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大亮，从咖啡馆走出来的李时依旧精神焕发，这当然不是咖啡的功劳。
他身旁的隋月虽然遮得严严实实，但从那双眼睛还是能看出和李时一样的精神。
两人聊了一夜，当然大部分都是闲聊淡扯，毕竟发生在两人身上的事情实在太过离奇，就算想深入探讨也不知从何说起。
此刻两人就在初次见面的公交站台处，清晨的站台空无一人，两人并肩而站在等公交。
“总感觉还有什么事没做。”身旁的隋月说道。
“是交换联系方式。”
“是这个啊……”
交换联系方式，隋月漫长的人生中似乎很少向其他人提出过这个请求，你可以管这叫有自知之明，或是敏感脆弱，反正在开头几次吃瘪后她已经对这种事不太抱幻想了。
常规人际交往中有一个十分离奇的现象，不论什么样的关系，只要主动的那一方一定就会落入下乘，好像你的主动热情是对方有恃无恐的理由。
不过既然李时主动提出交换联系方式，自己也没必要矫情，大方把自己手机号码告诉了对方。
“我记住了。”说完李时便不再说话。
“…………”
“…………”
“那个，你是不是也应该把你的手机号码告诉我？”
“我？我没有手机。”
隋月一个踉跄差点从站台上摔下去。
“不是你说交换联系方式的吗？！”
“哦对了，你以后想找我就去这里。”李时把酒馆的所在告诉了隋月：“虽然你十有八九都见不到我就是了。”
“而以你的性格我看也不大可能会和我再联系，所以我们这次就是永别了对吧。”隋月道出真相。
“才一晚上你就知道我什么性格了？”李时捏着下巴一脸不相信：“我原来是那么肤浅的人？”
“听你的这话，我猜对了？”
“你有没有想过，对我们这种人来说，所谓的永别到底是多久。”李时目光望向远方的车辆和人流，语气陡然一变，认真说道：“你看看这座繁华的城市，它总有一天也会消失在历史的洪流中，可与这种庞然大物相比无比渺小的我们却能在往后的千万年中依旧存在，我们究竟有什么资格？”
“这种还未出发就已横跨亿万光年的孤独感，让我霎时间觉得以前自己那种孤独和这种感觉比起来变得不值一提，现在让我在茫茫人海中遇见了你，如此孤独的我如果真的再和你见面一定会忍不住依赖你，会和你倾诉会和你交心，但我不想这样。”
隋月静静的看着身旁越说越激动的少年。
“我还没有觉悟，这不是孤独患者的顾影自怜，我只是无法想象那个对他人全心全意毫无保留的自己，我无法把我心里的莫扎特投射到一个真人上，如果真这么做无异于将他杀死。”
“莫扎特？你喜欢音乐？”隋月不禁开口询问。
“你没看过肖申克的救赎吗？”
“没看过，那是讲什么的？”
“我也没看过，只是老听云景那家伙嘴里念叨而已。”李时振臂一挥：“这些都不重要！你只要知道我不能再见你了，因为这样会让我无法控制自己，我讨厌这种无法自控感觉。”
如果站在他旁边的不是隋月而是其他女生，估计会以为这是什么从哪抄来的老掉牙告白了。
“那你有没有想过，你现在不主动联系，哪天我们两个老不死突然在哪个犄角旮旯再次偶遇了，这种缘分可能会让你爱上我……也说不定。”
说完还没等李时有所反应，隋月的脸反倒红了起来，着实不能怪她，丑八怪丑八怪的被叫了十几年，别说是谈恋爱，和异性正常交谈的次数一只手数得过来，所以这样的荤段子她这辈子也是第一次讲。
为了缓解这股尴尬，隋月立刻又说道：“你这辈子就遇到过能让自己敞开心扉的人？”
“很多，只是敞开的程度各有不同而已。”
“那你的心扉也没什么隐私性嘛。”
隋月其实还想问问李时对她敞开的程度有多大，但这么肉麻的话打死她也说不出第二次了，尤其是和一个才认识一个晚上的人。
说来也奇怪，隋月其实在生活中并不是什么能言善辩的人，从小饱受欺凌让她的内心比同龄人成长得更快，但在李时面前她心底那股若有似无的自卑就会完全消失，虽然尚不知道缘由，但她很喜欢这种感觉。
隋月要等的公交刚好到站，她知道是时候说再见了。
“有句俗话，叫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
刚要迈进公交车的隋月转头脱下口罩，她像是较劲般说道：“还有一句俗话，叫人生何处不相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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