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秋婵的命令，大罗峰弟子们无人敢违抗，尽管有着这样那样的不甘，但还是选择了退下，怒视着柳澜和洛薇一步一步登上台阶，去到秋婵近前。
“师姐，许久未见。”
柳澜微笑着和秋婵打招呼，换来一个鄙视的眼神。
“难得你还记得我这个师姐。”
秋婵没好气道，对他整月不见踪影的事情耿耿于怀。
“这是说的哪里话，如师姐这般荣曜秋菊，华茂春松的丽人，我怎敢忘记，又怎会忘记？”
说出这些溢美之词时，柳澜表现得极度从容自然，不见丝毫羞耻，令人不得不感叹他脸皮的厚度。
然而这种简单直白的方法还偏偏就是最有效的，秋婵立刻就放过了他，不再深挖他冷落自己的事情，而是轻哼一声，明为斥责实为提醒道：“你本事不小嘛，入宗还没几天就敢当众杀害同门师弟，这可是违反门规的重罪，等下宗主他们要向你询问一些事情，不要耍滑头，你那点小手段骗骗无知的小丫头还行，在那些活了成千上万年的长辈面前根本没用。”
我用什么小手段了？柳澜很想这么问，但转念一想，似乎秋婵就被他以女装姿态欺骗过，她这话岂不是连自己也骂了进去，感觉顿时古怪起来。
但柳澜还是分得清轻重缓急，没有在这个时候不顾后果地去撩拨秋婵，而是捕捉到秋婵话语中的关键，提出疑问：“你说宗主他们……是指？”
“自然是宗主，还有包括夜师叔在内的其他六位宫主。”
秋婵说着，又看了看柳澜身后的洛薇，目光在她的胸前停顿了极其短暂的瞬息。
“你就在宫外等候，若需要你的证言，我会再来叫你。”
“是，有劳师姐。”
面对秋婵，洛薇不敢造次，乖乖地行礼退到一旁，用探寻的目光隐晦地在柳澜与秋婵之间来往，总觉得这两人有点不可告人的故事。
随后，柳澜便跟着秋婵进入了昊阳宫，这是他第二次来此，刚到昊阳宗时被苏瑶带着来过一次，那时夜雨寒和秋婵也在。
昊阳宫内还是一如既往，广袤的青青草原，壮阔的蓝天白云，迎面吹来清爽的微风，令人心情舒畅。
秋婵带着柳澜来到一处小山，山峰之上，陆光风正盘膝而坐，闭目养神。
“师尊，柳澜已带到。”
陆光风睁开眼睛，目光扫过下方的柳澜与秋婵，微微颔首。
柳澜不敢怠慢，向陆光风行礼：“柳澜见过宗主。”
“柳澜，你可知今日唤你前来，所为何事。”
还能有什么事，这个问题就是废话——柳澜如此想道，嘴上却不敢说出来，而是遵循着秋婵的提醒，老老实实地回答：“想来应与弟子昨日斩杀外门邓湖之事有关。”
他刻意没有去提秦毅，只说了邓湖。
“邓湖之事并非今日的主议题，但也的确需要过问。柳澜，你可知在昊阳宗内同门相残，是何等罪过吗？”
陆光风捻着胡须，沉声问道，声音里蕴含着淡淡的威严。
柳澜知道，若是自己给不出合理的解释，陆光风肯定要对这件事秉公处置，就算他是辉夜宫亲传弟子也要吃不了兜着走。
轻轻吸了口气，柳澜沉下心神，镇定地开口：“宗主明鉴，我杀邓湖，的确是事出有因。那邓湖身为外门弟子，以交好的内门弟子为靠山，在外门多行不义，胡作非为，有不少师弟师妹都受过他的欺辱，具体细节弟子不便细说，您随意遣人去查探一番便知。
邓湖此人，可谓劣迹斑斑的宗门败类，放任这种人存在，于弟子道心不合，更对不起那些受他压迫欺辱的师弟师妹。那日又逢弟子与秦毅产生口角，这邓湖又从中作梗，将火烧到无辜的徐扬、徐莹兄妹身上，故而弟子才一怒之下将其斩杀，以正门风。”
说这番话时，柳澜的语气并未慷慨激昂，那种英雄无畏的莽汉式风格并不是他的喜好，他更喜欢这样平静的叙述，通过这种平静来展现自己内心的坚定。
听了他的辩解，陆光风不喜不怒，平静反问：“哦？这么说你觉得自己做的并没有错？”
“或许有更好的办法，但以弟子当时的实力、以及考虑到之后的影响，弟子认为这样做就是最好的选择。”
“话虽如此，也不能改变你擅杀同门的事实。”
陆光风摇摇头，而后轻叹一口气。
“若是人人皆学你这般，昊阳宗岂不是要乱了套。外门，内门，亲传，执事，长老，以及宫主，真要是仅凭一句‘以正门风’便开始你杀我我杀你，这仙山也就成了红尘炼狱。”
“……恕弟子直言，我观昊阳宗，本就未曾摆脱红尘之气，更谈不上什么世外仙山。”
