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来这世界那会儿，潘夜心中强烈的悸动，穿越确实存在。
遗憾的是，不能告诉那边的人。
她平常的活动范围只有一个宫殿。
后来，对皇宫之外产生强烈好奇，走了一天后。
扶着墙、揉着脚、放弃了这个伟大的计划。
接着，她又兴趣满满地探索别的‘宝地’，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宫斗竟然在身边。
为此，她好几天食不知味，寝不能寐，躲在娘亲怀里瑟瑟发抖。
不过，那些‘大人’似乎不屑于对她这个十岁的孩子出手……
白云如纱，月光时隐时现。
因为近日有着军队的经过，整条街道行人寥寥无几，有些清冷之感。
“啪哒！”
回神望着身前还在转动的物什，潘夜愣了一下，想起来，这大概是钱，扭头看了看走远的身影，感叹一句：“好人呐！”
随即一下爬起身，抓住那枚铜币换来一个馒头，回到之前的角落，开始吃起今天的晚饭。
将最后一口咽下去，循着声音和灯光来到一座院子外，蹲坐下来，靠在门柱上闭目休息。
时不时的，女人的惊叫声，欢笑声，不住往她耳朵里钻，到了后半夜才渐渐停息。
“魏军真狠呐，把季家杀了个干净，连孩子都没放过。”
“可惜了，那些妃子……”
“咦？你看那儿，啧啧！”
“胆子真大啊，这种情况还敢出来要饭。”
“可怜啊……”
空旷的街道上，一个瘦小身影朝这边走来，步履虚弱，格外显眼。
最后，她躺在一堆杂物上。
潘夜轻抚饿得咕咕叫的肚子，抬眼看了看小酒馆里的人群，微微撇过头，让长发挡住脸。
猜得到自己正遭受议论，感觉很羞耻，却没有办法。
“唉……”宫里的生活虽然憋闷，但不至于饿肚子……
没过多久，店里出来一个人，他背着圣光，对潘夜伸出手。
咳咳，没想到是店小二啊。
后院，潘夜坐在桌前狼吞虎咽。
瞧着食物大半进了她的肚子，掌柜开口了：“孩子，帮我办件事，做好了，以后就住在这儿，怎么样？”
潘夜鼓着脸颊看着他的目光，若有所思。
“那个，你的菜……”潘夜鼓了鼓劲，想大声说话，没想到开口就成了这样。
一句带着稚气的话语打断闲聊中的汉子，他回头一看。
原来，是个身量到他膝盖的孩子。
她长了一双灵动清透的眼睛，面对汉子，神色不太自然。
巴掌大的白嫩脸蛋跟身上的粗布麻衣形成强烈反差，使她看上去有种特别的意味。
于是店里的客人等上菜的时候，忍不住逗弄潘夜，然后看她害羞的可爱模样。
到了晚上，潘夜麻木地瞪着眼睛。
身边男人们的汗臭味不停刺激她的嗅觉。
还有，几人合力的鼾声让床板都震动了。
“……”
等她换个姿势，粗糙的衣物把皮肤蹭得生疼。
“唉……”
最后忍无可忍，借着月光来到院子里，伸手摸摸自己的裙装，还是湿的。
“唉……”
潘夜发现自己总是叹气，大概是因为从前的奢华生活再也没有了吧……
几天来，店里的伙计们觉着碰到个稀奇事儿。
他们从没见过哪个要饭的会这样爱干净。
那晒在厢房外，院子里的衣裳，怎么看都是富贵人家才能拥有……
“哎哎！”
一个伙计凑到柜台上神秘道：“你们猜我刚才看见什么了？”
“看到什么快说呀！”
“我看到，魏军贴了告示，说季家有个十一岁的小公主还活着。”
听到这，几人的表情仿佛定住了。
他们纷纷看那个正在擦桌子的孩子，隐隐觉得，这其中有点什么关系。
那人继续低声说：“魏军说了，谁要是抓到那位小公主，或者提供有用的线索，赏银三十两！”
“刷！”
几个伙计突然盯过来。
这番举动让店里的客人一惊。
“哎呦！吓大爷一跳。”
“这店小二都聚着干嘛呢！”
“嘀嘀咕咕的，还不来上酒？”
夜晚，院儿里一片静谧。
细细的水声哗哗淌着。
“快！”一个人影压抑地朝屋里叫了一声。
朦胧中，三个人勾着身子往前移动。
没人注意到，潘夜手上的动作放慢了。
眼里只有赏钱的三人，浑然不知，已经打草惊蛇。
很快，沉重又略显兴奋的呼吸到了身后两步外，潘夜眉头一皱！
两只手牢牢抓住木盆向后甩去。
“啊！我的鼻子……”
黑暗中，一声惨叫伴着寒风传出好远。
