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秦梳兰四岁的时候。
一间简陋的出租屋,一室一厅外加一个连着洗手间的厨房便是秦梳兰的家,因为过习惯了,年幼秦梳兰也没觉得哪里不好,有能让她玩耍的客厅、有能让她与妈妈一起睡觉的床、还有妈妈可以用其来做美味饭菜的厨房就已经是非常温馨的家了。
一天晚上,夜已深,早就从幼儿园放学的秦梳兰现在已经洗漱好、乖乖地躺到床上打起了小呼噜......
妈妈不在,小秦梳兰有些不开心,但她理解,妈妈要工作,为了赚钱让她上幼儿园、为了赚钱帮她买好吃的,妈妈就必须要工作、有时就得像今天一样工作一整天......
爸爸一直都不在,妈妈不准她提起爸爸,别人都说她没有爸爸......但她知道,她是有爸爸的......
吱呀~
狭小的房间且黑暗的房间中,轻轻地响起这样的声音,那是门发出来的,已然有些生锈的门活页一旦活动就会发出的声音,就像上了年纪者活动一下就难免大喘气一样......
推门者悄**地掩上门,蹑手蹑脚却驾轻就熟地走到小秦梳兰的床边,单膝跪在低矮的床边,向小秦梳兰的脸蛋伸出一张大手......
“嘿!”小秦梳兰一个鲤鱼打挺、将那只大手抱住,“捉到你了!爸爸!”
小秦梳兰嘻嘻地笑着,像是玩捉迷藏赢了。
推门而入的不速之客就是秦梳兰的父亲,秦淼。
秦淼身着一身黑色的西装,和房间的黑暗几乎融为一体,他的脸也笼罩在黑暗中,看不清表情,但隐约可以看见他的嘴、宽厚的嘴唇紧紧闭合。至少他没有像的女儿一样露出发自心底的笑容。
小秦梳兰也发觉爸爸似乎不太高兴,悻悻地松开了爸爸的手。
“我吵醒你了吗?”
秦淼问道,如小秦梳兰想象般坚实的声音、有些可怕但听着安心,这就是爸爸的声音......
“我......我没、没睡着......”小秦梳兰有些腼腆,面对素未谋面的爸爸让小姑娘害羞。
“为什么不睡?”平静的声音,叫人听不出他是不是在生气。
“我......我一直都知道,爸爸、爸爸会在晚上来看我......所、所以......我就装睡等着......看看爸爸今天晚上会不会来......嘻嘻,然后爸爸就真的来了!”
小秦梳兰又发出铃铛般清脆的笑声,但依旧没法攻破秦淼那张笼罩在黑暗中看不清表情的脸。小秦梳兰的笑声渐渐沉寂。
“以后别这样了。”
面对有些被他的沉默吓着的亲闺女,秦淼只是不咸不淡地说了这么一句。
然后房间又变得安静了。
“睡吧。”简单的两个字过后,秦淼站起身打算离开。
小秦梳兰怔怔地看着父亲身影的轮廓在黑暗的房间中移动,她想叫住他却不敢开口。秦淼知道女儿醒着便没了顾忌、大步走着,就这个房间的大型来看,凭他的步子要从床边走到门口也就两三秒的事。
终于,在秦淼拉开门时,小秦梳兰鼓起了勇气,“爸爸!”
秦淼明显一愣,但还是头也不回地说了一句:“快睡。”
“爸爸!爸爸!你、你就再陪陪我吧!”
秦淼在门口站了一会,然后“嘭”的一声,门关上了。
小秦梳兰有些失落,正当她想就这么睡下的时候,她惊喜地发现她的爸爸秦淼其实还在房间中!
秦淼回到床边,这次他直接坐在床边、留给小秦梳兰一个背影,仅凭依稀的轮廓判断,真是宽阔的背影呢,这绝对是小秦梳兰见过的、最最令人想依靠的背影。
说是陪陪,秦淼还真是就在那坐着,小秦梳兰打起哈欠、但她不想就这么睡着,“呐......爸爸......能给我讲个故事吗......”
“嗯?”秦淼似乎没想到女儿会提这样的要求,“我不会讲故事。”
小秦梳兰:“爸爸知道什么故事就讲讲吧......”
秦淼:“很晚了,你该睡了。”
小秦梳兰:“爸爸讲故事就是帮我睡着啊......”
秦淼:“如果别人讲故事的时候你睡着了,不是你对别人的不尊重吗?”
