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的话听起来很奇怪——不在于内容,而在于声音本身。
话语仿佛被拆解了,层次模糊的飘入耳中——就好像在这间并不宽敞的屋子里突然灌满了水,她的一言一语,都溶解在了水里,化成一个个气泡,随着水中的暗流摇晃着靠近过来。
燕三景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用手指掏了掏耳朵,余光看到姑布了了也眨着眼晃了晃脑袋,她才隐约察觉到问题出在夜赘七草身上。
随着这句话一字一句地传入耳中,燕三景竟然有种眩晕的感觉,胸口也闷闷的,脑中甚至听到了自己逐渐加速的心跳声——
“……这是你要说的‘第二件事’吗?”
楚江听她说完,一边问着,手指不着痕迹地动了一下。七草却恢复了原本的声音,摇摇头笑道:
“呵呵,当然不是,只是小小的玩心而已。”
玩心?下马威吧。刚才那是什么,声波形式的攻击手段吗,可感觉又不太像……
楚江暗自提高了警戒,收起了心里暗藏的,那一点轻视的念头。也许正如她所说的,不带侍卫和危险人物(?)近距离交谈,既是表现诚意……也是对自己能力的自信。
“因为‘秘羽’的事,让我有些沮丧,小小的任性一下只是为了发泄些情绪,还希望您不要怪罪。”
优雅得迷人,可爱得讨喜——看着她那假面般完美无缺的笑容,楚江当然不会傻到真的将刚才的行为当做单纯的情绪发泄。
但她没说什么,只是点点头,接着说道:
“‘秘羽’的情况已经如此了,如果你还有其他事,就抓紧说吧,给彼此都节省些时间。”
她喝了口茶,准备加快对话,尽快打发掉眼前这位,没有看起来那么“省油”的“灯”:
“毕竟都不是闲人,你估计也有一堆教派里的事要处理,我呢,不仅有工作,还要应付一个个找上门来的‘讨债鬼’,”
她说着指了指房间四周:
“看到了吧,这些就是其中一个‘小可爱’干的好事。”
这明明是我的房间,而且这个样子有一半算你的功劳吧——燕三景看她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气不打一处来地想到。
“讨债鬼吗……在您心里,我是不是也算呢?”
七草的目光在屋里大致转了一圈,又落回到楚江身上,打趣道。
楚江听了叹口气,发自内心地说道:
“要是都像你这样,我可就太高兴了,那家伙跟你差别太大了,像一头白狼一样……”
没等楚江说完,七草突然截断道:
“那只‘白狼’,是不是有一头银白色的头发,灰蓝色的眼睛,穿着一件深蓝色的袍子?”
“额……除了衣服,应该都一致,吧……”
楚江闻言微微愣了一下,迟疑着说到,同时偏头看向燕三景。
燕三景也先是一愣,然后马上反应过来楚江是在向她确认——毕竟昨晚她和“小白”也进行了几次近距离的接触。就比如在最后的时候,她骑在对方的身上,两个人在很短的一段时间里,几乎完全静止地对视着。那头银白色的长发,以及灰蓝色的眼瞳,哪怕过了一夜,也印象深刻得难以忘掉,仿佛就在眼前。
她想了想,看着楚江点了点头。
“对,没错……你认识她?”
楚江这才肯定下来,并向七草回问道。
“是的……其实,她就是我来找您的另一个原因。”
她看着楚江,缓了口气,接着说:
“希望您可以帮助我们,抓住她。”
“‘帮你们’?”
楚江疑惑不解地拧起眉头,夜赘七草却避重就轻地说道:
“我们希望将她收容起来,而这样一来您也可以减去一份麻烦——互相帮助,是一个双赢的局面,您觉得呢。”
楚江听着把双手揣进袖子里,在里面掰着手指嘀咕道:
“少个跟踪狂我当然愿意,但是我有两件事不太明白,一个是为什么你们要抓她,另一个就是……为什么要我帮你们?”
她毫不掩饰自己心中的疑惑,接着说下去:
“为了‘秘羽’来找我,我还可以理解。可是找人一向不是我的长项,你们能轻易找上门来,抓个人对你们来说应该不是难事才对,要我帮你们什么?”
