羲没有丝毫的犹豫,面向自己原本遥不可及的神明,缓缓躬下身形,做出朝拜的姿势。
他当然明白这是高位者对低位者的绝对控制,是造物主对祂所创造的生物的支配。虽然这个动作并非他的本意,但他的举止里却没有缺少一丝虔诚。
面前的少女和当时的形象完全不同,性格语气也都有了细微的变化,但他的血脉,他的理性,他的一切都在向他呼嚎,这就是他拥有意识以来所在期待的主,是他需要奉献一切的神明。
“向您祈祷,我的主。”
莜娅平静的点头,仿佛她本就应当支配这个少年一般:“起身,跟我来。”
说罢,少女转身,她的头发缓缓散开,发梢的白色就如同雪花一般铺散开,上方的红色和黑色则是雪上的精致的装饰和点缀。
羲随之起身,兜帽下的目光充满了崇敬和向往,红色的双眸不再显得诡异和疯狂,取而代之的是理性与虔诚。
莜娅从容地迈步向前,羲则紧跟其后,两人一同隐没在小巷的黑暗之中。
……
莜娅将他带到了梧莉的家,她先把梧莉放回她自己房间的床上,随后走出梧莉的房间,看向在客厅单膝跪地的羲。
这并不是她的命令,只是面前之人的虔诚。
“起身!”
羲不由自主地站起来,那双充满亮光的眼睛看向莜娅。
“主,您为什么气息如此薄弱,如有我能做的事,我一定会不惜一切代价去做,哪怕是我的生命。”
莜娅面对羲的问题,并没有说什么,只是坐在沙发上翘起了二郎腿,完全没有神的做派。
“好麻烦……”莜娅低声叨咕着,脸上也并没有什么威严的神色。
羲虽然惊讶于莜娅的随性,但脸上的虔诚没有一丝改变:“吾主……”
莜娅直接打断他:“别这样叫我,很烦……”
羲当即单膝下跪,闭口不言,只是眼底的光亮仍旧不变。
不是星光,更像是对于毕生意义的向往之光。
莜娅就这样陷入了沉思,旁边的羲也一言不发,房间陷入了诡异的沉默之中。
良久,莜娅终于开口:“这样吧,我有一件事交给你。”
羲脸上流露出明显的喜色:“您嘱托之事,我必将万死不辞。”
莜娅舔了舔嘴唇,露出笑容:“我希望你能在不伤害任何生命的情况下摸清楚这片地域和星球的大致信息,然后汇报给我,你能做到吗?”
羲陷入了犹豫,但很快就点头:“如果您希望的话!”
莜娅微微皱眉:“为什么要犹豫几秒。”
羲脸上露出虔诚的神情:“面对您的委任,在下不敢妄言,必须考虑清楚再决定行动。”
莜娅有些惊讶,也有些无奈。惊讶的是面前的少年不但虔诚,而且足够聪明,竟然能在几秒就想出获取整个星球大致信息的方法。无奈的是少年似乎过于虔诚了,以至于失去了对自己的珍视。
而且……
莜娅眼神微微一变,微笑也收了起来:“我命令你……”
羲听到莜娅的前半句话,立刻低下头,做出洗耳恭听的模样。
“作为我的造物,必须学着珍视自己,不能在任何情况下接受死亡的命运。”
羲听到莜娅的话语,眼底隐隐有了几分水光:“万死不辞……不对……我会遵循您的指引。”
莜娅点头,露出笑容:“等你完成了我的任务,就回来找我吧,我会给予你异种的荣光。”
羲脸上露出狂喜的神色,连连点头,大概对于他来说,神明给出的赞赏就是他最大的荣光了。
“那我去了。”
莜娅轻点他的额头,他的眉心出现了一个诡异的血色标识——被无数锁链禁锢的血色凤眸。
“去吧!”
等到感知里再也没有羲的存在时,莜娅终于长出一口气,然后回到德娅塔的房间,脸朝下瘫在了床上。
“虽然可以绝对掌控异种……但我完全没有作为神面对这种虔信徒的经验啊……那群老家伙从来没教过我。”
莜娅的小腿交替抬起,然后落下,一下下地拍打着床铺,脸上满是苦涩的神情。
“等他回来该怎么办啊,真的什么都不给是不是不太好啊。”
突然,莜娅眼神一动,瞬间进入了意识空间。
这里一片空荡,原本的锁链和圣光都已经消失了,只剩下空荡无边的黑暗,和一座突兀出现的小屋。
此时小屋的门已经被推开,穿着连衣裙的德娅塔静静地看着她,一头黑色长发无风自动,在空间中飘扬着,此时她紫色的瞳眸里已经没有了迷茫,取而代之的则是果断和坚定。
“莜娅……对吧?能请你为咱解释一下吗?”