“欸?”小秦梳兰没料到爸爸会这么说,当即就有些眼睛“流汗”了,“呜!我、我只是......只是想听听爸爸讲、讲故事而已......那些事、那些事我不明白啊......妈妈、妈妈也总是在我睡前讲故事,哄我睡觉......”
秦淼:“好吧......那你想听什么故事?”
小秦梳兰:“泣......泣......爸、爸爸讲的......什么都可以......”
秦淼:“好吧......我就给你讲一个,也算是我自己编的,你要是不喜欢我也不再讲别的了。”
小秦梳兰赶紧躺好,把被子扯到自己脖子根上,等待着爸爸讲故事。
秦淼未转身,依旧只留一个背影,开始讲起了他的故事:“故事的名字......老实说我也不大会起,就叫它‘不幸兰花’吧......免不了一个俗套的开头,很久很久以前、某个国家。有一个年轻人,他偶然得到一盆兰花,他很喜欢它......后来年轻人要远行,他不能带上兰花,所以他把兰花种在故乡的山坡上。
“年轻人正好赶上选拔国王的时候,年轻人想——我的年龄合适,为什么不去试试呢?得到王位的方法是获得公主的垂青,没有期限,公主什么时候有中意的人选、选拔什么时候结束。
“年轻人各方打听,终于知道了公主喜欢玫瑰。他着了魔,相当国王想疯了,他回到故乡,找到那个山坡,那里已经长满了兰花......年轻人没有多想,铲掉了山坡上的兰花,改种上了玫瑰。果然,凭借着满山坡的玫瑰,年轻人得到了公主的赏识,最后成为了国王......
“那个国家的王位象征有两样,分别是王冠和权杖,年轻人戴上了王冠,权杖由公主掌握......很久以后,年轻人不再年轻,他有时候会摘下王冠,回到故乡、回到那个山坡上,那里有已经很多玫瑰,但还有一些兰花开放。他看着那些兰花,而更多的兰花则是枯萎在他的脚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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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这样?完了?”厌挑着眉问道。
“我说了别打断我!”秦梳兰愤懑地抗议道,“再说了你怎么好像对这个故事很上心的样子?我在讲我过去的事,这个故事明显不是重点吧?”
厌:“你讲了这个故事我就听啊,而且我不喜欢没头没尾的故事,那样的故事不如一开始就不听。”
秦梳兰握紧拳头,“那还真是抱歉啊!你也太难伺候了吧!哼......说到底,父亲当初跟我讲那个故事的原因就是说我和母亲都是他踏向成功之路上的障碍吧!到最后我们都只是枯萎在他脚下的兰花,看看他给我起的名字!还假惺惺地来看我......我就是他口中的‘不幸兰花’啊!”
“还好啦~那么你就接着说吧,简明扼要一点。”
“行了!别再打断我!”
厌罢手道:“行、行......请讲。”
“哼......自那之后,我也见过几次我的父亲,都是在晚上......几个月后,幼儿园开家长会,妈妈要工作没能参加,别的孩子笑我,说我妈妈不在、也没有爸爸,这些话我平时听多了,但那天不知怎么的,我实在是忍不住了,可能就是长期积累的情绪爆发了,也可能是见过几次父亲就得意忘形了,我当众说自己有爸爸、还叫出了父亲的名字......”
说到这,秦梳兰叹息一声,望向天花板、眼神中流露出的是哀伤以及悔恨,“当天回家,我把这件事告诉妈妈,妈妈很生气、还打了我,我嚎啕大哭、哭得撕心裂肺,妈妈依旧不肯停手......我不敢相信,平时我打碎了碗碟、碰坏了别人的东西搞得要赔偿很多钱,妈妈都是在训斥后笑着摸摸我的脑袋安慰我,那是她头一回在我面前发那么大的火、也是头一回没有摸我的头安慰我......
“打了我之后,妈妈就把自己锁在房间里面,直到第二天......之后我再也没有见过父亲,他甚至也不在晚上来了。很快妈妈的工作就出现了问题,没人再请妈妈去做菜了,就算妈妈把工钱一降再降,那些富人一听见妈妈的名字就立刻表示不会请她......
“我们家的情况越来越差,有时一天只能吃一锅稀饭充饥......很快原来的房东赶走了我们,我们只能搬到工业区那边,那边虽然环境不好但很便宜。妈妈也改行做起了街边摊,也一再强调不准我说起自己父亲的事......当时我仍然不明白这是为什么。
“再后来,因为生活的不顺,我总是要做一些我不喜欢做的事......”秦梳兰露出了自嘲的笑,“我开始反叛,认为那些都不是我该接受的......呵,结果因此又多次差点毁掉我与妈妈的生活......对不起,我不是很想提起这些事,你想知道就自己去查吧,反正对你来说轻而易举......”
