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中的女仆们不教你这些的吗?」咲花轻轻的用梳子滑过身前小巧少女的金色长发。
「啊啊,大概吧……」少女似乎有点害羞。实际上 只有少女自己知道:之所以能把外套塞在裙子里,完全是因为自己作为一个24K纯猛男,不会穿这类复杂的女装罢了。
「唔,那真是,有点过头吧——不好意思,我不该评论你的家庭!」
「没关系。」确认自己仪容整理完毕后,小巧的少女从椅子上跳下,「可以带我去看看米拉同学吗?她……还好吗?」
「她很好。」抢在咲花回答之前,一个清冷的声音从门外传来,伴随着两下简短的敲门,陈医生拿着一把纸带,走了进来。
她把一堆纸带丢在地上,一条条铺开。
「看到这些均匀的黑点吗?那就是米拉的心跳。很平稳,很安全。但她可能头部受了伤,现在还在昏迷——生命危险是不会有的。」说完,陈索性盘腿坐在了地上:「这位大小姐,你的家人如果着急的话,我现在就可以送你回去,如果你觉得饿的话,锅里还有蛋炒饭。」
「陈医生,蛋炒饭什么的,她不可能吃的习惯吧!」
「那……加点“老阿姨辣椒酱”?」
「陈医生!!!」
「额,我想先去看看米拉……」
“咕咕咕”
「……」
陈站了起来:「我去热饭,如果你接受不了的话,我就带你出去吃。」
「陈医生,您就不怕她的家长知道您用蛋炒饭来招待他们的女儿后,把你撕了?」
「不……那个,其实我吃的很随意的……麻烦了。」拿铁弱弱地表了一下态——自己在他人眼里的人设,似乎又丰富了……
片刻后。
看着拿铁嘴角的红油,陈支着脑袋,温柔地笑着,轻轻地用纸张,为拿铁擦了擦嘴:「虽然好吃,但辣椒什么的,还是要节制哦。」
「咳咳!」咲花咳嗽了两声,希望陈医生能注意到自己那满是红色辣椒油的碗——劝别人少吃辣椒酱的话,从陈医生嘴里说出来,毫无说服力啊!
拿铁被这亲密的举动小小地吓了一下:「陈医生?」
「抱歉!」陈像从梦中惊醒一样,飞快地抽回了手:「刚刚失礼了。我想到了一些陈年旧事。
我带你去米拉那里吧。」
………………
死寂的医务室里,米拉紧紧地抓着咲花,不住地颤抖:是拿铁的父母……拿铁的父母……是我害死了拿铁……
她的眼睛死死地盯着那扇自己刚刚走出的门——门的那边,是永远不会醒来的拿铁……
死寂,还是死寂,除了几声渺小的呜咽,没有任何夸张的声音响起。
片刻之后,拿铁的父亲大步地走了出来,似乎不想在里面多待一刻。而拿铁的母亲,以手捂嘴,踉踉跄跄地在陈医生的搀扶下走了出来——两个人的眼角都红红的。
「你,就是拿铁最好的朋友——传闻中斯芬蒂斯家族最优秀的女儿?」男子走到颤抖的米拉面前。
他的身影逆着光,在米拉的眼中,显得如此的高大——巨大的压迫感让米拉近乎窒息。
「我……我不……」下意识地,米拉颤抖地回答道,向后微微地退了一步,最后深深地埋下了头:「是……我是……」
「自从允许我女儿出门后,她天天都会离家,天天都跟我提起你——她每天张嘴闭嘴都能想到你……我担心极了,她那样的身子……我担心她的身体,想派护卫……可是!可是……」男人的眼眶又红了,他身旁的夫人已经捂住了脸,无声地哭泣。
「你知道吗?你知道吗!她笑着告诉我:米拉姐姐,非常强,完全……完全够保护好她!然后她就开心地,一跳一跳地离开了!离开了!再也不会回来了!」
终于,一直绷着脸的男人,泪如雨下,沉痛地望着米拉:「这就是你的“保护”!这就是“优秀的你”所做的一切……」
刚刚平息的眼泪再次从眼角滑落,米拉发软的双腿再次往后退了一小步:「我……不……我不知道……」
「够了!」突然,一直沉闷的疫医发了话,将米拉,
打入了深渊。
「你是个很有潜力的猎魔人,但是,我对你很失望。」疫医摇了摇头,走了出门。
「不是,我没有……不要……」
突然,感到自己抓着咲花的手被猛地甩开了。
米拉带着泪水的脸望向咲花,看见的,却是一副鄙夷的面孔:「所以,外人眼中优秀完美的米拉•斯芬蒂斯,实际上就是个害死朋友的骗子?离我远点!」
「不……求你……」米拉伸出剧烈抖动的手,想要抓住咲花的衣襟,手却被猛地打开。
「别碰我!骗子!」
「可是我……」
“啪”!!!“啪咚”
清脆的耳光声瞬间熄灭了屋中所有的杂声。
米拉捂着刺痛的脸,跪坐在地上,像一个支离破碎的玩偶,金色的瞳孔蒙上了灰尘。
拿铁的母亲愤怒地吼着:「你毁了一切!你这个肮脏的骗子!明明没有实力,为什么承诺保护她!你不配姓斯芬蒂斯!把拿铁还给我!」
把拿铁还给我……
把拿铁还给我……
把拿铁还给我……
女子撕心裂肺的呼喊声,在米拉的脑中一遍遍地回荡。
击起了曾经和拿铁相遇的点点滴滴……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米拉突然嚎叫着,撞开了门,冲了出去。
为什么?为什么只有我活下来了!为什么啊啊啊?是我毁了一切吗?我真的是个拙劣的骗子吗?果然是的吗?我这样的家伙,从最初就配不上拿铁啊啊啊啊啊!!
