排练的地点是一处闲置的院子,里面临时搭了个棚子,棚子里零零散散地摆着几张红木桌子和椅子,桌上摆着瓜果和茶水。
大概十来个人在棚子里面坐着,位于大棚中央的一桌已经坐了四个人。
坐上首的是个吹唢呐的老头儿,李清砚到场的时候就看到他正嘀嘀叭叭吹得欢。唢呐老头儿的两边各坐一人,一个手里提着小号,一个扶着一面大鼓,两人磕着瓜子喝着茶,脚底下全是瓜子壳和香蕉皮,半天才动一下手里的家伙,一副十足的摸鱼派头。
坐在唢呐老头儿正对面的是个金发碧眼的中老年男人,高鼻梁凸颧骨,很有异域特色。这人神色庄重地捧着一个众人从没见过的大型乐器——看造型应该是个吹奏型的乐器,和小号一样有个出声筒,不过它的筒差不多有小号的两倍粗,管身造型也颇为复杂,只看纹饰和材质就知道造价不菲。
中老年男人手指有节奏地在管身上按动,鼓着腮帮子吹得一脑门子汗——得亏他年纪还算轻,换了另外三个老头儿还不一定吹得动这玩意儿。这乐器浑厚的音质也完全对得起它的体型,与唢呐唱对台戏完全不落下风。
光这两人就贡献了整个院子百分之九十的噪音。
李清砚三人捂着耳朵挑了一张远离四人组的桌子——这张桌子旁只有一个年轻人坐着,而且是个安静看书的年轻人。
林惊风看对方和自己年纪相仿,自来熟地上前打招呼道:“兄弟在这种环境下也能看书?将来必定是国之栋梁!”
年轻人毫无反应,甚至头都没抬。
林惊风不以为意,淡定地在年轻人旁边找了个椅子坐了下来。
年轻人似乎这才发现有人到了自己身边,抬起头看了众人一眼。
林惊风抓了把瓜子,磕了一口道:“兄弟在看什么什么书呢?”
年轻人脸色疑惑地看着林惊风,抬起一只手指了指耳朵,然后又摆了摆手,示意自己听不见。
林惊风脸色一僵,尴尬道:“抱歉抱歉,我不知道你听不……”
话还没说完,就看到年轻人从耳朵里抠出两团东西,屈指一弹丢出老远。
“你说啥?我刚刚塞着耳朵没听见。”
林惊风:“……”
尹南霜哈哈一笑,剥了根香蕉道:“听说明天杨府的老爷出殡,大家都在练乐器,你躲在这看书,不怕被管事的看到吗?”
年轻人挠了挠头,一脸懵逼道:“练什么乐器?”
“嗯?”尹南霜被他一问也有点莫名其妙,疑惑道:“这里不是仪仗队排练的地方吗?”
年轻人闻言脸色怪异道:“难道你们三个真是来应聘仪仗队的?”
李清砚扬了扬手里的胡琴:“不然呢?”
林惊风扬了扬手里的快板,又看了看尹南霜手里的镰刀和锤子,最后看着年轻人手上除了一本书啥都没有,顿时明白过来:“原来兄弟你也是混进来骗吃骗喝的?”
年轻人:“???”
“难道不是?”林惊风一副不信的表情:“你连乐器都没有,还说不是来骗吃骗喝的?”
“你们是装糊涂还是真糊涂?”年轻人皱着眉头反问道:“仪仗队不过是个幌子,在坐的都是江湖上有名的探案高手,受杨家二爷的邀请来调查杨家老爷死因的,你们不会不知道吧?”
李清砚三人面面相觑,一时相顾无言。
“那他们呢?”李清砚指着大棚中央的夕阳红四人组问道:“他们也是来探案的?”
聊到这里,年轻人基本上已经断定李清砚三人是不知道什么原因混进来的土包子了,看着李清砚三人好奇的眼神,一股优越感不禁油然而生。
“六扇门听说过吧?”年轻人端起面前的茶水,轻轻啜了一口。
“你是说,这四个老头儿是六扇门的人?”尹南霜闻言差点被香蕉噎住,脸上明明白白地写着四个字:你在逗我。
受一些流言和话本的影响,民间总是把大理寺、刑部和御史台的合称为六扇门。尹南霜作为天策府的刑事案件总负责人,日常工作免不了和这三个部门打交道。六扇门作为朝廷重要部门,再怎么不靠谱也不至于招纳这四个吹丧乐的糟老头。
“咳咳,”年轻人被尹南霜的话惊得呛了一口茶水,连连摆手道:“那倒不至于,区区一个乡绅,怎么可能请的动京师六扇门的大人呢。”
年轻人拍了拍胸口,顺了口气道:“虽然不是六扇门,不过这四个老头儿也不简单,业内人称……”
林惊风咽了口唾沫,小声道:“人称什么?”
年轻人轻轻吸了口气,一字一顿道:“黑!衣!人!”