计划失败，三人僵了一下，不过反应不慢，立马把潘夜拦住。
看着她警惕的样子，觉得还挺有趣。
其中一人笑得猥琐：“好妹妹，哥哥带你去吃好吃的？”
“这下看你往哪跑，嘿嘿。”
“呦！我的银子跑你那儿去了！”
“哈哈哈哈……”
三个大人欺她小无力，过分！
不过，潘夜小就小在太滑溜，每次都差一点就能抓到。
时间一长，潘夜找准机会抓起一把泥土撒向三人的面门，扰乱他们视线的同时迅速爬上墙头。
不过，她可不敢乱动，这墙高着呢！
这会，身上出了不少汗，风一吹，潘夜缩了缩脖子。
额头的碎发湿湿地搭在脸上，好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
很快她笑出声来。
那伙计竟然学着她，想踩篓子上来，可惜他太重，一脚下去，篓子破了！
三个人在下面急成了猴儿。
“好妹妹，上面高，可小心点呀！”
“就是，快下来吧，刚才逗你玩呢！”
另一边，墙角下紧赶慢跑过来一个人，潘夜对他们的小把戏感到好笑。
“呵呵……”
脱离险境，潘夜微微放松，后怕地笑笑。
歇着听了一会苍蝇叫，随后站起身：“你们的银子走了，拜拜啦。”
三个伙计没法子，眼巴巴看着那团身影一点点消失在黑暗中。
第二天，如她所想，那几个人不在店里，肯定去报信了。
饿着肚子在屋顶吹了一晚上的冷风，潘夜恨恨地走进小酒馆，直接来到后厨。
目光在众多菜肴上扫视，最后，看中一只烤鸡。
厨子以为她来上菜，便没有理会。
“嗯，可惜了。”没有可乐。
烤鸡配可乐，那可真是绝配！
“大人，这边请……”
“嗯？”
“这……”
大群的官兵突然出现，把小酒馆围住。
店内客人探头缩脑，揣揣不安。
掌柜一看不对劲，站出来恭敬道：“大人光临，不知道有什么事？”
“搜！”
一处巷道中，潘夜坐在板车上，左手托着一只光溜溜的大白鸡，这鸡还冒着热气儿，烤得已经熟透，表面泌出了一层油，右手撕下一块肉放进嘴里吃着，惬意得很。
一声急啸在其头顶掠过，吓得她差点把烤鸡给丢出去。
这声音尖锐无比，响声极短。
猛地，一只箭炸出石墙刺入潘夜肩膀！
这一箭太突然。
使她整个身体不受控地前倾了一下，且已经看到身上有什么东西突出来一块。
“嘶……”
血流不止，汇聚到箭端滴下，甚至可以感觉到，留在身体里的冰冷箭杆。
巨大的疼痛感让她无法掌握重心摔下板车。
潘夜举起发抖的手，一面想拔出箭，一面不敢碰那里，难受得不住打滚。
这样一来，却扯得伤口好像被撕裂，半边身子疼得快要失去知觉，顿时冷汗直流。
好在这痛苦的时间不长，她就晕了过去。
“找到了，在这里……”
“……”
“今晚出发，告诉夫人，不必担心，顺道把这孩子给月儿送去……”
半梦半醒中，好像有谁在耳朵边上说话，好像又离得很远。
“……是，请侯爷放心。”
刚醒来，潘夜感觉浑身酸软无力，眼睛也难睁开，凝神回想起来之前的事，勉强撑起半个身体。
“这，这是哪里……”
周围有些暗，虽然点着几盏蜡烛，她好像在谁的家里。
“你是谁？”
发现屋里还坐着一个人，潘夜犹豫了一会，鼓起几分勇气问。
这一切都有种诡异感，自己不是已经中箭……虽然伤处还隐隐作痛。
那人垂头盯着案几，身形纹丝不动，听到声音，抬头望了过来。
烛光下，男人无声地站在床边。
这样一个陌生面孔突然离得如此近，令她惊诧之余，还有些不知所措。
“孩子，有没有哪里不舒服？”男人的语气像某个素未谋面的熟人。
“是你救了我吗？”潘夜打量他的脸庞，记不起来在哪见过。
“现在看来，你确实是本侯救的，但那箭也是本侯射的。”
他声音平淡，透着点惆怅，潘夜震惊了。
“什么？”
“皇命难违……现在季家已经不在，你打算如何？”
潘夜没有回答，心里很乱，屋里安静下来，忽的，眼角余光注意到男人抬手伸来，不禁瑟缩。
那手顿了顿，跟上来，触在潘夜头上抚顺发梢，他缓缓道：“忘掉以前的所有吧，好好活下去。”
傍晚，一名黑衣男子骑着马出了城，没有引起多少人的注意。
等到离城远了，曹将加快了些速度，驾着马儿踏上官道，还算宽敞的石板路两边被杂草占据一部分，看上去有些窄。