………………
「不会吧!!!!!」陈医生几乎是踹开了疗养室的门——她清楚地听见了心跳检测器尖锐的报警声。
当看到那高速跳动的击针时,陈和咲花几乎到抽了一口气:米拉的心跳上升到了一个不正常的水平。
「快去拿镇定剂!!!」陈大声命令着咲花,自己飞速地冲到了米拉的床边,手指按在了米拉的手腕上,表情冷了下来:「那边那个大小姐,向你道歉,你的朋友,现在很危险……」
………………
四周的风景不断地在脸颊边略过,流下看不清的残影。
褐发金瞳的少女发疯似的疾奔,仿佛这样就能把世界甩在自己身后。
“喀拉”她摔倒在地,翻滚了几圈。
这是第无数次摔倒了……
尖利的石子划破了昔日优雅微笑着的脸,身上那整洁的衣服已经不知不觉间变得破破烂烂。
米拉流着泪,痛苦地从地上爬起,想要再次迈开脚步,却发现自己不知何时被一群人团团围住。人们七嘴八舌的交谈混杂在一起,却很清晰地传入米拉耳中:
“她就是斯芬蒂斯家的二女?听说是个比她姐姐还恶劣的混蛋啊?”
“可不是,长女是个疯子,二女是个骗子,还害死了最好的朋友!啧啧啧。”
“听说被她害死的朋友是个女孩,死得真冤,好像是为了救她……”
“这个家伙肮脏得很,每天都不认真练习,整天缠着那个女孩,恐怕是同……”
“我的天,就是为了馋对方身子!还是个女生的身子!衣冠禽兽!”
「这样的家伙,应该去死啊!」人群中,不知是谁大声喊了出来,一瞬间一呼百应。
无数的责骂、批判、侮辱、鄙视,
混着烂鸡蛋、霉蔬菜、树枝杂物,甚至是小石块,
狠狠地砸向蜷缩在地上的少女。
少女痛苦的呜咽声,渐渐淹没在了众人的激愤声中。
…………
……
「镇定剂注射了吗?」
「已经好了。」陈拂去脸上的汗水,看着速度慢慢降下来的击针,长长地舒了口气,又看了看焦急万分的拿铁「不用担心,情况已经……」
“滴滴滴滴滴滴滴滴滴”刺耳的警报再次响起。
这次,击针的速度开始慢慢的放缓……
慢慢地放缓……
………………
少女蜷缩了许久,终于,人群散去。
我这样的人,果然是该死的吗?如果死的是我,而不是拿铁,该多好。该死的人应该是我吧。我对不起拿铁,对不起叔叔阿姨……我给家族丢脸了……
少女哽咽着,涕泗横流,与大大小小的划痕一起,将那张曾经清秀的脸糟蹋得一塌糊涂。
她看到了,自己的脚底,就是悬崖,悬崖的下面,是无尽的大海。
“米拉,你看过海吗?”
“没,拿铁想看吗?”
“对啊,传闻无尽之海实际上是有尽头的哦!在海的那边啊……”
“那不过是童话里的故事罢了。”
“就算是童话,至少,海,真想亲眼看看啊……”
「拿铁,」米拉的嘴角颤抖地扯出了难看的微笑,「我看到海了啊,
你,看到了,吗?」
「她不会看到了……她已经死了……」姐姐的声音从身后穿来。
然而,千疮百孔的米拉已经不会再颤抖了。
「你不配做斯芬蒂斯家的二女。你不配做我的妹妹。」
米拉连头都没有回,只是面朝大海,微微的笑着,一言不发。
许久,她转过身,轻轻地说道:「再见……」
她向后躺去,落入汹涌的波涛……
……
拿铁,我来陪你了呢。
我会永远陪在你身边的。
眼前的亮光逐渐变暗,少女徐徐向着孤独冰冷的深海,
下沉,
下沉。
蓦地,一只手拽住了她。
漆黑的深海,看不见抓住她的人。
「让我去死不好么?像我这样的人,就应该去死吧。」
「因为约好了一起活下去,不是吗?」
「!」
少女极速地上升,卷起壮丽的水泡。
眼前的白光越来越亮,越来越亮。
终于,她看到了尽在咫尺的,泛着白光的水面,以及——那有着一只洁白翅膀的金发少女。
「拿铁?」米拉陌生地问了一句。
「嗯,我在!」
她们,冲出了水面!
明亮的日光,将她们笼罩……
………………
「拿铁!!!」
躺在病床上的少女“哗啦”一下坐起,眼角泛着泪光。她紧紧地攥着胸口,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她看到了,满头大汗的陈医生和咲花,已经眼泛泪光,紧紧地握住她手的那个熟悉的眼罩少女。
「拿铁?」
「米拉……你醒了?」
下一刻,米拉像一个幼童一般嚎啕大哭,紧紧地抱住拿铁,就像下一秒,拿铁就会消失一样:「我做了个梦,我梦见你死了,我梦见你为了救我死了!哇——哇————!我好怕……我真的好怕!不要离开我!不要离开我!!!」
拿铁愣住了,微笑着,轻轻地拍着米拉的后背。
「米拉,我就好好的活在这哦!
如果我死了,那就是在告诉你:“这是一场梦”
你只要醒来就好。
因为,
我会永远陪在你身边。」
窗外的乌云被风吹散。
在温暖的阳光下,两位少女,紧紧相拥。
——*——*——
【第一卷-远离平静的日常——完】
(会有后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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