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是符腾堡公主蕾欧娜。”美泉宫的一处房间内，侍女怀中端揣着一副美丽少女的画像，画像被装在一块鎏金的画框里。
画中的少女端坐在以星辰为背景的画布前，她面容姣好，神情静谧，嘴唇微抿，柔顺的亚麻色长发掠过她雪白的香肩，让人一看到她的画像便仿佛得到心灵的宁静。
“她是符腾堡公爵的次女，家中还有两个哥哥和一个妹妹，芳龄十五，在符腾堡也是以美貌而出名。”侍女为陛下进一步说明。
还未等尊贵的奥地利皇帝弗朗茨陛下发表意见，他身旁的一位穿着华丽的少女便迫不及待的走上前去端详蕾欧娜公主的画像，一边还在胸前摇着精致小巧的鹅毛扇子。
片刻后，她皱着眉，摇了摇头，“我听说她年纪不大，绯闻倒是不少，光是和她的两个哥哥就有不少坊间传闻，符腾堡公爵是怎么好意思把她女儿画像送来的？我倒是听说她妹妹的相貌更甚她一筹，而且身子清白，公爵大人这是不舍得割爱了？竟然什么臭鱼烂虾都敢送到美泉宫来。”
“母亲。”读者或许很难猜得到，这位敢在皇帝陛下面前插话，性格如此直爽，说话如此直白的少女，竟然是奥地利皇帝弗朗茨的生母特蕾西娅·冯·哈布斯堡，“您原本不也是父亲的外甥女么，也就不要过于苛责她了。”
“啧啧。”特蕾西娅皇太后忍不住插起了腰，开始数落弗朗茨陛下，“你这是觉得我当初不应该嫁给你父亲咯？要知道如果当初不是我为你父亲生下了你，如今维也纳姓什么还不一定呢！虽然我是你妈，可我生你的时候也就她这么大，现在老娘我也才三十出头，风韵不减当年，如今追求你娘的人能从维也纳排到慕尼黑！”
她先是夸耀了自己一番，又沾沾自喜的继续说道，“再说了，我嫁给先皇之前可是如假包换的处子之身，哪像这位放荡的公主殿下，结婚之前就已经传出了绯闻。这样的女人，怎么配得上我英俊高贵的儿子？”
特蕾西娅纤细的食指顺着弗朗茨的金色的发梢一直滑到下巴，在弗朗茨陶瓷般细腻质感的脸颊上留下一道稍纵即逝的红印。她就像是在打量自己创造出来的无比精妙的艺术品一般，眼神里仿佛要射出吃人的光。
“啊，我俊俏的儿子，瞧瞧你那白净的皮肤，魅惑的纤唇，尤其是这双迷离却又充满欲望的眼睛，你以后注定要俘获不知多少纯情少女的芳心。”
若是别人还好，可说这话的是自己的母亲，弗朗茨也觉得十分尴尬，尤其是在周围还有众多侍女的情况下。
“如果不是因为我身份所限，我也会沉醉在你谜一般的眼眸里的。”这位依然保有青春少女般容貌的皇太后，将陛下的头埋在胸口中，深情的亲吻了皇帝陛下的额头。若是有不清楚内情的人在场，肯定会以为这是一对再正常不过的情侣会做的事情。
“够了，母亲。”面对母亲愈发出格的举动，弗朗茨不得不把手放在腰间推开她，“您已经有一个爱你的人了，就不要拿我开玩笑了。”
不知是因为缺氧还是害羞的缘故，弗朗茨从母亲胸口里挣脱出来之后，原本略有病态白皙的脸颊泛起了一阵健康的红晕，看得特蕾西娅更是心花怒放，就连周围的侍女也羞涩的低下头，用手掩住自己的嘴唇，不敢再去看陛下这唯美的一幕。
特蕾西娅皇太后深吸一口气，满脸严肃。她挥一挥手，刚才那位侍女便抱着画像退了下去，后面紧接着便是另一位侍女走上前来。
“这位是普法尔茨伯爵的女儿……”
“难道威特尔斯巴赫家族就没有更漂亮的女儿了吗？”
“普法尔茨受勃艮第控制太久，如果我们两家能联姻的话，或许能帮助他从勃艮第手中解脱出来，转而与我们结盟。”陛下说。
“我的好儿子，难道我们光荣的奥地利还需要一个小小的伯爵作为盟友吗？我可不允许你出卖色相，听你妈的话，娶一个你爱的老婆才是最重要的。”
少年皇帝微笑着摇了摇头，没有反驳，也没有赞同。
皇太后一挥手，下一个候选人又上来了。
“沃伦斯基的长女……”
“斯拉夫人也敢染指哈布斯堡的血统？”
“不伦瑞克的……”
“太老了！”
“勃艮第的公主玛丽。”
“我不喜欢她脸上的那颗痣。”