夜赘七草听了,仿佛这些问话在她意料之中一样,毫不动摇地,紧跟着回答:
“诚然,无论是以教派还是家族之力,找一个人都不算是难事。可是这次的状况有些不同——首先衍居是一个有些……敏感的地方,我们在这里也不好施展手脚。”
这一点楚江倒是有同感……不然她也不会专程来到这里了。衍居不同于别处,它的发展时间短且快,还是一座受严格管理控制的工业城市——如同一块被放在模具里浇铸而成的铁块,冰冷而严密无缝。
哪怕是拥有无数教众的深月教派,在衍居,一得不到渗透进来的缝隙,二得不到赖以生长的土壤,人数的优势也只能变作徒劳——就如同下在沙漠里的雨。
这也是她只带两个人造访自己的原因吧,不想引起衍居管理者的注意。否则不论她在深月教派里身居什么位置,只是名字前面有着“夜赘”这两个字,她的排场也不该这么寒酸。
七草继续说着,明明看着楚江,目光却仿佛投向了更远的某处:
“另外……这世上有那么多人,并不是只靠一个‘找’字就能简单联系起来的——有些人靠‘遇’,有些人靠‘等’,有的人则要靠‘追’。方式不对,要么辜负,要么错过,最后都只是‘无果’而已。”
“简单来说,‘小白’就是一个不想被你们强扭的瓜呗~”
“小白……是?”
七草听到这个词,破天荒露出有些呆呆的表情,楚江感觉新鲜有趣,开心地说:
“就那个白头发的女人啦,我给她取的代号,话说她到底叫什么名字?”
谁知这个简单的问题却让七草微微一怔,像是很难回答似的,慢了半拍回答她:
“她……并没有名字。也许,曾经有过……”
没有名字?曾经有过?
燕三景怀疑自己听错了,那么大一个人,怎么可能没有名字……总不能是昨晚上撞了鬼吧。
额,等等——
一脚踹飞铁门,掉下楼又飞上来,一巴掌掀开混凝土,一踢在地板上凿出一个洞……而且,她的身上,真的很冷,没有一丝人类该有的体温。
燕三景越想越害怕,身子打了个寒颤,小白总不会真是某种新概念猛鬼吧。
“这样啊,那我就叫她小白啦,你不介意吧。”
楚江毫不在意无名这件事,轻描淡写地说到。
哎,你这样就接受了?
燕三景却无法接受,但此时也没有她插话的空间,只能憋闷地动了动藏在鞋里的脚趾——说到鞋,之前被七草的手下逼着进屋,都没来得及换鞋就踩进来了……
看着半毁的屋子,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该不该在意这些地板上的鞋印——这相比之下无关痛痒的细节……以及小白。
夜赘七草眨眨眼,点了点头表示同意,之后又露出一抹淡淡的微笑,仿佛在细细品味似的,小声嘟囔了两句:
“小白……小白吗,呵呵。”
“怎么样,是个很贴切的好名字吧。”
哼哼——楚江一副洋洋得意的样子。
“是的,我认为是个很娴静的、有品位的名字。”
不,这个名字很常见吧,在宠物界……看七草那副发自内心有些小开心的样子,燕三景有些汗颜地在内心吐槽到。
姑布了了应该和自己想的一样吧,毕竟和眼前明显有些异常的两人不同,她虽然有些急躁自我,但看起来至少还是个正常人。
她转过头,本想和姑布了了交换一个无奈的眼神——
砰。
一声干脆而生硬的敲打声却打断了她的期待。
另外两个人闻声纷,也纷转头看向——姑布了了。
她双手按在身前的地板上,仿佛在向在场的人大声宣布一样——“没错,就是老子发出的声音,怎样?!”——完全没有想要隐藏的意思。
“别……开……了……”
她低着头,身子微微颤抖,从身下的阴影里泄露出难以察觉的,同样颤抖着的细小声音。
“额……姑布小姐?”
燕三景有些不知所措,不自觉地抬起了两只手,在空中无目的地比比划划,也不知道姑布了了这是突然怎么了。
“咦,怎么了布谷鸟妹妹,肚子饿了吗?”
楚江却歪了歪头,没头没脑地说到——燕三景想着你在阴阳怪气什么啊,至少把人家名字念对啊!瞪向楚江,却发现她露出来一副真切关心的样子,才反应过来,她居然是认真说的……虽然认识的时间不长,燕三景看她的样子,却莫名就相信了她话语里的真诚——虽然很傻就是了。
“哎呀,您身体有所不适吗,如果需要的话……”
夜赘千草也露出担忧的表情,话说到一半——
“别开玩笑了!”
姑布了了猛地抬起头,露出一副火大的表情来,白皙的脸此时变得红通通的,突如其来的怒吼吓了她身边的燕三景一跳,让她不由自主地缩了下脖子。
“老娘宝贵的休息日,可不是拿来浪费在你们这可笑的谈话里的!”
她说着越来越激动,直接站起身来——跪坐太久了腿有些麻,她幅度夸张地前后晃了晃,连忙双手扶住身后的拉门。
“哈啊?什么‘谜语’什么‘鉴文家’啊,你们是哪里的三流网络写手吗,根本不知所谓好吧!”