厌随和地表示:“当然,你不愿谈我也不逼你......还有什么要说的么?”
“也没有了......硬要说有什么值得说的,那就是我成长过程中学到了一件事,在经历了因为我的叛逆导致的多次磨难后,我明白了,人生在世不可能事事顺心......面对不喜欢、不习惯但不得不去做的事时,接受是最好的选择......学会接受......哪怕变得麻木......”
秦梳兰的表情,如她的话语一般,麻木......
厌看着她,就这么看着她,以沉默回应着她,秦梳兰被盯地有些发毛,麻木的面具被扯下,她有些结巴地说道:“好、好了!我说了我的事!接下来,你知道什么?”
厌拍拍手,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坐姿,“好,我信守承诺,首先说一下奈嘉会所的事,那其实是一家暗地里从事奴隶买卖的犯罪机构......”
“奴隶?!”秦梳兰一脸震惊和难以置信,“奴隶”二字对于她而言基本只会在故事、电影或文学作品之类的东西中接触到......
“你叫我不要打断你说话,但你似乎是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啊......”厌笑道。
“呜......”
“呵呵......反正都被你打断了,那么,比起我一个劲地说,不如你问我答,你有什么想知道的就问吧。”
秦梳兰有些犹豫,思索片刻后问道:“那个......华夏是严令禁止牵涉人口买卖的任何贸易活动的吧?何况是奴隶......这个奈嘉会所怎么敢顶风作案?”
“你有这种想法只能说你太天真......”
“呜!”秦梳兰有些不快,感觉被厌小瞧了。
“不用这种表情,事实就是如此,你知道就算是在华夏国内,有多少有权有势的人养着奴隶么?”
秦梳兰一愣,接着神情古怪地看向厌,“比如......你?”
之前,夙姬和一零一才喊过厌“主人”来着......
“我并不支持奴隶贸易,我身旁的这位和那边那个丫头也不是我的奴隶......至少我从未她们当作我的奴隶。”
秦梳兰沉默不语,她的眼睛告诉厌——你觉得我会信你吗?
厌也懒得跟秦梳兰多说,他转回正题道:“奈嘉会所有人罩着不假,但这只是它能长期在华夏‘生存’的原因之一。奈嘉的真正主人很谨慎,那几个来‘提货’的就是街边的混混,奈嘉的真正主人雇佣他们去提货,有让他们心动的价钱、估计还帮他们办了权王大厦的会员卡,这些没见过什么世面的混混很容易就答应了吧......
“还有门口那个黄毛,他恐怕什么都不知道,只是被雇去看门的,但他知道定期会有几个混混去办些事,而且那些事不是他该管的。像今天晚上,估计就是那几个混混久久不出,那个黄毛觉得不对劲便去查看......然后就报了警喽~这样一来,我敢笃定,警察最后肯定是查到个‘地痞’混入权王大厦并意图打劫一个高级会所未遂的结果,根本不会有‘奴隶’这样的字眼出现在公众的视线中。”
秦梳兰越听越低下头,良久,她叹息道:“也就是说......我差点就要被当成奴隶买到国外去了,是吧?”
厌否定道:“也不一定。”
秦梳兰抬起头来疑惑地看着他。
“你作为奴隶是不假......不过不会被买到国外,早就有人把你预定了。”
“谁?!”秦梳兰情绪激动,甚至忘了脚上的伤准备站起来。
厌赶紧安抚她坐下,待她冷静些才说道:“接下来,就牵扯到你哥哥了。”
“我......哥哥?”
“是的,”看着秦梳兰眼中无限的迷茫,厌翘起腿、将身子完全靠在椅子靠背上,“你的,同父异母的哥哥,至于名字我就不跟你说了,你问我也不说。想必你也知道你的父亲有妻子、但不是你的母亲,而你的父亲与其妻子生有一子,比你大个、几天吧。
“然后,出于某种原因,你父亲的妻子一开始并不知道你与你母亲的存在,直到......”
“直到我在家长会上说出了父亲的名字?”
“是的,那之后你的父亲便真正断绝了与你母亲得了联络,你母亲工作不顺其实也是你父亲的妻子从中作梗......”
