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太伊姆近郊。
“前方500米直行，到达目的地～”
“......”
“......还，还有497.36米！”
“少说话多充电。”
“呜呜真过分！”
被终止话题的黑发少女不满地拍了拍少年的肩，鼓着腮将索然无味的数据接头含在嘴中，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同时承受着少女与行李的重量的末初可没空管这种无中生有的抱怨。虽然少女应该是想找些话题活跃下枯燥的行程气氛，但末初觉得这样只会让他分心......很多时候诸如此类的心理调整他都觉得没有意义。比起这些，还不如直接的补给来得实在——右臂所受的锈伤一直在隐隐作痛，可以清楚地感受到疼痛逐渐地侵深——非体内的物质正在一点点地向血肉中蔓延。
早已习惯无可奈何的疼痛，将负重更注意放在背上的少年抬眼向前望去。正如少女所说，不远处所屹立的人造建筑，正是休太伊姆的防御工事，如同要塞一般保护着其中的生命......虽说这类的存在在末世也不算罕见就是了。
时期已经入冬，尽管还没有开始下雪的迹象，干燥和寒风已经在世间肆虐。踩下的草发出没有什么水份的干枯脆响，幸而没有入季太深，迎面吹来的风在秋后的余韵中还算得上舒服。刚入夜，天空便逐渐染上了具有魔幻色彩的紫色，可以看见天际边艰难升起的碎月，不知还有多久会完全脱离地球的引力……这末世的确如此。
末初叹了口气，失色的金瞳中的残阳稍纵即逝。
他也只是在挣扎地活着。
............
......
...
末世纪的启始，己亥年六月十九。
人类的愚笨敲响的末日的钟声。
统治世界的时间一久，便认为这理所当然，从不为自己的错误与原罪找寻原因，而是直接推脱于异种的生命甚至于曾皈依的神明。
——如果不是那些东西，怎么会发生这种事！
说得好像一切本来就是自己的一样。
从第一个暗区出现后，人类便已经从最高的宝座下跌落，滚下长长的生命之阶，成为底端。
就算进行曾经最拿手的杀戮——和他们的祖先一样，不断树敌，杀戮，之后自己再被杀死，直至过来千百年来依旧如此。
也依旧无法改变覆灭的末路。
对着神明开枪，对着异端生命轰以炮火……被生活平淡所麻木的人们，在不愿承认的事实和未知出现时爆发的恐惧、懦弱、愤怒、相互指责……一个个逐渐成为疯子。
即使如此，也因为这份执迷，人类才得以继续存活。
正因利己，并非团结，故得生存。
神明欣赏这本质，于是人类尚未灭亡。
这是末世纪后半人类末初的碎忆。
这残世如你所愿。
............
......
...
过关的严格检查时间长得能将为什么这个世界会变成这鬼样大致讲完。
“守护者大人，我们非常荣幸能迎接你的到来。”
已经不知道几次听见这样的礼仪句......即便十分不喜欢，也只能象征地回以笑容。
虽然是局麻手术，在末初体内高强度神经的感知力下，起到的作用只是减轻疼痛，每次如此于是他便开始麻木于疼痛，反射性地开始清理记忆——当然也只是浅层。计划着下一步去哪里做什么一类的事，无聊得千篇一律——
一瞬间突然接收的刺痛让他开始怀疑自己是否需要麻药这种东西......
“抱，抱歉......守......”
“没关系，您继续就好了。”
末初厌恶那个代称，讽刺一般，之后还顺便剥夺了自己的姓名……他看得出人们对自己藏在眼底的看另类般的畏惧，令人生厌无奈。自己明明也是相差不了多少的同族......
就连久经世事的老医都这么称呼，自己又有什么办法呢？
守护者......
末初有意无意地勾了勾嘴角。
或许这本来就是讽刺。
没道理的。
............
......
...
毕竟是一线城市，医疗质量的确很不错。
“......”
之后末初很想知道休眠状态的手机不能充电是什么原理。
寥寥几人的医疗等待室中，伏在行李上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的黑发少女，落在嘴边的数据线和移动电源完美诠释了所谓的“效率”——少女只是为了承诺而承诺，大概。真不愧是继承无名商家的各种方面的优点......
在与古代机械“潘达斯奈基”的战斗中，被其尾部射线所扫射中的非生命科技产物，都会得以进化并成为潘达斯奈基的机械傀儡协同破坏。因为能够不凭依机械科技也能有着攻击强度的末初被分配到尾部破坏的计划队伍中......在之后被无法避免的射线冲击到的一瞬间，末初猛然想起自己身上似乎带着一部已经淘汰的联络军用手机。
而令人难以想象的是，所谓传说战争兵器潘达斯奈基的结局，会败在这样一个无论是结构还是体积或许都比不上其千分之一的科技人形——并没有成为傀儡，汲取了巨量古科技知识与能力且进化出自主意识的结果，是足以能够与潘达斯奈基所匹敌的超战斗个体。
——这里是BF—004号机，请确认身份。
手握枪剑，锋芒直指末初的少女人形如此质问道。这是俩人相面的第一句话。
“呜啊——干什么啊痛！睡......休，休憩也是一种不可缺少的战术哦？”
这是相处了一年之后的某一句话......