她说着腿也缓解了麻木,挺起胸站直了身子,一手叉腰一手在空中点来点去,嘴里不停:
“这些我都·忍·了,就当作免费听书——虽然是烂到不行的烂作就是了……但是啊,”
她边说着,眉头一抖一抖的,双拳攥紧举在身体两侧颤抖着,突然狠狠挥了下去,睁大眼瞪着两人,忍无可忍地怒吼道:
“‘小白’?哈啊?有没有搞错?你告诉我说这叫有品位……你们根本就是在侮辱‘品味’这个词!”
你激动的点居然是在这里吗!
燕三景想到了她会对小白这个名字做出反应,却没想到她的反应居然这么大——大大出乎了自己的预料。
“你们知道这世上有些人为了‘品味’这个词付出了多大的努力吗,给我为那些辛苦钻研时尚的人道歉啊!”
她说着大手一挥,指向楚江——饶是楚江经历过许多,此时也只能讶异地眨眨眼,不知道“布谷鸟妹妹”是什么路数。
“你看看你穿的,那能叫衣服吗,黑色背心加灰色长裤——你是在cos哪里的铁路工人吗!”
我觉得,你也应该给铁路工人道歉唉……燕三景在心中尴尬地想到。
“还有你!”
“哎呀呀……”
她又把话锋转向夜赘七草,手也跟着指过去,夜赘七草用衣袖挡住嘴,发出有些勉强的“惊叹声”。
“你以为现在是什么年代了啊,我管你是什么教什么家族的,日常生活里穿这么一身是要搞什么啊,穿越来的吗你,太没常识了吧!”
姑布了了狠狠跺了一下脚,越战越勇,像是一位浴血的勇士在跳战舞,接着发出“战吼”——
“说到底,小白到底算什么啊小白!要给宠物取名的话就给我认真地想好啊——别以为它们只是你们生活的附属品,既然决定要养,就要把它当做一条生命,当做自己生活的参与者啊!”
虽然你说的挺有道理的……原来你最纠结还是“小白”吗!
燕三景听她说着,有些瞠目结舌,原本想要拽住她的手,也楞在了空中。于是姑布了了继续发挥:
“饲养小动物,最重要的是爱啊。如果没有一颗尊重生命的心,那从一开始就不要去动养的念头——哼,虽然我觉得你们这些动不动就监禁人的家伙不会懂就是了。”
她说着还意犹未尽地翻了两下白眼。
“额,那个……其实小白,并不是猫猫狗狗啊。”
楚江看起来有些尴尬地说道,姑布了了却抱起手臂,哼道:
“我知道啊,是白狼是吧,我有在认真听。狼怎么了,作为宠物都是一样的,和猫狗也没有区别——不如说,对于这种特殊的动物,更要温柔、谨慎地对待,更需要有一颗——”
她说着说着,眼看愤怒的情绪向着慷慨激昂的方向高昂起来,楚江有些不忍心地打断道:
“那个……那你可能听得还不够认真,小白并不是真的狼,而是像‘狼’一样的‘女孩子’。”
“哈啊?”
这回轮到姑布了了傻眼了,她像被楚江的话语给噎着了一样,张着嘴瞪大了眼。
“女孩子?”
她眨着眼确认道,楚江有些抱歉地点了点头,想了想,“谨慎”而“温柔”地说:
“ 虽然不能百分百肯定,至少是‘人形’的——看起来应该九成以上是‘女孩子’。”
“……”
一腔热血此时也刚好冷却,楚江的话就像是泼上了最后一盆冷水,连一余下的一点点火星都被浇灭。
“指人这样的坏习惯,不改掉可不行呢。”
夜赘七草说着,笑眯眯地看着她,那熟悉的视线,让她的心微微发凉:
“要干、干什么,我告诉你,我可不会再中一遍你的那个把戏”
姑布了了心虚地说着,向后退了几步,脚后跟顶到了拉门。
“你太聒噪了,还是睡着的时候比较讨人喜欢呢……还请继续,睡一会吧。”
又是那种奇怪的感觉,夜赘七草的话语有如被打碎了释放而出的波纹,缓慢而无序地拨动着几人耳的深处,明明只是短短一句话,却时而如同轻巧快速的鼓点,时而似有洪钟在心头鸣响,或者说是这些声调同时混在一起,成为一种让人捉摸不透的节奏——
“你——”
姑布了了张开嘴,声音却没发出来,她眼睛一翻,全身发软,像是失去了控制的人偶,身体边下坠边直挺挺地倒向前面。
没等燕三景反应过来,她就摔向了地面,但不知为何,一瞬间她的心里却并没有之前的急促不安——
楚江将身体微微前倾,伸出双手,毫不费力地接住了姑布了了倒下的身体,看起来像是路过的轻风接住一片落叶,自然轻易。
看到楚江轻描淡写地接住了她——仿佛理所当然似的,燕三景并不意外,但见状也松了口气……却听到夜赘七草小声嘀咕道:
“而且,小白……分明就很好听啊。”
那是令人意外的,有些孩子气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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