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雁这句“朝廷又算的了什么”说的极其淡薄、平静,仿佛世间政权更迭,与己毫无干系。又听丁雁接着道:“若是权利争夺,自然与我等无关,若是为害天下苍生,中原武林自然不能袖手旁观,丐帮正是因为此才来到西北,他们并不为大宋而战,而是为汉人而战。”
江月扑哧笑了出来,道:“许久不见丁师姐如此严肃,倒一时不习惯了,不过,我可真饿了,走吧,去咥碗羊肉汤,然后咱们去丐帮拜访新帮主。”丁雁一个不留神,这次倒被江月拉着手儿走了。
丐帮一众自军营四散之后,便来到渭州郊外义庄,举行丐帮大会。义庄之内,安放武千秋棺椁,丐帮众人则集结在义庄之外,搭建木台,供长老帮主训话之用。江月与丁雁站在帮众外围,看着横赫接棒立誓。然丐帮一众人头攒动,议论纷纷,似有人在其中挑唆。
此时有一浓眉乞丐走出丐群,正声道:“横长老接替这帮主之位,只怕不甚妥当。”
横赫见状倒也不避,上前问道:“有何不妥,还请方兄说话。”此丐唤作方不阿,为人最是正直,在丐帮素有名望,他指出横赫接位不妥,自然有众多帮众附议。先前因在军中,丐帮帮众稍有拘束,此处乃帮内大会,自然各抒胸臆。
方不阿道:“咱们丐帮素来不讲究甚么礼数,此时在武帮主灵柩前举办帮主交接仪式,也并无不妥,只是武帮主死的蹊跷,兄弟们多有议论,说是此事横长老难逃干系,还请横长老当着诸位兄弟说道说道。”
横赫朗声笑道:“方兄弟倒也坦白,横某知道,武帮主仙逝之后,帮中兄弟多有微词,横某也从无正面表态,此处,横某便在武帮主棺椁前立誓,武帮主之死与横某并无干系。”方不阿道:“横长老为人,方某素来知晓,既然你说无干系,那便是无干系了,但丐帮之众万千,对你有非议者不在少数,此时登位,怕是难以服众。”
一旁的明长老见状道:“不知方兄有何高见。”此人唤作明夷,是丐帮智囊,他深知方不阿为人正直,在帮内素有声望,但观其言语,不是故意挑唆,因此也是真心相问。
方不阿道:“方某有个不情之请,还望各位长老应允。”
横赫见状道:“方兄弟请讲,只要符合本帮规矩,在场兄弟自当应允。”
方不阿道:“方某请求验尸。”众人心道没听说方不阿与武帮主有如此深厚的交情,都说武千秋是死于西夏武士刺杀,这方不阿莫不是已然知道内情?横赫脸色一沉,道:“方兄请。”
方不阿走到义庄之内,躺在棺椁内的武千秋剑眉长髯,仍有生前威严。方不阿凝视良久,忽使出龙爪手的功夫,朝武千秋胸口袭去,事出突然,在场数位武艺精深的长老竟都阻止不及,几人刚要发作,发现方不阿只是撕开了武千秋胸口,胸口处赫然一个掌印。
“武帮主就是被掌力一击毙命。”横赫道,“这掌力威力虽不及我帮祖传降龙掌法,但力道更为专一,想来是武帮主轻敌失手。”显然丐帮上下已经从随军的布长老中得知有敌人易容混入己方之事,故此都认为是武千秋轻敌被杀。
方不阿问道:“武帮主全身只这一处伤痕么?”