“等等。”皇帝陛下叫住侍女，“勃艮第最近与我国交好，如果能再加上一层亲人关系的话，我想我们就能组成一个牢不可破的联盟。”
“儿子，我刚才就对你说过，我要你娶的是爱情，而不是为了什么国家利益。难道我们哈布斯堡的家业还不够大吗？在帝国内我们说一不二，在欧洲我们也是不可忽视的强权，你姑爷爷占据了几乎整个新大陆和印度，在哈布斯堡家族面前，欧洲大陆上谁敢跟我们作对？”
弗朗茨有些哭笑不得，“如果真的没有人敢跟我们作对的话，那我们也就不需要外交部了。三个多月前匈牙利人的暴动还历历在目，母亲大人，金雀花就是我们的前车之鉴啊。”
现在在整个欧洲大陆的贵族们，一提到金雀花，就会联想到那场惊世骇俗的大革命，便会不由自主的怜悯起自己的命运来，一想到那些暴民会冲进自己的庭院，劫掠自己的家产，破坏自己的产业，甚至奸淫贵族少女，他们便忍不住瑟瑟发抖，当然也会更加憎恨暴民。
这一点，就连奥地利的皇太后也不例外。一提到金雀花的悲惨遭遇，特蕾西娅也禁不住打了个寒颤，于是乎也不得不妥协了。
“好吧，那就听你的，先暂且留下吧。”
“是。”侍女应允下来后，微微欠身行礼，然后将画像摆放到一张专门的桌子上。
“还有其他候选的吗？”
“还有最后一位。”最后一位侍女走上前来，“这位是——巴伐利亚的伊丽莎白公主。”
“巴伐利亚？那儿也是威特尔斯巴赫家族的领地咯？”
“是……”
“那我收回我刚才的那句话，他们家族还是有漂亮女儿的。”皇太后说完，随意的瞄了儿子一眼，却发现儿子竟罕见的目不转睛的盯着画像。
凭借着女人的直觉，皇太后一下子就明白了儿子的想法。
“原来陛下您喜欢这种幼小可爱的类型啊。”特蕾西娅像一个偷窥到了秘密的少女一般窃喜的咯咯笑起来，“那就选她吧，反正巴伐利亚也是奥地利传统的盟友，这样最好。”
“呃……”惊觉被戳穿了心思的弗朗茨陛下赶忙否认，“不……我不是，我只是觉得她的发饰很特别罢了。”
“那就是不要咯？”
“那也不是……”
“好吧好吧。”特蕾西娅笑得更大声了，“那就暂且跟那位勃艮第公主摆在一块儿吧。”
“是。”
“好了，现在我们讨论一下这几位经过第一轮筛选后的公主们吧。”皇太后说，“不如先让她们都来维也纳住上几天再做决断。”
弗朗茨面露难色，“我们现在正在和勃艮第商讨针对英格兰和法兰西的事情，如果顺利的话，我们会结成盟友。在这个时候，我们若让理查国王的女儿到维也纳，最后却让她空手而归的话，我怕对两国关系不利……”
“那就让他生闷气去呗。”特蕾西娅不屑道，“他勃艮第少了我们，有多少把握能击败法兰西？更不要说波西米亚也对他们虎视眈眈，他不找我们结盟，他还能找谁？如果你看不上她女儿那反倒正好敲打他一下，免得让他觉得我们真的怕了那群粗鲁无知的暴民，到时候在谈判桌上，你不也能讨到更多好处？”
“母亲大人……”弗朗茨无奈的笑了笑，没想到母亲居然连这一层都想到了。
就在这时，房间的门被人推开，进来的是帝国首相蒂罗尔公爵。
“陛下，国事紧急，就在刚刚俄国大使向我们通报他们对波兰的战争计划，请速速召开御前会议！”
一看到一贯沉稳干练首相表现的如此紧急，弗朗茨便猛地便从椅子上站了起来，那张明明还略显稚嫩的脸庞，此刻洋溢着十足激动和紧张。
少年皇帝整了整衣衫，向皇太后微微鞠躬，“母亲大人，那决定皇后一事暂时就交由您来定夺了，现在我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处理。”
说完，他便迈着矫健的步伐，跟随首相大人一起踏出了房门。
望着儿子这风姿灼灼的背影，却联想到他体弱多病的身子，特蕾西娅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为什么男人们总是能为了一片自己可能一辈子都不会登足的领土，为了子孙后代早就享用不完的财富，而义无反顾的奔向战争呢。”
……
参加此次御前会议的有我们的皇帝弗朗茨陛下，首相蒂罗尔公爵，帝国最高军事统帅卡尔将军，财政大臣，内务大臣，外交部长，以及一位和陛下一样有着高贵金发的少年。
