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回家的吗?」陈医生躺在椅子上,慢悠悠地用一只椅子脚旋转着,「虽然有点失礼,但恩希尔因为你的事提前放假了哦?你已经康复得不错,可以出院了。」
「感谢您的提醒。」米拉微微一笑。她轻轻地摆动了一下左手,没有任何不适感,仿佛那一夜左臂被生生折断的痛苦都是一场梦——可想起的时候,有时还是会无法抑制地感到幻痛。
「陈医生,恕我失礼了。」米拉盯着正在“蹂躏”椅子脚的陈医生,「请问,您,是怎么治疗我的呢?我不认为那种必死无疑的伤势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恢复了……」
“吱呀吱呀”的旋转声戛然而止。
「你一定想知道?」
「如果方便,还请告诉我。」
「好的,那我不方便。」陈医生眉毛无奈地挑挑,没有任何思索地回答,「至少你是活着的,这就足够了……」
「……那,谢谢……」
「所以,你打算出院吗——虽然我这也不是医院就是了。」
米拉只是看了看窗外逐渐暗下来的天空:「我想,大概,明天吧……」
随后,两个人都没有说话,医务室里,再次变得寂静。
米拉走到床边,看着将天染红的夕阳,惊讶地发现:自己有点想家了……或许是因为“死”过一回的原因吧。只是,回家之前,想再看看拿铁——不可能带回家的……看一看就足够了……
………………
“啪嗒”塔尼亚顺手将写着“营业中”的木牌从墙上取下,靠在一边:「老板,我们走了。」向着柜台的方向挥了挥手,随后和拿铁一起走出了店。
到了店外,就有拿铁来拉着塔尼亚走——为了隐藏身份,在人前,塔尼亚是扮作一个盲人的。
「你的衣服,似乎还晾在我家——如果不影响到你的身份问题的话,介意晚上在我家吃个晚饭吗?」
「啊不用不用,我回去吃就好——身份什么的,完全不用担心,真的,我也以人类的身份生活了十几年了啊。」
两个人沿着被夕阳镀上亮黄的街道,缓缓地走着。一大一小的两个影子,被拉的长长的,延伸到粗糙斑驳的石砖上。
「那好吧。现在回去的时候你应该会见到薇娅。早上带你跑路的时候太急了,没来得及和她打招呼呢……她是个很坚强、优秀的孩子。」塔尼亚的眼神被墨镜所遮挡,但从她微微勾起的嘴角可以看出她的骄傲。
「额,你是什么时候收养她的?」
「这么说的话,我可以说是她的妈妈哦!」
「啊这……」
「但是,」看着拿铁那头金色的头发,塔尼亚忍不住上手摸了摸,「出于你也知道的原因……我一直告诉她,我是她的没有血缘关系的姐姐,她是我从一位因病去世的女士手中接下的——薇娅很单纯,不会问那么多,但我想着还是要跟你说明一下,以备不时之需。」
「唔……」突然被摸头,拿铁一时没有适应,但也没有反感:「塔尼亚,说实话,我觉得你一点都不像个吸血……血族,怎么说呢,就像是个普普通通的人类一样。」
「噗……叫我吸血鬼也没关系的啦,我能理解你,毕竟作为人类活了这么久,还是挺佩服的,能够一点不漏馅——我也觉得你一点都不像个吸血鬼啊。」
「嗯,但是,为什么你会想着收养薇娅的呢?如果不这样的话,你这些年会好过很多吧?」
塔尼亚温暖的笑容慢慢地从脸上消失了,她许久没有说话。
「抱……抱歉!」
塔尼亚摆了摆手:「没什么,不必道歉,这只是我的一点执念罢了——不值一提。」
话题到此为止。夕阳的光仿佛都变得寒冷了一些。
终于,夕阳把它最后的一抹光影拽入了地下,夜晚慢慢地降临了。
拿铁和塔尼亚闪进了一个巷子,随后塔尼亚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摘下了墨镜,揉了揉眼睛:「我还是抱着你跑吧。」
虽然有点不好意思,但拿铁最后还是默认——毕竟,她已经见识过一回,战斗型吸血鬼的可怕的机动性了。
塔尼亚刚刚把拿铁抱了起来,巷子里便传来一声儿童的轻叫,随后便是一声闷闷的“扑通”。
两人对视了一眼,随后,十分“默契”的。
塔尼亚手一松,
拿铁稳稳地摔在地上。
当拿铁反应过来的时候,塔尼亚大衣的衣角已经消失在了巷子的一角了。
拿铁还未追上去,就能听到塔尼亚冷若刺冰的声音:「放下那个孩子!」
当转过拐角,她发现,塔尼亚已经收起了墨镜,双手握拳,身子微弓,赤红的双瞳死死地盯着,对面那个扛着一个昏迷孩子的斗篷人。
虽然拿铁此时还没有完整的大局观,但那个从头到脚一身黑斗篷,还扛着个小孩的鬼鬼祟祟的家伙,打倒就对了。
对方倒是很从容不迫,转过身,纤细的声音从那暗红色的无脸面具下穿出:「哎呀,我还想着会不会被猎魔人给抓个现行呢!同类啊。HI,HI,HI.」
「放下他。」
「这个?」斗篷女指了指身上的那个孩子,「不行不行不行,我知道你或许很饿,最近人们警惕性高了也找不到猎物——不行就是不行,这个孩子是我的。」
「这是最后的机会,放·下·他!」
「何必那么紧张?放心我自己确认过了,他是个人类,绝对不会是你的朋友什么的——这样,我们好好说话,」那个人把空出的一只手伸向斗篷里,竟然摸出了整整5个血袋「让我走的话,这些全归你们怎么样?新鲜制作,超强密封,顶级保鲜,我可花了好多钱呢!」
拿铁因为已经喝过血,所以现在喉咙不干不渴,头脑也清醒异常——即使是5袋血包,对她而言也没有任何吸引力。
但,对塔尼亚这个正宗的吸血鬼来说——5包血包太香了!