......这家伙的质变程度也快得过分了吧？
说起潘达斯奈基的射线，据研究是“赋予机械生命”的一种射线类型，不具有实质伤害。但对于“生命化”的程度却没有过多信息......从掐捏脸部的皮肤叫醒少女的那一刻他便意识到了：虽然她依旧属于机巧一类，但是那种拟态的皮肤触觉已经和普通人类相差无几，和一开始的铁质冰冷完全不一样......甚至模拟了体温。
绫肆已经在无限趋近于人类个体的“生命化”了......没有错的话。
“那个，要帮忙吗？——电量够的说。”
“等你伤好了再说吧。”
少女似乎想弥补自己的过失，伸出手想拿背包却抓了个空。
“咕......”
“好好充电，明天还有得忙的。”
抢过行李的少年丢下这样一句话，就径直地向外走去，完美没有术后养伤的意思。对于这种行为表示十分谴责却无可奈何的绫肆，终也只能含着数据接口跟上末初的步伐。很多时候俩个人都缺乏同行的默契，却不可抗力。
少年的思绪没有断，想到后面那个家伙的腿伤，稍放慢了脚步。
生命化......
在想到某一点的那一刻间，眼中映入的是跟上来的少女有些踉跄的步伐。
眼中闪过一丝阴霾，异样爬上了脊梁。
身后的足音似乎不止她一人。
............
......
...
休太伊姆中城区，废铁工厂。
无论是白天和黑夜都灯火通明的废铁工厂，今夜依旧十分的繁忙。
虽然名曰“废铁”，却不是什么废品回收站，而是这片地区远近闻名的修理站和科研所。国立设施，负责方面更多的在军用以及对异端的战斗机械。第一代的“神龙歼灭者”便出产于此。
比起外城，中城区倒是好了不少——休太伊姆也开始阶层化了。
挂号之后剩下的也就只有等待，和医院差不了多少，毕竟修理大体上也算治疗的一种。值得一提比起目前冷清的医院，废铁工厂的人倒多了不少——机械科技的确开始承受着战斗的损伤了。
“呼......哈......”
“为什么今天你这么困……？”
“抱歉......那个，温觉感受器好像出了点问题，有点难散热......”
“这样啊。”
将少女腿上的绷带解开，露出的是拟态肤下被侵蚀的机械结构，有些深，没有运作的现象，绫肆应该已经阻绝了中毒区的传输——这张毒会随着电流蔓延，放在人体上大概是即死的。
在行进途中路过废墟时出现的暗区，所传送而来的是异界的毒师。虽然对于人形生物末初还是比较有信心去解决，但总避免不了受伤，更何况是无处不侵的毒。
毒师自爆的那一瞬间，少女飞速地护在了少年面前，展开了防御的光盾……
啧。
仅仅只是被钢筋划伤的伤口还在不知廉耻地隐隐作痛。
“想睡就睡吧，到了我叫你。“
“......可以靠嘛？”
“不行。”
“可恶......”
声音小得细若游蚊，被驳回的少女只好乖乖地趴在另一边的行李上进入了休眠状态......连人类的呼吸都有模拟。如果不是腿上那道触目惊心的开口，绫肆的外表与行为的确和人类少女没什么两样。
......但还是摆脱不了机械的本质。
末初看着对方随着呼吸起伏的身体——即使黑羽绫肆有多么像人类或是说“生命化”的程度有多么深，她终究是无法摆脱那一道命令的壁垒。末初可以确定那一点的真实存在......如今的科技也是，众所周知的。
“保护”。
不惜一切的保护，愚蠢的底线。
只要是科技产物第一联想的便是安全性，之后最直接的就是保护，保护措施，底线条款等。因为人们的本质是带有猜忌的，未知的，创造的事物所给予人的直观第一是是否具有威胁性，之后才会考虑使用价值。一个很经典的例子就是火，火的传承者未免不见得身上没有几处灼伤，因为懂得如何控制或消除威胁，所以才会开始使用。
科研也如此这般，因为事物都有两面性。一样的。
人类的共性在于对未知事物的渴望与恐惧，古今如此，就连自己所创造之物也不例外。所谓科技机械的命运，就是在基于“绝对服从”“誓死忠诚”的代码下诞生的，除了科幻片中的反例，现实的枷锁完美的塑造了非例外的世界，至少如今没有一例。
高度人工智能也如此，因为它们终究只是数据代码，而不是人。
仅这一点，即使它们有一天能够超越人类智慧而存在，也只会成为傀儡工具。人的智慧便体现在这一点上，有如道德绑架，一线束全。
因为把柄。总得有的。
潘达斯奈基的命运，就只是为了代替人类战争而存在。在打开内部核心的保护舱内，末初从未想过那里面只有一具干尸——凭依着自动驾驶，潘达斯奈基将其保护得完好无损……从那个时候开始，少年便开始有意无意的想到一些东西。
如果自己死了，她会怎么样呢？
按她那种行为......为了所谓的......
“......”
我到底又在想些什么啊，神经病一样……
末初打了打自己的脸，结束了没什么营养地胡思乱想。很多时候如此，又并非发呆。
可以感受到的夜深。各种繁琐的事务和手术时间将夜间时耗尽，估摸着也有将近零时——等候室的人有明显的减少。
还没有到......早知道先让绫肆先来这边了，真是失策。
有些下意识地抱紧身前黑色的狙击枪，少年合上了没有刻意聚焦的瞳，深呼了口气，耳边的声音开始变得靡靡——高强度的神经让他很难真正睡着。
温度、脉搏，交错的呼吸......
天气开始变冷......
无聊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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