潘夜有些僵直地靠在曹将胸口，风从面上掠过，吹得她呼吸困难。
天色渐黑，不能再骑，曹将下了马，走在前头牵着缰绳。
后背变得空荡不安，潘夜吸了吸鼻子，微微伏下身体，放松一下坐得发麻的下身。
前方的景物逐渐黑暗模糊，潘夜收回目光，开始听马蹄与地面相碰发出有节奏的哒哒声。
她已经有些困倦，不由得感到些许疑惑和不耐烦，难道他们要这么走一晚上？
这一觉睡得不太安稳，马儿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下来。
潘夜睁了睁眼睛，天上看不清月亮，四下一片漆黑，分不出到了何地，附近有个亭子。
依稀看得到里面坐着一个人，潘夜眯眼仔细瞧，发觉身上有东西掉下去。
是件衣服。
看来是那个人的，随即准备下马去捡，正巧压到肚子，刹时间红了脸，脑子清醒了些。
将衣服抖了抖甩到马儿身上，又朝亭子里张望，反复确认那人是不是睡着了，她不得不小心，因为接下来要做的事，绝对不能让任何人看到，害羞害羞……
马儿哼哼两声，曹将动了动，又听到某种陌生却很容易明白的声音，又又动了动，用衣袍盖住耳朵。
安静却不安分的一晚。
等到天微微见光，潘夜蹲在河边随便洗漱一下，想着还没吃早饭，一边往回走。
那道黑影坐在亭子里，不知道还打算坐多长时间。
“唉……”一想到对方冷漠的样子，她就有点不敢搭话，如果能让那个侯爷送就好了。
“咦？刚才还没有的……”
进了亭子，有些苦恼该怎么开口的潘夜注意到石桌上有个布包，上面摊着两块烧饼。
对方一直沉默着吃东西，一眼都没看她。
潘夜心头一动，拿起边上的水袋有些小心地走到他面前：“哥哥，你喝水吗？”
曹将一怔，有点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哥哥别客气，你喝吧。”说着，潘夜把水袋往前递了递。
“好。”曹将接过水袋，面无表情。
潘夜对他害羞地笑笑，脚步轻快地转身坐下，啃了饼缓缓嚼着，看着远山绿林发呆。
不过吃了两口，就把饼收好。
没办法，实在是被这粗粮硌得不行，而且，这里应该算是荒郊野外吧，想来是没有合胃口的食物了。
曹将见此，低头思索一番，抱她上马，再次出发了。
“要下雨了。”
曹将提醒道。
一路上，一直看着这个可爱的小女孩不停地点头，几次想说什么，张了张嘴什么也说不出来。
潘夜则觉得有些奇妙，在马背上这样颠簸，自己竟然能两次睡着。
两人一马现在处于一片竹林之中。
不难看到，头顶的云头聚集着，越来越黑。
不一会儿，曹将抱着一堆竹子回来，找了颗树，把削尖的那头**树干，再重复几道复杂的工序，一个简单的雨伞完成了。
“哒！”
“哒哒……”
酝酿多时的雨倾泄下来，曹将牵着马和潘夜躲进伞下。
土地长时间的干燥，经过雨水的打击，浮起大量灰尘，眼看这雾一般的灰尘飘过来，曹将转身挡在潘夜面前。
两人的目光不可避免的再次触碰到一起。
接着曹将身躯一颤，心里生出些许奇妙的感觉，有点意外，这个小小的人儿会抱住自己。
潘夜大方展示自己的天真与无辜，就像扑在还算柔软的枕头上，外冷内热的枕头，嗯……
雨声不知不觉小了下去。
风有点凉，有点潮，还有点青草气。
潘夜退出这怀抱，仰头望着他。
这双眼睛再次给看到它的人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单纯，充满了美好。
曹将再也忍不住，脸上有了些表情，那是不是在笑，他不知道，因为他已经很久不会笑了。
他感到庆幸，庆幸这样一个美好的人儿没有死在最后的那场行动中。
土地湿滑不便于骑马，曹将还是在前面走着，让小孩子歇在马上。
远处绿荫夹着小道，雨后的青山成了乌山，山与天的交界处呈现青黄两色的薄云，美轮美奂。
“再看，小心掉下来。”曹将说。
“那哥哥别忘了接住我，嘻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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