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实神社,本殿。
“你………”我看着面前面色淡然的“自己”,不禁感到诡异和惊悚。但事实和理性提醒着我:面前的这个“人”,正是作祟之神。是在五百年前给穗织带来灾难,给朝武家族世代套上诅咒的枷锁,以及至今还在不停地在穗织制造污秽作恶的———作祟之神。
作祟之神站在高台上,毫无色彩的双眼居高临下的俯视着我,语气中流露出难以抑制的怨恨:“果然,不管过去了多久,人类的身上的味道依旧是如此的令人作呕。”
我低头看见自己那黄色皮肤、线条分明的手臂。
“这里是你的内心世界,只不过我稍微把这里改造了一下。”作祟之神的声音从我的身后传来。
我转过身去,却只看见残破的鸟居以及破旧到掉漆的正门,在往远处看就只有深邃的黑暗了。
“看来这五百年以来,您的怨念丝毫没有减弱半分啊。”我根据直觉猜出了作祟之神的位置,看向左边略显不自然的黑暗处。
作祟之神果然从那里走了出来,牠的眼神依旧毫无色彩,说:“不错,感知很敏锐,怪不得你的躯壳能容纳如此庞大的神力。”
我一惊,试探道: “您之所以会以我的容貌出现在这里,应该是通过我的身体吧。”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神域已经被作祟之神突破了,也就是说,我的身体怕也凶多吉少………
作祟之神扭了扭自己的脖子,看向门外的黑暗,眼神似乎充盈了什么,然后摇头道:“不,吾可没办法进入那个充满神力的领域。”
接着,牠对我正色道:“人类,你要死了。”
这时,我才想起自己在现实已经快不行了。
我说:“我当然知道,那么,您在我濒临死亡之际,来到我的内心时间想要做些什么呢?”
我看着作祟之神———也就是我自己那棱线分明的侧脸。虽然没有什么依据,但我认为作祟之神很有可能想夺走丛雨的身体借此重生,但我又想不到什么办法来阻止牠。
“确实如此,但并不完全如此。”
我这才意识到,在我的内心世界里,我的想法对作祟之神来说理所应当是透明的。
牠突然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说:“你的直觉很敏锐,敏锐得不像是人类。”
牠淡淡道:“吾是通过前几日,你与吾之污秽战斗时所进入你的身体的。没错,我在那时候就已经在你的身体里了,所以吾确实是通过你的身体和你的灵魂建立连接,从而进入你的内心世界。不过很可惜,现在的吾是没办法重生的,要是真的能重生的话………”
作祟看向我,道:“人类,虽然我对你充满了恨意和杀意,但外面的家伙也感知到了吾的存在,如果你在这里被牠杀死,无论是穗织的一切生灵还是吾的意念,都会被牠所毁灭和吞噬。”
我一愣,不知该说些什么。
“现在,吾和你的利害是一致的,所以,吾会助你一臂之力。”
我内心有些挣扎,老实说,我是不希望依靠作祟之神的力量的,但是现状已经分析的很清楚了,如果不这么做,身后的大家都会死。
因此必须这么做。
我握紧拳头,道: “不管怎么说,还是要感谢您的帮助。”
作祟之神看着我的眼神一冷,脚下的黑暗飞快蠕动,化作实质的、粘稠的黑色污浊迅速爬上我的身体,狠狠地勒住我的脖子。
作祟之神冷冷道:“吾不需要人类的感谢,吾也不是为了尔等,吾也有吾想保护的事物。穗织的人类、尤其是朝武家族,都是吾的仇敌!至于你………”牠顿了一会,恢复了平静,脖子上的污浊才放松了几分。
我大口呼吸着,作祟之神说:“等你离开后,吾会维持你的生命力,你也可以使用吾的部分力量,不过也只有几分钟,如果到那时你还没有打败牠………”
作祟之神眼睛眯了一下,又道:“你的精神力很强大,可是你还没有真正掌握这股力量。”
