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苍辉
天空还不是很明亮,但是明显能感觉到夜晚已经过去了,时间也许是……不知道……因为很疲倦所以懒得去在意什么时间了。
数小时前,从隧道里出来的时候我大概也理解了现状。
用一个字来概括的话,就是鱼。
伊藤老师的《鱼》,是漫画。
海水的咸腥味在狭窄的隧道里弥漫开,混杂着蛋白质腐败的气味冲击着我的鼻腔,而周围的环境不知何时被改写了。
只剩下骸骨的鱼,或是带着些许腐肉,在半空中游动着,透过车窗的玻璃向外看去,仿佛置身于地狱的水族馆。
不需要多余的思考,和抄写作业一样,只是简单的重复劳动,撕碎扯开断裂,赤手空拳,殴打,反复反复反复地粗暴地将眼前的物破坏,仅此而已。
我讨厌暴力的行为,但是我喜欢把物品破坏的行为。
回过神来的时候,“它们”已经成为了一动不动的碎屑。
“像这样把这种破坏的冲动一口气释放出来的话,”樱花拍了拍我的肩膀,“会感觉好一点吗。”
“呼,轻松多了……”宛若格斗游戏一命通关的清爽感。
再一次回到了俄刻阿诺斯,自周五以来,这已经是第三次了吧,这样子也差不多可以说是常客了,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是总觉得被老板记住长相的话会很尴尬。
窗外的雨没有减小的势头,周围中弥漫着湿气,贴身的衣服也带上了不太舒服的粘稠感,但是空气闻起来很舒服,深吸一口气的话潮湿的水汽就能直达肺叶的深处,所以说不上讨厌。
不知道什么时候樱花已经伏在餐桌上睡着了,嘴角微微颤动,发出了意义不明的呢喃声。
在她毫无防备时候奇袭……也许能在武力上胜过她......果然是不可能的吧。
“会感冒的。”如此,说着毫无意义的话我轻轻拍了一下她的肩膀。
“做了一个晴朗的梦。”她直起身子,打着哈欠揉了揉眼睛,然后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
“是个好梦吗?”
“是个坏梦。”
那会是什么样的梦呢。
“啊啊,肚子饿了。”带着一脸睡意未消的表情,樱花抓起餐桌上作为赠品的小面包,狠狠地咬了一口,“难吃!”
也许是因为那是廉价的面包吧,虽然食物的价格和口味未必会成正比,但是廉价的东西就是廉价,大多数的时候,若非付出了昂贵的代价,人们便不会珍惜。
但是樱花是特别的。
“难吃,有够难吃。”如此说着却没有停下咀嚼和吞咽的动作。
“不用勉强自己吃下去吧。”
“太浪费了。”
“但是这只是赠品而已吧。”
话虽如此,其实我也是同样的类型,如果没有到难以下咽的程度,就算不喜欢也好,我会吃下去,所以我感到了些许亲近感。
“倘若对方不是自己中意的类型就一句话也不跟人家说吗,没道理的吧,然后,就算是赠品也是食物。”
不愧是大姐头,守备范围真是太广了。
不过这么说来……事到如今我才注意到,我对樱花姐的了解少之甚少。
“唔……如果可以的话,稍微……和我说说关于樱花你自己的事吧。”
“对别人的事情产生了兴趣?对你来说可真是少见。”
“唔……”
自己有多么自私和偏执,自己也是清楚的,所以就算被戳到了痛处没什么可反驳的。
“好啊,你要听哪一部分?”