布勤道:“几位长老共同查看武帮主遗体,确实只这一处。”
“诸位请宽恕方某唐突。”方不阿道,随即从胸前衣襟处撕开一口子,拿出了一张折成小块状的纸条,大声道:“丐帮众兄弟,数月前不知何故,武帮主曾将这封书信交与方某,我先将这封书信交于帮中辈分最高的明长老颂读,诸位意下如何?”方不阿说着将信件交给明夷,此举令丐帮众人大为意外,帮众与诸位长老都不知武帮主竟有如此安排,但有些帮众却颇为精明,喊道:“请方兄弟打开信件让咱们观瞧,倒要看看是不是武帮主亲笔。”
明夷将书信展开,正面展示给丐帮之众,丐帮众人大多不识字词,但武帮主的笔迹却认得一清二楚。明夷朗声宣读,大意是指武千秋自己若被掌力所伤致死,则让方不阿护送他的遗体回丐帮总舵洛阳,放置在丐帮历代灵堂处,七七四十九天之后方可下葬,而帮中大小事物以及帮主之位,一并交由横赫。丐帮历代帮主殡天时,都是要将遗体放置在洛阳总舵灵堂处,七七四十九天之后才可下葬,只是众人不解为何武千秋会选择方不阿护送,好似武帮主早料到自己会客死他乡一般。
横赫此时才知方不阿用心良苦,他早已知道武千秋会将帮中事物交付自己,只是丐帮帮众人心惶惶,议论纷纷,在帮众集会之事拿出武千秋密信一可安定人心,二也可证明自身清白,故横赫对方不阿敬重不已,难怪武帮主会选择他来料理身后事。
江月道:“看来这位方前辈不仅刚正不阿,还是个大精细人。”
“早听闻丐帮之中多有刚正之士,看来阿拉两个不用太过操心了。”丁雁道,欲转身拉着江月离开,忽看到一乞丐,低下声来对江月道,“月儿,你看那个乞丐……”江月顺着丁雁目光看去,登时明白何意。两人悄悄挪动,装作离开模样,而后丁雁忽然拔剑,横在那乞丐脖子前,这一幕被在场众丐看在眼里,将丁雁与江月围作一圈。
横赫见状道:“江小友,这是何意?”
江月道:“横帮主,此人并非丐帮中人。”
“胡说八道。”明夷道,“小贾是虽入丐帮不过一年,却也是我丐帮中人,这位少侠如此作为,是要与我帮作对吗?”
江月拱手道:“丐帮行侠仗义,在下岂敢?昨日在下曾在潘家酒楼见过这位贾兄弟,彼时这位兄弟被店小二推搡了一番,撞到在地,额头留下创伤,总不能在今日便不留任何痕迹吧?”
布勤当即明白江月此言何意,纵身跃至那乞丐身前,道:“这位朋友,你曾扮作西夏黑衣人给大理运粮军暗送消息,我等好生感谢,但你刺杀我帮帮主,实数不赦,虽不知你目的如何,但今日你是无法逃脱了。”
那乞丐先是惊愕,然后狂笑一番,道:“想不到今日被两个小朋友识破身份。”说着右手便够到左侧脸颊,要抓下人皮面具,半张脸已然脱落,忽右手一挥,袖中抛出大量石灰,弥漫当场,众人退后一步,分别招架,打散石灰。只见一身影纵身而起,欲往林中逃窜,横赫见状怒上心头,运气右掌伸前,往右下一挥,一声“留下罢!”那身影应声栽在地上,口呕献血,此时人皮面具已然脱落,露出一张苍白瘦脸。
众人赶至,布勤见状惊道:“阁下莫非是……江湖人称‘千面一人’的审伊。”明夷道:“果然是你,阁下也是江湖成名人物,为何要刺杀我帮帮主?正逢边疆战事,我大宋江湖人物当同仇敌忾才是。”
“哈哈哈……”审伊一阵狂笑,“什么同仇敌忾,尔等南蛮,岂能与我大辽相提并论。”此言一出,众人惊诧,彼时契丹改制,皆以耶律和萧为姓,莫非审伊也是契丹人?是了,当年契丹改姓之前,有审密、石抹等姓氏,后来都改姓为萧,想来这审伊原本应是姓审密,去“密”改姓了“审”。
横赫道:“看来不论是暗送密信还是刺杀本帮帮主,阁下的目的是削弱宋、夏两国实力,好让契丹有机可乘。”
审伊笑道:“不愧是横绝西北,在这边疆征战多年,深谙谋略。”
横赫朗声道:“阁下为国之心,横某佩服,而无论是刺探为间,暗杀我帮帮主,都是死罪,丐帮兄弟,帮规伺候。”横赫一声令下,在场群丐已分布在审伊四周,结起打狗阵,便要格毙审伊。
“丐帮打狗阵?”众人忽听得远处传来一阵细微之声,愈来愈近,“在下可要领教了。”此声已到跟前,是个身负重剑的少年。
江月见过此人,正是当初在灵隐寺与祖风和尚大战数百合的独孤绝尘,只见他挥动重剑,逼退丐帮众人,接着又有数人从林中跃出,皆是当时在灵隐寺前的契丹武林好手,此时混战于打狗阵中,将审伊救出。
横赫道:“北方鞑子齐聚到此,丐帮男儿正好厮杀一番。”说着与丐帮几位长老跳至打狗阵中,与几人混战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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