茫然，恐慌，愤怒。
少年的情绪变得十分不稳定，他开始发现自己失去了对身体的控制。
程钰并不想哭，这个女人他今天才见到，但那股从灵魂深处传来的悲伤，愤怒却是如何都做不了假的，他使出了吃奶的力气，想把插在程霜身上的金色长剑**，但他却做不到，只能手足无措的看着眼前的程霜失去温度……
他像疯了一样拿起手中的长剑疯狂砍着空气，仿佛那些空气就是他那看不见的十恶不赦的杀母仇人。
多少年了....多少年没看到眼前这一幕了....林朝雨不知道。
眼前这一幕她见了整整六次，今天她亲眼见到了第七次。
无助的少年茫然的看着眼前的尸体，仿佛不敢相信这一切，林朝雨忍不住望向了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太虚剑派掌门，神州第一仙人，赤鸢。
此时她正御剑缓缓落在男孩的身边，右手虚握，程霜尸体上的剑向她手中飞去，被她牢牢抓住，同样的程霜的尸体也因此差点变成两节。
这一幕彻底激怒了男孩，他完全顾不上思考，怒吼着提剑便砍向了他，仙人左手轻轻挥动，少年便向皮球一样被打飞出去，一次，两次，直到男孩手中的剑被弹回穿过他自己的腹部，男孩才昏死了过去。
“朝雨，照顾好他，他是个习武的好苗子”仙人似乎有些惊讶，毕竟她活了那么长时间，有天赋的男性她也没见过几个。
林朝雨隐去眼中的一抹憎恨点头称“是”，林朝雨轻轻拔出男孩腹部的剑，并用自身的真气帮助他止了血。
她意外的发现男孩的年龄只有十六岁不到，但却生的俊美异常，让人忍不住混淆他的性别。
她看向男孩的眼神充满了怜爱与惋惜，十六岁，已经记事了，他的余生都会沉浸在一场不可能的复仇之上，就像....就像她自己一样。
林朝雨整理好程霜的仪容，挖了一个不大不小的土坑，草草为程霜下了葬，仙人正闭目沉思，不知道想些什么。
整理好一切，林朝雨抱着程钰，上了赤鸢的飞剑，向太虚山飞去。
“程姐！我们赢了！程...程姐？”男子的声音从祠堂门口传出，但他的眼中却没看到那位英姿飒爽的程女侠，只有青石板上的血迹，和不远处小山包上的一个土堆。
中原神州，太虚山，拂云观。
“二师姐，你说，师傅和大师姐干什么去啦？会不会是新的师妹？”四徒弟江宛如小声的询问着身为二师姐的苏湄。
当师傅和大师姐不在的时候，整个太虚山便是苏湄说了算。
赤鸢仙人一共有七个徒弟，大师姐林朝雨，二师姐苏湄，三师姐江宛兮，四师姐江宛如，五师姐凌霜，六师哥马非马，七师姐秦素衣，诺大的太虚剑派只有寥寥八个人，但却是当之无愧的第一大派。
无他，仙之一字，便是最强的代言词。
此时，江宛如正缠着苏湄说着说那，苏湄脸上流露出无奈的神色。
为什么双胞胎差别这么大？她姐姐就从来都不像她一样跳脱。
“师傅他们出去一次可能几天也可能几个月，至于是不是小师妹...我也不知道”苏湄无奈的说，出乎她意料的是，破空声从北方传来，与此同时，还有仙人无喜无悲的一句话，“来拂云观里一趟。”
话音刚落，六道流光不分先后的抵达了山顶的道观之中，静静等待仙人的归来。
“我不会猜对了吧”江宛如小声嘀咕道，旁边的江宛兮悄悄捅了她一下，示意仙人已经到了，江宛如立刻站的笔直，仿佛要面对的不是慈眉善目的赤鸢仙人，而是择人而噬的魔头。
赤鸢仙人缓步走入拂云观，身后跟着一大一小两个身影，大的必然是林朝雨，道观里的六人不禁望向那瘦弱的小小身影。
白金色的头发沾着不少血迹，但依然无法掩盖少年的俊美，如果不是尚未发育完全，他绝对不比什么潘安差。
他身穿一身粗布麻衣，腹部有一道明显的贯穿伤，但已经好的七七八八，但他原本灵动的冰蓝色眼眸此刻却仿佛丢失了灵魂一般。
仙人变戏法一般从空中抽出了一把金色的长剑，把它递给了苏湄。
她无喜无悲的说到“他便是我第八个徒弟，苏湄，由你代为传授他剑心”接着又用平淡至极的语气下了逐客令。
平时七个徒弟没有要事是不可以进入道观的，除了大师姐林朝雨，和二师姐苏湄。
苏湄很奇怪为什么要她来教程钰剑心，但师命难违，而且她也不讨厌这个洋娃娃一般的男孩。
七人都在山上有自己的住处，但他们却来到了太虚山上一处隐秘之地，那是他们瞒着仙人秘密发现的地点。
林朝雨轻柔的拉着程钰的手，平静的向众人复述了一遍事情的经过，六人脸色皆是一变，流露出一丝同情，和一丝怜悯，三师姐更是忍不住抱了抱双目无神的程钰，轻柔的抚摸他的白金色长发，“可怜的孩子”江宛兮忍不住说了一句。
二师姐脸上则阴沉的可怕，从程钰的身上她清楚的看见了自己的影子。
苏湄缓步走到程钰面前，出奇的问了他一句“想复仇么？”
此话一出，所有人皆是脸色大变，唯独林朝雨和五师姐凌霜脸色平静，苏湄没理会其他人的神色，只是目光紧紧地盯着程钰的双眼，那双充满死寂的眼睛里，有什么东西重新燃烧了起来，苏湄明白，那是名为复仇的情绪，简直和小时候的她一模一样。
没理会其他人的错愕，她抱起男孩，御剑向自己的住处飞去，望着苏湄远去的身影，林朝雨仿佛下定了什么决心，她叫住了打算离开的其他人，向他们讲述了了一个，荒诞无比却又让人无比渴望的计划……
——斩杀赤鸢。
赤鸢仙人此时正坐在道观里用来冥想的蒲团上，她也意识到一个问题，她的心态正在缓缓的从人的一边，滑向无欲无求的神。
数不尽的岁月，数不尽的痛苦，于她而言，死亡或许也是种解脱，她摒除杂念，开始每天的冥想。
苏湄的住处并不大，她一个人住平时也用不上那么大，好在她有准备客房的习惯今天正好派上了用场。
她的住住没什么特点，硬要说的话，就只有朴素这一条了，很明显苏湄并不是一个十分喜欢物质的人，而程钰则一直保持着沉默，眼中燃烧着怒火，苏湄早已辟谷，但很显然，程钰不行。
做饭这种事自然难不倒身为二师姐的她，也许是男孩瘦弱但又倔强的身影触动了她心里最软弱的地方，她特意御剑去了最近的县城，给他买了顿好吃的。
“吃吧。”苏湄风尘仆仆的把手中的烧鸡递给了坐在桌前发呆的男孩。
见他没有动作又说了一句“不吃饱可是没法为你母亲报仇的哦”，少年这才接过烧鸡，对着烧鸡猛啃，仿佛手里的不是烧鸡，而是赤鸢，苏湄的手轻轻拂过少年的头，目光变得温柔。
她体会过那种痛苦，因此不想让别人再体会一次。
如果能成为温柔的人，谁又想变得冷酷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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