/
时雨樱花
我不想要依附于任何人。
作为动机而言也许稍显不足,不过当时的我确实是这么想的,好在,时至今日我也不曾感到后悔。
当时的我不擅长向前迈开步伐,也不知道如何飞翔。
换而言之就是笨拙至极。
最初的夜晚,从水面之上看到的天空挂着残月。
本来鱼是没有腿脚的,那么现在从膝盖的擦伤处传来的阵阵痛楚又是怎么回事。
犹如本该不存在的幻想。
如果还是小孩子就好了,如果还是小孩子就可以哭出来了,什么也不需要去顾忌。
干脆就这样大哭一场?算了,没有多余的水,也没有那个心情。
焦虑夹杂着懊恼,需要坦白的是,那一瞬间我确实有些感到了后悔,无论把理由说的如何美丽如何黄冕堂黄,结果那也只是任性的离家出走而已。
有那么一点,对无能的自己感到了厌恶。
/
“哦~有够青涩的诶。”苍辉的笑容里带着几分愉快。
有时候能看到他坏心眼的样子也不错,就算是坏心眼也很可爱。
“呐,要尝尝这个吗?”我把喝剩下的半杯咖啡推到了他的面前。
我知道他是那种对白捡的好处来者不拒的类型,因为这一点我也是一样的。
“唔,为什么这么突然……唔哇,好苦!比昨天的那个还厉害!”
果然,他的反应,言语、动作、受到了刺激所做出的表情,全部都如我所料。
但是,稍稍停顿了一下,他的眼神就转换成了些许的失落。
“你……总是在喝这种东西吗………”
没什么可吃惊的,但还是有些出乎我的意料,也许连他自己都没有注意到,自己在这种细节上总是特别敏锐。
敏锐到令人厌烦。
“大人的世界才不会为你准备牛奶和砂糖呢。”换而言之,这是小小的报复。
“意义不明!”
放下杯子,苍辉看着我的眼神带着一点的怨气,“我也不知道这么说合不合适……总觉得,过去软弱的樱花,和现在的我很像……”
感同身受?没有的事。
“不对,比起ki酱更像Ban酱哟。”
“诶,那个人?!”
如我所料,苍辉的脸上写着诧异二字。
“哼哼,没想到吧,在你看来那个孩子也许是很强势的类型,但是实际上......嘛,为了人家的人身安全这部分就不多说了。”
“吊胃口……”
“要是说谁和你比较像的话,果然还是那个人吧。”
/
至于何为“那个人”,没有什么值得一提的理由,只是单纯的……被我忘记了。
没有必要的东西就忘记好了,不是什么有价值的邂逅……最初的我,对于世界抱持着这样的想法。
只是直到现在,偶尔还是会想起那张总是在傻乎乎地笑着的脸。
实际上,他深知我是怎样的存在,以人的视角看来就是怪物,道理无法共通。
但是即便如此他也没有松开我的手。
“没关系的啦,反正人与人也是同样无法互相理解的。”
现在回想起来,还挺老套的,嗯。
/
“哦,前男友啊~”
“怎么,嫉妒了吗嫉妒了吗?”
“怎么可能啊。”
“哼哼哼~”
“以寿命论作为题材的故事很常见哦,与人类相处的几十年在樱花你们眼里很短暂吧,就像是一场浅梦吗。”
苍辉一边说着缺乏意义的事情一边反复地把杯子拿到嘴边又拿开,就像是为了可以战胜苦涩那般,急于证明自己是个大人,急于和自己的幼稚划清界限。
既然如此,那么就趁现在说清楚吧。
“我并没有为此而感到悲伤,我只是讨厌不辞而别。”
“所谓的不辞而别,他只是在顾虑你的心情吧,缘分这种东西……唔……嗯……就像是……长痛不如短痛……之类的。”
就像是明明还是小孩子却在笨拙地模仿大人的口气,和反复试探着苦咖啡的行为如出一辙,不过他也的确还是小孩子。
我从苍辉的手中一把将纸杯夺回,趁着咖啡还留有余温,一饮而尽,“我是那种需要别人来顾虑心情的类型吗?”