德娅塔的语气温柔而坚定,不容置疑,莜娅不着痕迹地揉了揉自己的头。
原本胆小的人一旦下定决心,就会变得很坚强呢。
“好吧好吧……”莜娅无奈地点头,吐了吐舌头:“有什么想问的就问吧。”
德娅塔一步一步走向从黑暗之中突然出现的莜娅,看着她的脸,说出了第一个问题。
“为什么你长得和我一样……或者说是,我长得和你一样。”
莜娅小嘴微张,有些惊讶:“诶?你竟然只是问这个问题嘛,外貌?”
德娅塔点了点头:“没错,关于你的身份,我已经知道了……大概是清醒时被拉进来,所以我同样能看见外面的情况。”说到这里,德娅塔停顿了一下:“对于你没伤害梧莉这件事,谢谢。”
莜娅急忙摆手:“别别别,我不是什么杀人狂,不要擅自给我加上奇怪的设定啊喂!”
“至于外貌……因为你原来的身体已经不能用了,所以我就用力量塑造了一个新的出来,非要说的详细一点,大概就是独属于我们的不完整神体,就这种感觉吧。”
德娅塔沉默了一下:“我没有出任务的记忆,是你做的……”虽然语意是疑问句,但德娅塔的尾音却没有上扬,似乎是表达肯定的意思。
莜娅无奈地点头,环视了一圈空荡荡的思维空间,小手一挥,几盏和小巷里一模一样的白炽灯就出现了,同时,德娅塔也多出了一份本被尘封的记忆。
“那么……”德娅塔又一次沉默了:“既然我的身体已经不能用了,那么四姐她们……”
莜娅的笑容渐渐消失,目光看向德娅塔,罕见的沉默了,在许久的沉默后,她慢慢点头。
德娅塔眼里隐隐有泪光闪烁,但却并没有哭出来,而是问出了下一个问题:“你为什么要在这里,或者说为什么选择和我共生……”
一边捋了捋自己的头发,莜娅一边开口:“大概是为了生存吧。”
德娅塔抹掉眼泪,抬起头:“只是非我不可吗?”
莜娅迟疑了一会儿,最后点头:“你是整个德娅塔小队里最后一个死去的,以你的身体为基础构建神体更加保险和完美…所以……”
“对不起……利用了你的……”
德娅塔突然打断:“我不在意…但我想知道,作为异种之神,你拥有复活他人的能力吗?”
看着莜娅为难的神色,德娅塔也不禁叹了口气。
果然太不可思议了吗?复活什么的……
“到也不是不行……只是现在的我还做不到。”
伴随着莜娅的话音落下,德娅塔露出了欣喜的神色:“那要怎么样才能行?”
“我的身上有诸神留下的禁制,因为我被误会成杀了神王之子的凶手,大家都知道不是我做的,但神王一意孤行要众神惩罚我。”
“现在神国不知为什么消失了,我拥有汲取无主禁制的能力,无论是人的……或是神的……。”
德娅塔露出欣喜的神色,接过话头:“所以说!如果你能解开复活之神的禁制,那么你就能拥有复活的力量,而且就算很少也没关系,因为神明已死,你就是能够自主增强力量能力的真神!”
莜娅点点头,又摇摇头:“基本没错,但并没有复活之神这种神明哦。”
德娅塔的眼神又黯淡了下去:“那该怎么办……”
莜娅看着德娅塔失望的神色,走过去拍了拍她的头:“别担心,神王掌握着轮回神力,如果能够解开祂的禁制,那么就能做到死而复生,只是我没有解开祂禁制的能力。”
“那该怎么做?该如何解开禁制?”德娅塔焦急地询问着。
莜娅无奈地摇摇头:“我也不知道啊,祂的禁制让我连神力都用不了,一旦使用,诸神的禁制就无条件触发,我们必死无疑哦。”
德娅塔又一次沮丧地低下头,但很快就又把头抬了起来:“既然这样……那我们就一起去查清德娅塔小队灭队的真相吧。”
“真相?我们?”
德娅塔看着莜娅呆滞的神色,不禁露出了微笑,双方的角色状态在这一瞬间调换。
“不要自责,没有理智的异种袭击并不是你的错,没有回应通讯,将我们派出去送死的上层才是,所以……我们必须搞明白一切。”
“至于为什么是我们……”说到这里,德娅塔停顿了几秒,看向莜娅。
“你失去了从小长大的神国,而我失去了过去并肩的家人。”
“我们都是没有过去的少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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