鲍勃-约翰逊坐在神殿外的马路牙子上,安静地打着盹。
王都比想象中繁华了不少。神殿紧挨着王宫,正对着的,是城市的大道,两边栽种了柏树和槐树,留下大片的遮荫处。
比起自己的家乡堪桑城,这里的市民看起来既富有又阳光,穿着就算不华丽也朴素干净的服装,走在行人道上,和老家脏兮兮的居民们大相径庭。
眼下,路中间那些川流的运输工具里,不乏带有爵位纹章的豪华马车。这幅景象让鲍勃有些迟疑了,他总觉得自己和这里格格不入。
他是一个来自边境城市的剑士,生在普通的中产家庭,父亲是旅行商人,母亲是家庭主妇,家里还有一个在王国军官学校念书的弟弟。
鲍勃除了诗歌写的比较好之外,并没有什么出众的天赋;于是他每天勤苦练习,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终于在十八岁那年成为了堪桑城最厉害的剑士。
像他这样小有成就的剑士,整个王国不下一千个。
但他并未停下,而是继续尝试突破自己的极限。然而作为一个没有魔导天资的凡人,他的肉体大抵也只能止步于此了,无法获得魔导力量的庇护,就算是普通的火球术也能让他狼狈不堪。
他本可以就这样平淡地过完一生,也许成为堪桑城的游骑兵教官,或者成为优秀的地下城猎人——然而有一天,一支队伍的到来却彻底改变了他的人生轨迹。
那支队伍的名字是【黑枫叶冒险团】——大概一个月以后,它就会被国王赐封为【黑枫叶骑士团】了,当然这都是后话——而那时候,领导这支队伍的麦戈-菲利普,也还不是王国最强的魔导师。
当鲍勃在城墙上看到这群人的第一眼,就知道那个身穿黑色魔导袍的少年绝不简单。他看起来只有十六七岁,大概念高中的年纪,身边却跟随着四个年龄种族各异,容貌倾国倾城的美女。由四女一男组成的队伍可谓是闻所未闻,于是他在心里恶趣味地想到,比起冒险团,它看起来更像是贵族子弟的移动春宫。
这样的阵容根本不适合探险,简直愚蠢至极。一路上他们肯定会被大量的匪徒和游民盯上,假如运气不好,遇到强劲些的,而且最终被俘获了——黑袍大概率会被直接杀死,而余下的四个女人......鲍勃抿着嘴,轻轻摇头。
回家后,他并没有觉得自己和这帮路人会有瓜葛。然而第二天,出乎意料的是,黑袍少年不知道用什么办法打听到了他的住所,然后提出要他带自己的队伍前往当地的地下城入口。简单而言,就是雇用鲍勃作为向导。
出于对这群人的好奇,鲍勃一口答应了。黑袍少年告诉他,他的名字是麦戈,麦戈-菲利普。
紧接着,鲍勃的人生轨迹从此改变。
首先,他从未想过一个普通的少年可以随身携带三十二个堪称神器的武器;除此之外,他也没有设想过那随行的四个女人,每一个都是王国顶尖的高手。而她们所簇拥的中心,就是麦戈-菲利普。
那一趟地下城之旅中,队伍打开了三个隐藏宝箱,掉进秘境六次,和上古魔兽对话两次,捡到神器戒指一枚。
鲍勃的世界观轰然倒塌。
他发现手中的长剑在魔法面前不值一提,他发现勤劳和刻苦在运气面前就是彻头彻尾的笑话。从地下城出来后,他们分道扬镳,鲍勃径直回到家里,从此一蹶不振。
倘若他的故事就此结束,现在也不会出现在王都了。
事实上,就在地下城探险结束的三天后,堪桑城就拉响了警报。明明这座边境城市已经五十年没有经历过战争,就在黑枫叶到达后,却随即遭到了魔兽猛烈的攻击。
天知道‘灾害’级别的魔兽为何会突然出现,天知道堪桑城和辉石城的道路为何会被巨魔占领,但,堪桑一下子陷入了孤立无援的境地。