李清砚闻言抬头看去,这四个老头儿果然是一水的黑衣黑裤。
“别看这四人一副糟老头的模样,他们近年来屡破奇案,好几个江洋大盗都栽在了他们手里。扬州知府上个月刚给他们题了块匾:长安六扇门,扬州黑衣人!”
尹南霜闻言眼神微微闪动,林惊风则是倒吸一口冷气道:“听起来好厉害!”
除了自己这桌和占据中央的四个老头儿,棚子里零零散散还坐着九个人,或老或少,或男或女。
“那另外几个人呢?”本来以为大家都是来吹个丧乐吃个席,结果到了之后才发现只有自己是真的来骗吃骗喝,其他人可能个个身怀绝技,李清砚心情一时有些复杂。
“看到角落里那个猥琐男和小男孩了么?”
顺着年轻人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很容易就能发现目标——一个色**地盯着在场唯一女性的猥琐中年大叔,和一个看起来只有十岁左右的小男孩,这种奇怪的组合在当下的环境中还是很显眼的。
林惊风点了点头道:“看到了。”
“据说这两人都是东瀛人,在扬州城开了一家什么侦探事务所,近几年协助官府破了好几个连环杀人案,和衙门的捕快房交情不浅。”
尹南霜突然插嘴道:“他们两个有没有什么名号?”
年轻人摇了摇头道:“东瀛人的名字都比较拗口,所以就算有什么名号也很难流传开来。我只知道他们两个一个姓毛,一个姓江。”
“那个女人呢?”
年轻人闻言眼中闪过一丝忌惮:“众所周知,江湖上有四种人不能惹,老人,小孩,太监,和女人……”
林惊风闻言眉头紧锁,忍不住出声打断道:“可我听说的版本是不能惹道士,和尚,书生,和乞丐……”
尹南霜想了想,反驳道:“我记得是瘸子,瞎子,聋子和哑巴。”
三人大眼瞪小眼,然后齐刷刷地看向李清砚。
李清砚喝了口茶,淡定道:“众所周知,四大天王向来不限人数。”
“……”
年轻人不满地咂了咂嘴道:“总之我的意思就是那女人也不简单,如果像那个东瀛人一样无礼,迟早要吃苦头的。”
李清砚客气地拱了拱手:“多谢小兄弟提醒,那不知剩下的几位有何特殊?”
除了刚刚被年轻人点到名的几位,棚子里还有六个五大三粗的汉子。这六个人坐在一起,打着赤膊吃着瓜果,桌子底下杂乱地堆放着葬礼用的乐器。
“哦,那几个啊,是杨府从扬州城高价请来的葬礼仪仗队,是扬州城顶级的丧葬一条龙服务团队,喏,那几个老头儿手里玩的乐器就是找他们借的。”
李清砚揉了揉脸,不知道该摆出什么表情。
看着林惊风目瞪口呆的表情,年轻人震惊之情溢于言表:“喂喂喂,你们不会以为堂堂杨府老爷的葬礼,一辈子只有一次的重要活动,会请你们这种业余人士来挑大梁吧?”
林惊风低头看了看手里的快板,只好干笑两声认下了“业余人士”的称谓。
事到如今,在场所有人的身份都已经明了了,除了眼前这个年轻人,于是林惊风抬起头看着年轻人道:“聊了这么久,还不知兄弟怎么称呼?”
年轻人闻言微微一愣,随后矜持地笑了笑道:“在下姓包,家父希望我长大之后可以入朝为官,为民请命,拯救万民于水火,做个百姓心目中的青天大老爷……”
林惊风闻言肃然起敬,拱手道:“原来是包老爷,失敬失敬!”
年轻人嘴角微微抽搐:“在下包万民……”
林惊风讪笑两声,解释道:“我的意思是包兄博学多才,早晚会成为青天大老爷,提前称呼一声包老爷,不为过,不为过……”
“其实我更想别人叫我包青……”
“包老爷是吧,”从刚才开始一直默默坐着的尹南霜突然从座位上站了起来,目光直视着面前的年轻人。
“其实是包……”
尹南霜挥挥手打断了包万民的话,嘴角微微勾起一个邪魅的弧度:“事到如今,我也不隐瞒了,其实我也是受邀来查案的。”
李清砚一手扶额,低下了头。
年轻人还在纠结于包老爷这个称呼,听到尹南霜的话一脸敷衍道:“那不知神探怎么称呼?”
“狄仁杰听说过吧?”
年轻人翻了个白眼道:“前朝神探谁不知道,你不会说你就是狄大人吧?这年龄可对不上啊!”
尹南霜喝了口茶,缓缓道:“你可知道狄大人有一位出生入死的搭档,名叫李元芳……”
“王都密探李元芳,我当然知道,不过我说大叔,吹牛不是这么吹的啊,你这年纪明显对不上啊……”
“呵,”尹南霜冷笑一声,手中茶水一饮而尽,傲然道:“王都李元芳,江湖尹南霜,正是在下!”
李清砚:“……”
林惊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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