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的情况怎……么……样?”两个临时安置点之间的距离并不算近,当天色接近破晓时分,几人赶到了最大的集中营——格蔑琦孝所在的地方——苗族最后的指挥所。推开同样的竹制围栏,卯卿仡芈进来便问道,然后——她就呆在了原地。
因为天色即将明朗,青军很有可能顺着山道下来搜寻,所以族人们迫不得已不得不再次进行搬迁,分成更小的单位远离这里,躲到岩洞之中,避免查捕。
地上横七竖八的摆满了自制的简易担架,与其称之为担架,倒不如说它是两根毛竹穿上一件衣服。有的担架已经被清空,但是通过那衣服上乌黑的血渍便可以猜测他的主人的命运,有的上面还躺着伤员,或奄奄一息,或鬼哭狼嚎;鲜血透过衣物染红了整片大地,使这里看起来更加像是人间地狱。
不仅是卯卿仡芈呆住了,就连卯叶仡芈以及她的队员们也傻了,站在那里一时半时缓不过神来,殊不知自己挡住了族人的道路,直到其他人的喊声提醒他们,这才慌慌张张的躲到一边,让开来。
“你们几个,让一下!”几个妇女抬着一个担架,抬起头冲他们嚷到:“那边还缺人手,去帮忙!”
“哦。”这话仿佛是有魔力,驱使着几人向着其他地方走去,很快,他们也各自加入了搬运队伍,帮助伤员转移。但是即便如此,他们的人手依然不够。守城的时候,卿卿总盼着天早些的亮,而现在却恰恰相反,她发现天居然这么快就亮了。
果不其然,在太阳完全升起之时,青军士兵们开始搜山,而族人们也恰好完全隐藏了起来,只不过因为时间紧迫,很多的痕迹没有消除,他们不得不提心吊胆的躲在山洞里,祈祷着自己不要被发现。
食物还有很多。讽刺的是原本按照族中高层的判断,仅有的这些粮食根本支撑不了全族人度过这个冬天,但由于战争减员过多,现在的食物不仅够吃,反而绰绰有余。
“我出去探探情况,你们守在这里。” 卯卿仡芈也不知道自己加入的究竟是哪个小队,对旁边尚有行动能力的族人嘱咐了一声,她扒开洞口的草丛,摸了出去。
林子里并不寂静,除了有虫鸣鸟叫,还有野兽们的低吼,青草的香味夹杂着露珠的气息在空气中氤氲弥漫,同时还带着一股……腥甜?不好,是血腥味,卯卿仡芈下意识的压低了身形,向着气味的源头找去,大概潜行了四五十米,躲在树丛之间,她发现了青军的踪影。
情况显而易见,有一伙不幸的族人在藏身地中被这队青军发现了,但是因为族人用盾牌死守洞内,敌人暂时也无法轻易攻入其中。
“不出来是吧?不出来……”为首的青军队长对手下的士兵吩咐了几句,转而露出邪恶的笑容,具体吩咐了什么听不太清,但就单看那嘴脸,估计不是什么好事。
“敌人大概有二三十人,凭我一人肯定是打不过的,还是在等等,找个合适的机会吧。” 卯卿仡芈继续蛰伏着,向先观察一下情况。
之间那士兵离开了,没过多久抱着一个大木桶走了过来,几人合力抬了起来,开始向洞口倾倒液体。
“这是——”卯卿仡芈动了动小巧的鼻子,大吃一惊:“这是火油!”这群士兵是想活活烧死山洞里的族人,看到这一幕,她拔起苗刀就要冲上前去阻止,但是为时已晚,火柴的火焰碰到热油,瞬间延伸出一条火蛇,将族人们困入其中,大家出于本能的想向外逃命,却被那青军军官恶趣味的用盾牌堵在了洞口:“美其名曰到:是你们自己没珍惜机会。”身体被火点燃,逐渐变黑,发出一股恶臭,就这样,一山洞的男女老少就这样被活生生的虐杀在了其中,而卯卿仡芈亲眼目睹了这全过程。
“混蛋!我跟你们拼了……唔——唔——”看见青兵对族人的惨叫麻木不仁,卯卿仡芈怒火攻心,拔出背上的苗刀就要冲出掩体,却从后面被人捂着嘴压了下来。
“别叫,是我。”
通过音色,卯卿仡芈听出来了,是师傅在自己身后。背后突然出现一个活人而自己居然完全没有察觉,这足以体现格蔑琦孝武艺高强了。
“师傅,为什么拦着我?”
卯卿仡芈依然没有收刀入鞘,而是固执的转过头,用充满血丝的眼睛盯着师傅,质问到。
“就凭你一人,能打过他们?即便击退他们,你有能力能够不放炮一个敌人吗?你知道这会造成怎样的后果吗!我不妨告诉你吧。” 格蔑琦孝冷笑:“这只是青军的斥候,每只队伍都被划分了不同的区域,一旦有人出现意外,大部队就会即可赶到,到时候死的就不止是这么写族人了。”
“我什么时候教你做事不考虑后果了?你知道自以为是会付出怎样的代价吗?卯卿仡芈,你真是太让我失望了。”
你真是太让我失望了!
你真是太让我失望了!!
你真是太让我失望了!!!
这一句话仿佛是一声平地惊雷,将卯卿仡芈完完全全的炸蒙了,这么多年顺风顺水的她几乎从未遭到他人的指责,看着师傅失望的眼神,她无地自容,但是即便如此,她依旧想要狡辩,只不过气势上比起之前弱势了许多。
“难道我们就这样仍由他人屠戮吗?”
“不然呢?!你还打算怎样?反击吗?!卯卿仡芈,好好看着,这就是战败的下场,现在全族中除了采集队尚有战力,那里还有能打仗的部队?” 格蔑琦孝一边训斥着卯卿仡芈,一边留意着那边的情形,见青军志得意满的离开,这才站起身。
“走吧,过去看看。”
无言的跟在后面,卯卿仡芈踏上了这片焦黑的土地,尸体烧焦后的臭味肆意弥漫,走进山洞,她看见了那些无头的尸体,有大人的,也有小孩的。
“在青军的军营里,士兵们常用人头来记功,百头以上就是百夫长,千头以上便是千夫长,为了功绩,他们甚至不惜冒着毒物瘴气在森林里大肆搜捕手无寸铁的百姓,很多族人——就连死后也没有全尸。”
格蔑琦孝低着头,用低沉的嗓音说道:“我要你记住眼前的这一幕,记载脑海里,永远也不要忘记这仇恨,总有一天,我们要从那些汉人身上讨回这一切!”
一颗仇恨的种子悄悄的埋藏进了心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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