作为城中实力最强的剑士,游骑兵部队长官马上找到了鲍勃,并请求他前往军营共同商讨对策。
虽然双方都心知肚明,没有魔导天资的鲍勃就算再怎么剑术精湛,面对浪潮般的魔物大军,也只是一只蝼蚁。对抗魔兽的主力,永远都是魔导师。魔导师们从出生那一刻起就注定不会平凡,他们的天赋带给他们的,普通人一辈子也无法追上。
但即便是这样,鲍勃依旧义无反顾地穿上了重甲,从衣柜里拿出自己最好的两把十字长剑,写下遗书,然后动身前往军营。
他练习了无数个日夜的剑术,也只是为了这一刻。他没有远大的梦想或者伟大的价值观,不过卑微如凡夫,也有自己的行事准则。
那场战斗,是堪桑城百年来的至暗之日。
飞行魔兽遮住了苍穹,比城墙还要高的巨人一脚便让前锋小队全军覆没;炮兵部队扬起的烟尘如同沧海一粟,游骑兵部队手持长枪,在战吼中冲向了被冲破的城墙口。
鲍勃不会骑马,他穿着父亲从矮人王国作为手信带给他的重甲,身后是一千五百名重装步兵,列成整齐的方阵,对低阶恶魔发起了视死如归的冲锋。
他们的目标很明确,他们要杀出一条缺口,让居民突围。
鲍勃曾经相信集体的力量。他相信人类只有成群结队,才能发挥出效果。他相信世界上没有英雄,因为方阵里的每一个人都是英雄。这些曾经是他的信仰,现在也是——至少在他看见麦戈-菲利普出现在城墙上之前,是这样。
他和步兵们冲进了绞肉机当中,就在和恶魔短兵相接的一瞬间,身边几乎所有人都战死了。弹指一瞬,恶魔的爪子轻易撕开了盔甲,把人类扯成两半。但人类本身,是奇怪的生物。明知前方是死亡,所有人依旧前仆后继地填补了战死者的空缺,奋力挥剑。
渐渐的,鲍勃没有了力气。长剑卷刃了,他抽出第二把长剑继续战斗。渐渐的,他成为了前三排士兵中唯一还站着的人。但很快,他的肋骨折断,肺部被刺穿后血沫涌上了喉腔。他的左臂在摔倒时骨折了,右腿也失去了知觉。
他知道自己必死无疑了,一千五百人的步兵团,只剩下不到一百人还活着。
更为惨烈的是,他们依旧没能打开缺口。眼前无止尽的魔兽浪潮,如同绝望本身,巍峨不动。
鲍勃躺在血被尸体铺满的地上,继续苟延残喘。他握着断剑,看向城墙的方向。
那里忽然出现了一段炫目的光芒,紧接着法阵结起,凌空而绽——那绝对不是魔导部分的法阵,它过于华丽,过于耀眼,恍若繁星闪烁。
他看到了——他看到麦戈-菲利普的右手在发出惊人的光芒。他的脸上是坚毅的表情,四个女人站在他身边,为他提供源源不断的魔力。
紧接着,在根本没有进入战场的前提下,他在挥手间,便在魔兽浪潮里硬生生打出了一条真空的道路
在那条沟壑上曾经存在过的魔物,皆灰飞烟灭。
然后鲍勃想起来了,他曾在古书上见过这个法阵,这正是他们先前在地下城捡到的上古卷轴。
他也想起来了,那个时候,麦戈-菲利普曾在休息的时候露出手腕上的一个纹身图案,对身边的女孩说道:
“你知道这个纹身的含义吗?不知道为什么,我出身的时候它就在身上了。”
那个看起来好似精灵族的女孩想了想,说道,“这个标记的确有名字。它是神明授予的印记,是神祗级别的祝福。”
“它的名字是......'主角的光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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