有些生气,这个也是,那个也是,一个个都自作主张又自以为是,明明只是擅自去理解别人家的想法却总是能得出正确的结论。
“对不起……”
不过老实的地方我倒是很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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偶尔也还能回想起来,当时的我们在空无一人的旷野之上,沿着铁轨,向着日出的方向前行,不知道前方是哪里,也不知道未来有些什么。
在残月高悬的夜晚,少女向着终将到来的黎明献上了花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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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苍辉
分头行动来调查异常的源头啊……在确认了方针之后就跟樱花分开了。
不过,就算是理解了大致的方向,我也是一点头绪也没有。
只是为了这点事就特意把我叫回来,这件事本身就够诡异的了,算了,就算去揣测公主的想法也得不出什么有意义的结论吧。
绕一点远路回到之前出现过鱼群的隧道吧,要找线索就回到案发地点,很普通的想法对吧。
走到隧道的里侧,收起伞,甩干。
隧道里的尸块已经差不多消失不见了,因为原本就是是不存在的物质(Ether)所以一旦失去形状就会自然分解,但是带着腥臭味的魔力还飘散在空气里,就算是我也感到了不适。
拜此所赐差一点就大意了……
我向后退了一步,毫无预兆的,持着凶刃的少女从上方落下,要是我还停留在原地的话搞不好就已经被开膛破肚了吧,真危险真危险。
黑色斗篷之下是一头黑色的长发,双手各持一把匕首,在略阴暗的隧道里微微闪烁着寒光,开膛手杰克?嗯……比起不是暗杀者的那个更像是狂战士的那个?也没那么离谱……随便啦……
总之举起武器进入备战姿势,说是武器但其实这只是施加了强化的雨伞,且不论形状如何,根本上就缺乏作为武器的概念,不过在模型刀被弄坏了的现在也容不得挑剔就是了。
伞与匕首摩擦碰撞着,发出了令人不安的声响。唔,莫非我处于劣势?
这家伙的机动性高得过头了!比喻来说就是猫狗打架,一般的情况下都是狗占据优势,体型上力量上皆是,但是有时候猫也能在敏捷上出奇制胜。
啊不,我没有把自己比作狗的意思,也不可能会有在大雨天如此悠游自如的猫。
相性上对我不利,我想说的就是这个。
不过也无妨,毕竟只是短兵相接,虽然可能会受点伤,只要稍微放松一点防备,在她为了进攻而足够接近的时候就能抓住机会反击了。
匕首刺穿伞布直达核心,伞柄的部分从正中折断成了两段。同时我也伸出左手抓住了少女纤细的脖颈。
确实是有些粗暴,但是我不敢因此就轻易松手。
“……”
僵持……
应该说点什么吗……“你是谁”或者“什么人”……之类的……?
低头一看,少女的视线锐利得仿佛能刺穿身体,如此却又仿佛空空如也一般,从中什么也察觉不到。
呼……想要退却了……
随后,在我马上就要想着脱身的时候,对方开口了,“好久不见啊,Beast的少年,有两个月了吗,还是更久呢。”
像是接续上了些什么,少女原本空洞的瞳孔之中浮现了些许色彩。
“哎呀哎呀,已经不记得我了吗?”
这个口吻的我好像……
两个月前……九月……
杀人者……怪异……
冒牌货……海德……
人偶师……傀儡师……
“四……”
明白了,虽然不太明白但是明白了,事件的黑幕就在眼前。
可以结案了!
“呼呼,看来并没有忘记。”
“……”不知道该说什么,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因为见到了讨厌的人所以生气了吗?”他在笑着。
“没有这回事。”
没有这回事。
“既然如此既然如此,嗯……如果你在寻找线索的话,稍微给你一点提示也无妨。”
“啊?”他的话着实出乎了我的想象。
“能遮盖住气味的东西是什么?”
“咦?”
“比如说,切洋葱的时候,在水里切就不会伤到眼睛,你觉得如何?”
“就算问我觉得如何……”
嗯……稍微思考一下的话……
“好疼!”在我思考的空隙,握着雨伞的右臂隔着袖子被匕划破了,左手也在一瞬间因为脱力松开了。
啊,明明这件外套我很喜欢的!
自称傀儡师的什么人脱离了我的束缚,向后退了一大步。
“姑且还是说明一下好了,这个孩子呢,”他指了指自己,也就是用来凭依的人偶少女,“本来只是在执行回收残骸的指示,会一本正经地向你杀过去,也许是她自己的意志哦。”
“唔,那是什么意思……”
“另外,那个东西的块头还挺大的,那么就是这样,告辞。”
周围的空气变得潮湿,腐朽的鱼群从水雾之中浮现,既妨碍了我的视线也阻断了我的步伐。
呀,把这些东西撕碎好像是件很好玩的事情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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