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其实也英雄也并不是那么好当，眼下他仍就还是那个小丑，如果把人生分作不同时期的话，江澈心想那这大概会是他有史以来最黑暗的一段日子了，既不进取，也无后退，就那么不上不下的悬挂在半空，仿佛黑白两色之间暧昧不清的那道灰一样。
自画展过去的后两天，他便停止了小说的创作。
这两天宁晓月始终在家，有她在能照顾着程幼琳的饮食起居，于是江澈便很少地走出房间，既不拉开窗帘迎接阳光，甚至连灯也不开，就这样在黑暗中浑浑噩噩的度过了两天，直到本不怎么抽的烟塞满了烟灰缸，喝光的啤酒罐占满了书桌，他这才去洗了个热水澡，最后看着镜子里胡须渐长的自己。
他以明白，自己并不比谁超脱，又不比谁现实，所以才会如此深刻地感受到痛苦。
宁晓月忽然拉开了门，上下打量了一下赤身果体的他，微微皱眉：“你还要这样持续多久？”
江澈愣了一下，随后说：“已经洗完了，这就出去。”
“不是，我是说你还要把这样的灰色时期持续多久？大姨妈还有个天数呢。”
“……”
“洗完了就快点出来，晚饭做好了，程幼琳在等你。”下达了最后通牒之后，她恶狠狠地合上了推拉门。
江澈再度看了一眼镜中的自己，默不作声地刮掉胡须，随后穿好衣服走了出去。
客厅里的灯光有些刺眼，他本能地抬手挡了一下，在能适应之后放下手时，他看到程幼琳安静地坐在餐桌前，她也在看着自己。
江澈走了过去，在她的身旁落座，想要开口说些什么，一时却又不知从何提起。
“江澈，我想要成为光。”她说了一句让人摸不到头脑的话，就如同孩童时期的言语。
“为什么……想要成为光？”
“因为你这俩天都没有开灯，那一定是房间里的灯坏掉了。”程幼琳如此说。
所以，她想要成为光。
足以驱散他内心处那片昏暗的光。
……
……
饭后，江澈来到了程幼琳的房间，他坐在床边看着她使用电脑进行绘画，就如同之前她看着写作的自己。
她也会长思，她也会忽而感到烦恼，她也和自己一样，一直，一直地在坚持着喜爱的事情，会为此付出时间，会为此感到浮躁，她……和自己没什么两样。
他居然愚蠢到现在才发现。
“江澈，我想听故事。”程幼琳忽然停止了手下的工作，她把椅子转过来，正对着他。
就像那件粉色的睡衣一样，她的眼里也是粉色的。
江澈看着她想了想，随后点头答应了下来：“从前，在很远的一个地方生活着一群白天鹅。”
“它们高贵、优雅，有着雪一样白的羽毛，然而有一天，天鹅爸爸和天鹅妈妈生下了一只灰色的丑小鸭。”
这个故事或许有些耳熟能详，但程幼琳还是很安静地在听他的讲述。
江澈深吸了一口气，他已经忘记了这个故事原本的样子，他对故事进行了重新的构思：“丑小鸭很丑，但善良的天鹅们并没有因为它的丑陋以及那不同颜色的羽毛而排挤它，相反，大家对它很热爱，因为它也是这个家族中的孩子。”
“但是有一天，丑小鸭跑掉了，它一个人离家出走了。”
故事进行到这里，程幼琳的眼里流露出不解，她问：“它为什么要离开自己的家呢？”
江澈的眼神很复杂，有太多难以言明的情绪潜藏在里面：“尽管大家对丑小鸭都很好，但它还是决心离开了这个家，因为……他不明白为什么只有自己是灰色的，为什么只有自己很丑，他变得越来越讨厌自己，于是，他逃走了。”
故事讲到这里，房间里陷入了短暂的安静，江澈不知道要怎样把这个故事进行下去，或许以及没有了进行下去的必要，而程幼琳在哭泣，她在哭。
她把头埋在他的肩上，泪水悄无声息但却滚烫地流淌而下，在那个故事中她感到有一种悲伤深深地进入到了她的胸口，所以那里堵塞着，然后变成了眼泪宣泄出来。
江澈轻轻地拍打着她的后背。
宁晓月走进了房间，她看着床上的两人微微叹息了一声，随后说：“后来，有一只小鸭子找到了躲起来的丑小鸭，她对他说：‘跟我回去吧！’，丑小鸭却摇头说：‘我很丑。’。”
“那只小鸭子便跑去在泥里滚了一圈后回来再对他说：‘现在我也很丑，跟我回去吧！’。”
她在椅子上坐下，伸手抚摸着程幼琳的头，用温婉的声音说着：“最后，在那只小鸭子的不懈努力之下她成功地把丑小鸭带了回去，从此一家人幸福快乐地活着。”
故事迎来了好转的结局，程幼琳也逐渐地平静了下来，宁晓月抱怨地横了江澈一眼，那样子仿佛是在说：你M的，弄哭了还要老娘来哄。
江澈有些愧疚地不敢直视她，他把程幼琳抱着放在了床上，再从桌上取出纸巾轻轻地拭去泪痕。
程幼琳低低的抽泣着，双手拉住他的手：“江澈，不要走。”
江澈微微一愣，原来……她听懂了啊。
“嗯，我不会走。”他反手握紧了她，“我可是高傲的白天鹅啊，又怎么会走呢？”
宁晓月在旁边不合时宜地小声嘀咕了一句：“刚才不还是丑小鸭呢吗……”
江澈看着程幼琳那因为哭泣而显得潮红的脸庞，缓缓俯身，轻轻地在她额头上亲了一口。
窗外的路灯一盏一盏地亮了起来，今夜星光璀璨，月色朦胧，有情人在路灯下拥抱，他们彼此诉说，他们相互亲吻。
……
……
我们常言爱与不爱，可这世间难得炽热，可爱的人又何其多。
可爱的人又何其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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