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婉琳从小就是个乖孩子。
这个女孩子看上去文文静静的,其实是因为,她的世界是安静的。
一个患有先天性听力障碍孩子,在一切有关声音的学习上有着巨大的困难。
她很难听见其他人的声音,也就很难模仿大人的发音,也无法确认自己的发音是否正确,或者说,她不知道正确的发音到底是怎么说出来的。
不过她的父母并没有放弃,借助特殊的仪器以及方法,她勉勉强强能听得懂别人说的话。
但是,她的发音却始终不能标准,始终带着一些晦涩难听的音节。
在她五岁的时候,她问过父母“为什么我和他们不一样,我是不是很奇怪?”
妈妈蹲下来抱着她,在她耳边说:“你一点都不奇怪。”
妈妈突然哭了。
她突然感到妈妈抱着她的力气变大,然后妈妈在她耳边反复重复着一句话。
妈妈教过她,这句话应该是做错了事情向别人道歉用的。
然后妈妈还教过,如果别人向你道歉,你要原谅他,跟他说。。
“me……没……关……shi……系,不……yai……要……哭。”
小婉琳磕磕巴巴地说出这一陌生的词语。
她在幼儿园里被其他小孩子认为是异类,虽然幼儿园教师跟他们解释过林婉琳的特殊,但是……
没有人愿意和她说话,因为那是白费力气,就算她听见了,听懂她的回答也很费劲。
久而久之,林婉琳就放弃了与其他人交流的想法。
但是林婉琳的功课和作业都完成的非常好,因为那是爸爸和妈妈希望的,而且这也是老师希望她完成的。
老师是除了父母之外唯一愿意听她讲话,并且会试着跟她讲话的人。
久而久之,林婉琳就变成了其他人眼中的好学生,乖孩子。
她不会跟着其他学生一起调皮捣蛋,因为没有人会带着她一起。
她不会翻花绳跳皮筋,因为没有人教她怎么玩。
她不会像其他女生一样追着某个捣乱的男生跑上大半个操场,因为没有人会去主动去搭理她。
她没有所谓的朋友,因为她是怪人,连带着跟她一起玩这件事也变成了怪事。
她没有所谓的下课休息时间,因为对她来说,上课是在看书,下课也是在看书,上学就是在看书。
于是书变成了她最好的“朋友”,既然很难听见这个世界,那就尽量去看这个世界。
在老师看来,林婉琳是个特别的孩子,因为一下课只有林婉琳还留在自己的座位上看书,其他孩子早就跑出教室撒野了。
老师也曾经跟林婉琳建议过去和其他小朋友玩玩看,林婉琳也尝试过。
但是,小婉琳是个连“我能够和你们一起玩吗”都说不清楚的孩子。
于是第二天下课,她又自己一个人坐在座位上看书,不过她偶尔会到走廊上,踮起脚尖,看着楼下的小朋友们玩耍。
她也是个孩子,她也想要有一个朋友,只要有一个就好,她不敢奢望多的。
她也是个女孩子,也会幻想公主与白马王子的浪漫故事,幻想那个打败恶龙的王子能够轻声温柔地对她说:
“请跟我做朋友好吗?”
这大概就是小婉琳唯一渴望的事情了。
小学四年级时,她有了新的同桌,新同桌是个男孩子,他的朋友很多,不过他肯定像他们一样不会理我的吧。
林婉琳此后的世界,也是安安静静的一个人……吗?
林婉琳忽然听见有人在不断地重复着“你好”,这个声音甚至越来越大。
林婉琳转头发现,那是新同桌在向她打招呼,为了让她听见,“你好”的声音甚至隔壁班级都听得到。
新同桌傻傻的行为让全班的人都笑了,林婉琳也有点想笑,但不知为何,她却更想哭。
“你……好……”
林婉琳做出了回应。
“你叫什么名字?”
“林……婉……琳。”
后来林婉琳又怕他不知道她的名字怎么写,又在书上写了一遍。
我叫林婉琳。
新同桌仔细看了看林婉琳写的名字,又在自己的书上写了起来。
我叫赵思君。
赵思君把他写的字展示给林婉琳看,林婉琳突然有点想笑,不知为什么就是想笑。
乖孩子林婉琳第一次公然违反课堂纪律,在课堂上交头接耳,传纸条。
林婉琳此后的世界,有了名为赵思君的吵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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