“是吗......都是我......都是因为我......”秦梳兰咬起牙,她在懊恼自己的愚蠢行为......
厌不管她,继续说道:“还有,盗走你入学通知的那伙人,跟奈嘉会所那些混混是同一伙,这个你也知道了。他们的雇主,就是你哥哥。”
“为什么?”
“很显然,你的哥哥知道你的存在,而且他不希望你入学天骋。至于理由,我可以告诉你,所谓名门望族对于自己的名声基本上都看重到了一个不正常的地步。你的哥哥也是天骋学院的新生,他自然是名门生,但要是别人知道他还有一个寒门生妹妹、那个妹妹还是他父亲的私生子,那么......”
“会有损他的名声,所以他就想方设法让我不能入学天骋,甚至要把我当成奴隶栓在身边?!”
厌不置可否,静静地看着秦梳兰表情的变化,愤怒、恐惧、悲哀......
因自己的遭遇而愤怒,因对方的手段而恐惧,因自己的无力而悲哀......
接着秦梳兰又猛然醒悟——说起要入学天骋时,妈妈的奇怪反应就是因为妈妈已经预感到这些了!我......又是我......什么入学天骋出人头地?!乖乖上普通的学校不就好了吗?!麻木地去上普通的学校不要抱有不切实际的幻想不就好了吗?!结果惹来这些......还害得妈妈担心......等等,妈妈?!
秦梳兰惊叫道:“妈妈!快、快让我回家!我要......”
“你的妈妈很安全,我已经派人去保护她了,的确,有人欲对她不利、不过正好被我们阻拦了。”厌表现的泰然自若、仿佛一切尽在掌握,但他知道,要是他的介入再晚一点,秦梳兰的母亲,不说丧命、但缺胳膊少腿是免不了的......
秦梳兰还是有些不放心,“但、但,还是让我回去吧......求、求求你......”
她爬下沙发,准备向厌下跪......一零一拦住了她,并递给她一份文件。
“我会让你走,并送你回去,不过,还请你签一份协议。”
“协议?”秦梳兰接过文件,思母心切的她没耐心仔细看,粗略浏览后诧异道:“你让我在这里工作?!”
“是啊。”
“为什么?!”
“你的哥哥不会这么轻易放过你的,而我也说过,我希望你能正常地在天骋学院一年十八班上课、直到毕业,也就是说,我得从你哥哥的手中保护你才能达成我想要的‘成就’。但你哥哥家大业大,势力无处不在且无孔不入,你和你的母亲都很危险,但要是你有一个足够强硬、足以与你哥哥甚至是你父亲和父亲的妻子的势力对抗的保护伞,那就另当别论了......”
“你的意思是,我签了这份协议,你的势力就可以名正言顺地保护我了?”
“没错,这样也最干脆......”
“你为什么要这么帮我?为了你那所谓的‘成就’?这听起来就像是一个大集团的最高负责人亲自处理基层报表事宜一样不可信欸?”秦梳兰直视厌的双眼,似乎打算看穿厌隐藏在心里的阴谋......
谁知,阴谋没看到,倒是看到了尴尬......和好笑?
厌瞟向一边,秦梳兰跟着看过去,只见一张办公桌上摆着大概三十厘米高的文件报表......
秦梳兰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她先是诧异地看向厌、再看向报表、再看向厌......视线来回在两边转,转得头都要晕了,秦梳兰才停下。
“你真是个怪人......”老半天,秦梳兰才挤出这么句评价。
“常有人这么说。”厌爽快地应道。
“哎!不管了!签就签吧!不过我话说在前头,你要是敢耍什么手段阴谋,我一定不会放过你......做鬼都不会放过你!”
秦梳兰签了协议后,厌便让一零一送她回去了......接着,厌就陪夙姬一块坐在落地窗前欣赏起氲城的夜景......
“嘻嘻~”古灵精怪的小丫头夙姬躺在厌的腿上,“那个女孩真逗~知道自己活着不可能斗得过您,就想死后做鬼来找您的麻烦呢......真期待她知道主人其实对付鬼这样的超自然存在比对付人更擅长的时候会作何反应呢?嘻嘻~”
“呵......某种意义上来说的话......”
“话说主人啊,你想用自己的势力去对付秦梳兰哥哥的实力,总得先给对方一个下马威吧?”
“这倒是,”厌这么说着,他抚摸起夙姬的小脑袋、那柔顺的秀发手感绝佳,“今天也花了点钱呢,看看那边有什么不错的产业,弄个一两个过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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