最先发言的是外交部长，毕竟他是第一个得到消息的人，“刚才我们得到一个惊人的消息，俄国公使向我们提交国书，告诉我们俄国将会在三天后发起对波兰立陶宛联邦的进攻，俄国希望我们保持中立，不要插手阻拦。”
“为此，他们给我们的承诺是，会在击败波兰立陶宛联邦后，将会把鲁塞尼亚作为礼物赠送我们。”
“呵。”弗朗茨冷哼一声，“他们想的倒是周到。斯堪的纳维亚收到消息了吗？”
“斯堪的纳维亚最看重的就是他们在波罗的海的利益，他们向来与波兰和俄罗斯都不对付，这场战争正好是他们想看到的。只不过俄罗斯在波罗的海的力量已经强大到足够威胁到斯堪的纳维亚，我想他们不会不出手不管。至于俄罗斯给了他们什么承诺，我们还需要时间探查。”
“嗯。”听完外交部长的陈述，弗朗茨点点头，“首相大人，你怎么看？”
“波兰立陶宛一直与联合王国是盟友关系，如今联合王国解体，法兰西与英格兰自顾不暇，俄罗斯进攻波兰立陶宛就了没有后顾之忧，只不过短短三个月内就发起宣战，可见俄罗斯的统治者是有多么渴望获得更多的领土，与他们合作，无异于与虎谋皮。”
“但暂时的盟友，倒也不是不可以，对吗？”弗朗茨反问道。
蒂罗尔注视着皇帝陛下，欣慰的点点头，“陛下说的不错，沙皇给我们开的价码确实很诱人，不过我们也得需要展示我们的武力才行，不然会有人认为我们得到鲁塞尼亚只是偶尔的幸运，波兰人不会安分守己，或许我们反而要花更大的代价才能统治这片区域。”
“那叔叔，您的意思呢？”
“我赞同首相的意见。”卡尔大公说，“虽然俄国给我们许诺了鲁塞尼亚，但有些东西我们还是需要自己去拿才名正言顺。”
听完重臣们的意见，弗朗茨哑然一笑，“看来大家想的都是如何瓜分这个可怜的国家，难道大家忘了两百年前他们是如何帮助我们驱逐奥斯曼人了吗？”
大家面面相觑，难道皇帝陛下要看在上帝的面子上而怜悯波兰人，想要出兵帮助他们？
“可如果我们要与俄国人战斗的话，势必要抽调国内大部分兵力，到时候如果陈兵边境的苏丹嗅到了血腥味，向我们发起突袭的话怎么办？”
“这倒不是什么大问题。”弗朗茨说，“我们安插在希腊的间谍工作做得如何了？”
“希腊民族独立运动依然是苏丹最头疼的问题。”外交部长自豪的说，“我们对独立派的支持卓有成效，苏丹不得不花费大量的兵力和银子处理希腊人。如果能有更多的资金支持的话，我能保证在抗俄援波期间，奥斯曼人不敢对我们轻易出手。”
弗朗茨示意财政大臣。
大臣沉思一会儿后，说道，“如果有必要的话，我们还可以再资助50万佛罗林。”
“很好，那就让他们继续自相残杀吧。”弗朗茨说，“派使者到伊斯坦布尔，就说我希望与他们结盟。”
“结盟？”在场的所有人都大吃一惊，“难道与他结盟一起进攻俄国？可苏丹早就知道希腊独立运动是我们支持的了，而且我们两国世代为仇，他怎么可能跟我们结盟呢？”
“不，我的意思是，组成一个由奥地利-俄罗斯-奥斯曼的三皇同盟。”弗朗茨说，“我想苏丹会考虑我们的建议的。毕竟，最牢固的盟友，永远是那个你手里有她把柄的那个……”
“可……我们组成同盟是要对付谁呢？”
弗朗茨没有直接回答这个问题，他转身来到窗前，望着窗外那无垠的草地和树木，“我不知道，其实三皇同盟不能成功也无所谓。”
“我只是……我只是有一种感觉，这场俄国与波兰的战争，最终会演变的一发不可收拾。我们要在情况变得更糟之前，提前找好我们的盟友。”
……
“那我们应该派谁去完成这个光荣的任务呢？”
“这不就有一位足以表达我诚意的人么？”弗朗茨微笑的看向那位从一开始便默默站在角落的金发年轻人，“利奥波德·冯·哈布斯堡，我亲爱的异父同母的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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