犹豫了一下，柳澜还是说出了自己的真实想法，把旁边的秋婵吓了一跳，赶忙看了一眼山上陆光风的反应，见他没有生气才松了口气。
跟你说了老实一点，怎么这么不让人省心！秋婵在心中怒骂柳澜，感觉自己的一片好心都白费了，柳澜是非得要搞点骚操作出来啊。
陆光风轻轻挑了下眉，对柳澜的话表露出兴趣：“说说你这么想的缘由。”
柳澜轻笑，自然而然地又打开了金雀扇：“很简单，就拿邓湖来说，此人媚上欺下，即使走上仙途，也未曾摆脱凡俗之气，可谓身处世外心留红尘，而昊阳宗内又有几人能做到彻底脱离红尘，不恋世俗之气，不留世俗恶习呢？只要还有第二个邓湖在，这昊阳宗就永远摆脱不了红尘，成不了真正的世外仙山。”
“呵，这话倒也不错。求仙求仙，求到最后又有几人可成仙，成仙之后又有几人可以摆脱这世俗红尘。”
陆光风露出一丝笑容，笑容中透着些无奈与感慨。
“好了，邓湖的事暂且不论，说说秦毅的事情吧，你可知昨晚秦毅被杀一事？”
“刚刚在宫外，听大罗峰的弟子说起过。”
柳澜如实答道。
“唔，想必不是什么愉快的体验。”陆光风想象了一下那种情景，而后正色道：“现在大罗峰认定是你杀害了秦毅，要求按门规处置，你可有话要说？”
柳澜点头：“自然有话说。既然大罗峰指责是我杀了秦毅，那就请他们拿出证据来，否则就是凭空泼脏水。杀邓湖，是我当着所有人的面所为，堂堂正正，问心无愧，我也不会否认；但他们休想将什么罪名都往我身上扣，秦毅死了，不去调查本峰的可疑人员，反倒是来怀疑早早回到辉夜峰的我，这是何道理？况且最重要的是，秦毅修为远超于我，我又如何能悄无声息地在大罗峰杀了他？还请宗主明鉴。”
陆光风点点头，又问：“你昨日与秦毅口角、斩杀邓湖之后，去往何处？是否直接返回辉夜峰？”
“正是，弟子从那之后便返回了辉夜峰，一路上有外门弟子洛薇相伴，她可以为弟子证明。另外，我们路上也遇到了不少同门，想来他们都能证明弟子的清白。”
“那你昨夜，可是在辉夜峰度过？”
“是，弟子在辉夜宫内修行，若有异常举动，肯定无法瞒过家师的眼睛。”
柳澜答道，直接将夜雨寒搬出来作为自己的证人，隐含的意思就是宗主你要是不相信就去问她。
“唔……”
陆光风摩挲了一下下巴，沉思片刻，而后抬头看向天空。
“柳澜所言，你们都听到了，如何处置，说说你们的意见吧。”
这是在和谁说话？柳澜带着疑惑，仰头望天，而后瞳孔猛地收缩。
不知何时，昊阳宫辽阔的天空中竟出现了六轮风格迥异的烈阳。
一轮，明亮夺目，锋光如剑；一轮，熊熊燃烧，浩瀚磅礴；一轮，幽焰如寒，深邃诡异；一轮，空灵悠远，神秘无比；一轮，云雾缭绕，如梦似幻；一轮，朝霞铺陈，柔光四射。
算上眼前的陆光风，昊阳宗的七位宫主，竟然齐聚一堂！
柳澜都不知是不是该感到荣幸了，虽然秋婵已经提醒过他，但当亲眼看到六轮烈阳悬空的震撼一幕时，他还是不争气地有些小激动。
那轮燃烧着黑紫色火焰的幽影烈阳无疑就是夜雨寒了，两人初见时夜雨寒就是以这种令人头皮发麻的姿态现身，斩下了试探秋婵的那一剑，令他刻骨铭心。
至于其他几个，因为没见过，所以柳澜一个都不认识，不过他猜那个烈焰燃烧，看起来霸气无比的太阳就是赵起阔，和他豪放粗犷的性格很相符。
果然，立刻就听那浩瀚烈阳中传来赵起阔熟悉的声音：“嗨，可算能说话了，憋死咱了。怎么样？咱早就说过，柳澜这小子不是那种偷偷摸摸的人，他的修为也没高到那个地步，可惜有人就是不信。”
咦，赵师伯这大大咧咧的粗汉子竟然也会阴阳怪气地挤兑人，是哪位这么不招待见？柳澜好奇地扫了一眼其他几轮烈阳。
这时，夜雨寒的声音忽然在他脑海中响起：“从你的视角看，由左至右分别是：大罗峰萧剑安，擎天峰赵起阔，我，碧落峰苏瑶，摩云峰黎长星，无殇峰东方曦。”
柳澜立刻明白这是在给自己介绍出场人物，于是感激地看了一眼代表着夜雨寒的幽影烈阳。
还是师父疼爱自己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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