我的意识逐渐模糊,眼前的作祟之神以及周围的景象开始扭曲。
“去吧,让吾见识一下,你的力量………以及觉悟。”
我猛地睁开眼睛,发现自己依旧躺在草地上,晴朗的天空洒下暖目的阳光,但与此同时腹部传来剧烈的疼痛说明,刚才的景象并不是梦境,现在的我也并不是在郊游。
突然,我的全身感到一阵发麻,然后,身体便不由自主地迅速向左边滚动,在转了五六圈后,我灵巧地翻身站了起来。这才发现自己刚才滚过的路径都被黑色肢体撞出了不浅的坑洞。
远处的咒灵并没有再次发动攻击,那团烟雾一动不动,似乎在酝酿着什么。
腹部的血洞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失,损坏的内脏和肌肉已经再生完毕,小腹处的伤口已经被新生的血肉取代了。想必是作祟之神强化了我的神力,才有如此惊人的再生速度。可是,如果只是这样的话,对付咒灵还是有些棘手。
我的身体再次不由自主的动了起来,这次是双腿下蹲接着奋力跃起。在离地的一瞬间,脚下的大地轰然崩塌,无数条黑色的肢体正侵蚀着下方的泥土,原来地表的崩塌是因为咒灵偷偷将肢体钻入地下,再疯狂侵蚀下层的泥土岩石,这样地表就会因为像失去了支柱的房子那样下陷。虽然这异常准确的第六感使我很在意,但现在只能依靠它来解决这只咒灵了。
我一跃而起,在重力的作用下,从十多米左右的高空开始下落,但在这一瞬间,我感觉到体内的神力似乎有所变化。
脚底突然凝聚一股血红的力量,化作近乎实质的粘稠物体。我两脚踩在上面,竟然就这样平稳的立于空中,任凭狂风呼啸而过,我的身体都未被吹动半寸。
咒灵的周围伸出数不清的肢体,肢体以各种方式在空气中蠕动着,倘若一同发起攻击,处在半空中的我必死无疑。
下方成群的黑色迅速接近,但在上升数米后都同时定住了,不仅如此,还都是同一高度。
就像是撞上了一堵看不见的墙一样。
人无完人,咒灵也是如此。每个咒灵虽然很强大,但都一定会有致命的缺陷。咒术界专业术语称之为:
[不克性],即无法自身克服的特性。
这只咒灵在地面上依靠复数的触手肢体可以轻易贯入地下,在地上更是高速且敏捷,堪称无解。但就在刚刚的攻击中,我才发现它的攻击高度是有限制的。
它的不克性就是:[绝对高度]
——————
太阳挂于天空,将温暖毫无保留地献给下方随着山势生长的林海。过了一会,一阵略显强势的风拂过这片大森林,一直到这片森林的尽头———穗织小镇的边缘才逐渐减弱消失。
穗织的后山如果有思想,那么它一定会为几天前一位枫间姓的不速之客的到来而打破了往常的静谧而感到发愁。
然而,现在,它又要感到发愁了。
一位身材高挑的少女正飞快地在林间小道飞奔着。她面色虽然平静,但眼神充满了担忧与焦急。担忧是因为自己的前辈受了重伤昏迷不醒,而焦急是因为前辈在昏迷前说的最后一句话。
一阵狂风迎着少女而来,将道路两旁的树叶吹得簌簌作响,大片的树叶离开了枝干随风而去,但少女的速度不减反增。
“风中充满了那个咒灵的味道………”真由美面色阴沉,几分钟前,前辈因为昏迷被送回到最近的穗织的诊所休养。
“送我去穗织。”
前辈在说出这句话时,真由美第一次从前辈的语气中感受到她的焦急和不安。那种心情真由美可以体会到,是对某个很重要的人的担忧。
“前辈,不管是谁,我都会保护好他的。”真由美感知到前方不远处的地面塌陷了。便迅速调整呼吸,开始进入某种状态。
真由美不是咒术师,在这个世界上有许多掌握各种力量的人,有一种和咒术师的称谓十分相似的人群,被称之为———
魔术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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