住,距离工程结束还有将近半个月的时间,也就是说干完这单活加德还能带着基努列在这里撑个一两个月,到时候还能想办法去解决下一步的生存问题。
啥?你说我是魔王?开玩笑,在工地上搬砖的魔王你见过吗,我加德现在只是一名卑微打工人。
待到和完三堆水泥,旁边搭活的工友都已经累得直不起腰时,加德终于听到监工那亲切可人的收工号。
"终于收工了啊。小兄弟,你怎么样,还撑得住吗?"身旁满面通红亮着光的工友转头问过来。
此时太阳已经高悬于头顶,一处处的工人们在听到收工号后都不约而同地一手扶腰一手擦着汗直起身来。加德也照着样子放下了工具,一脸微笑地看向了工友。
“累死了啊......”加德没有说谎,他是真的累。说什么魔王多么多么强那绝对是在忽悠谁谁谁,一想到这个,加德就感觉自己从头到脚没有一处不疼的。都是基努列忽悠的!
汗水与灰尘在身上结成污垢,加德感觉每走一步都极其的不自在。这群灰头土脸的工人们一个个把工具一扔就耷拉着脑袋、三五成群地往各自家中走去。
加德和身边瘦瘦高高的工友并肩走着,和赶来换班的另一批工人擦肩而过。
“诶小兄弟,你家在哪的?听你口音不太像这里的啊。”名叫米格的工友没话找话地问道。
“就在......额,山的那边海的那边,吧......”加德当然不知道自己家是哪的,他对这里又不够熟悉,只想着能随口糊弄过去。
米格也不以为意,在他眼里加德不是孤儿就是离家出走的少年,既然对方不想说也不便强求。
但还是没想到在山的那边海的那边究竟有个什么东西。
“额......”米格有些无话可说,沉默了一阵后他又问道,“加尔拉德小兄弟,你在这边只有一个人吗?”
此时的二人已经走出了工地,拐进了一处居民区。有辆角马车飞驰而来,在碎石路上颠出细碎的声响。
天空有些阴了。
此时的加德莫名地感受到一种心酸。他故作轻松地看向了米格:
“没,我还有个听话的妹妹。”
“哦。”米格憨厚地点了点头。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等到米格家门口时,米格忽然说道:“小兄弟,如果你不嫌弃的话,有空来我家坐坐吧,带上你妹妹。我的妻子很会做饭的。”
加德看了看米格家破败的小屋突兀地立在几幢建筑之间,斑驳的瓦墙上结满了蜘蛛网。天气并不十分晴朗,加德看向屋内感觉到里面更是有些阴暗。门前挂着一个小木牌,上面写着多鲁路43号。
加德又看向米格真挚的眼神,意识到这位瘦瘦高高的汉子确实是在诚心邀请自己。于是也没推脱,爽快地答应下来:
“嗯,等工程结束了我就来。”
米格笑了笑,摆摆手推门而入。
剩下加德一个人转身折返回到丽格塔拉。至于为什么要折返......那是因为他和米格压根不同路!
之前加德耷拉着脑袋跟着米格走,一个不小心便走岔了路。不过当时米格正讲着他的打工经历,说到动情处还会哽咽两声,于是加德也不好打断他。等这么几句话说完后加德就彻底放弃打断对方的想法了,因为这里已经距离那个路口有些远了......
加德一路走一路问终于返回了那家转运建筑公司,找到基努列所在的小房间后推门就进。
一阵清香拂面,他正好看见了正在换下浴衣的基努列。
“......”站在床边的基努列看到加德正看着自己,忽的感觉有点不好意思,霎时间红了脸,小手又捡起衣服小心翼翼地穿上了。
“主人......你回来了啊。”
加德没有什么太多的表情变化,只是淡淡地回应了一下:
“嗯,叫我加德,”随后他又想了一下,轻飘飘地说道,“又变小了啊。”
“什么?”基努列有些吃惊,随后低头看去......不过她又很快抬起头,有些恼怒地大声说道,“有没有好吃的!”
你这思维也太跳跃了吧,怎么这就扯到吃的上面了?加德清楚列列这是在撒气,毕竟谁都知道二人压根就没钱,而且基努列明明都看到自己累得不成样子了,她又怎么会在现在要东西。
“没有。”加德头一撇,就势要往床上扑过去。
“加德,等下!”
头一次听基努列叫自己名字,加德一时有点难以适应。身体顿了一下,终是没有再倒下去。
“怎么了?”
“那个......主人您能不能先来吃点东西,我给您洗下衣服?”基努列有些小声地说道,“当然,最好能先洗洗身子,这样您休息也会更舒服一些。”
加德有些哭笑不得,列列是自己的守护灵没错,可她现在的身份是自己妹妹,怎么又给自己乱加设定成了女仆?
这里是给员工管饭的,加德清楚。可自己现在浑身酸痛哪里顾得上去吃口饭,只有直接躺下大睡一觉才能缓解自己的劳累吧。
加德这样想着,随后他便看到了基努列不知从何处端来一托盘的精美菜肴。
“这是有人端来给我的,我吃了一点,剩下的都给主人留着呢。这可比给员工的那些好多了。”
这是什么情况?为什么基努列会被如此优待?难不成是因为长得好看?随后加德突然想到了基努列之前穿的那件裙子。
“那我先吃吧,你的衣服呢?”
“破了,所以扔啦。啊对,主人,一楼有个洗浴间,一会儿您可以去那里洗浴。”
“好。不过......你是刚洗完澡吗?”
“嗯,我一直在窗边等您回来。”
“不要总是用敬语。”加德坐到了桌旁,手拄着半边脸,“还有,叫我加德。”
他神情很轻松,心里也暖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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