双方都沉默了片刻。
塔尼亚深深地吸了口气,咬着牙一字一顿地说:「我……不要,血包……把,孩子,放下!」
拿铁和那个斗篷女显然都震惊了。
「可惜可惜啊……」敌人将血包收回衣内,「那,谈判破裂。」她轻轻地丢出来了一个方型的小匣子。
小匣子离开手的第一刻,它在空中旋转,上面开始泛起淡淡的红色。
“哐当”,清脆的撞击声响起,随后,整个匣子的外表瞬间爬满了狰狞的血红色纹路,在昏暗的小巷子里发着醒目的光。
「后会无期。」
「!」塔尼亚猛地转身,将此时还呆在原地拿铁紧紧抱住,背对着那个匣子。
「!塔尼……」
“啪嗒”
意料之中的爆炸,或是,更致命的血刺或是其他糟糕的情况,都没有发生。塔尼亚疑惑地扭头,发现那个“致命”的画有血魔法的盒子,此时正像一个小喷泉一样,从顶端缓缓地喷出细细的水柱。
「我……!!!」粗口呼之欲出,看到身边的小小一只,塔尼亚愤愤地把不良发言咽了下去,小心翼翼地靠近那个喷水盒子。
她捡起已经不再喷水的盒子,轻轻地用指甲沾了一下那残留的液体。整个人愤怒地一颤,猛地用手覆盖住出水口,反复地摩擦了几次:「清水!这该死的连圣水都不是!!!!!」
「混蛋!」“啪嚓”金属盒子被塔尼亚手部的挤压下变形,支离破碎,化成了一堆湿漉漉的零件,「呃嗯!!!!!」她愤怒地低哼了一声,将碎屑砸在地上。
「……」或许是因为“里面”是个人类的缘故,拿铁被愤怒状态下的塔尼亚吓得不敢说话。
两人就这样站在原地,没有人动弹,也有没有人说话。
许久,塔尼亚的声音充满了荒凉:「我……对不起……失礼了。」
「啊?啊!不是,这不是你的……」
「是啊,」塔尼亚没等拿铁说完,缓缓走了过来,轻轻地抱起她,「这是很正常的……我救不了所有人——早就该习惯了……」
「……」拿铁看着那红瞳中流露出的若隐若现的悲伤,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来安慰这个温柔的大女孩。
“啪嗒啪嗒”的几声蹬地声过后,巷子里再次恢复了沉寂。
………………
「所以说啊!战斗型血族都是群肌肉长到脑子里的家伙吧哈哈哈!」
某个不知名的小房间里,一名女子正坐在桌子上,放肆地笑着。
「明明那个是超长引信版本——那个傻子居然不想着给我一拳而是舍身保护一个瞎子哈哈哈哈嗝……」
「瞎子?」
「啊,不是,是半个瞎子,有只眼睛是好的——对,看起来就像你钉在木板上的那个……」
突然,坐在桌子后的人猛地站起,一双手从斗篷下刺出,猛地钳住女子的肩膀,发出的声音虽然过于沉闷难以辨别男女,但其中的激动却很是明显。
「你说这个!」“咚”,指尖重重地按在木板上。
「啊……啊,对,挺像的,好像是金色头发,左眼戴着眼罩……」
「哈!」
神秘人摆手示意她停下,「抓了第几个了?」
「这是第4个,已经有些吸血鬼猎人开始调查了——不过,都是些非官方的半吊子,一点都不好玩!嘛,银级的猎魔人打起来风险太大,要是来个铜级的猎魔人调查的话就好玩很多了!!!」
「呵,你会如愿的……」
「真的?」
「当然,注意:别把自己玩·死·了。」
「铜级有什么好怕的?我觉得我遇到个银级都能五五开!」
当那个女子自信离开后,神秘人轻蔑地笑笑,转向身后,将另一张照片用图钉钉在了木板上——照片上,是一位带着乌鸦头套的猎魔人。
他拿出一支笔,在那张照片的一旁打了个大大的问号,附上了一些标签:
“银级,待确定,不稳定因素,计划范围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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