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春时的太阳虽然算得是明媚，但在阳光覆盖不到的地方，湿冷的寒意还是会穿透衣物刺入骨髓。除去生火外，大家聚在一起取暖算是一个更加低廉的选择。
这也是为什么这一群贫民聚在货运卡车的旁边。
水量充沛的帕拉托加河带来初春湿冷的风气，没有车队中后段提供的供暖服务，他们只能蜷缩在卡车车厢上或者聚集在煮饭的火堆旁。
老式的货运卡车为了防止魔导引擎熄火，只能让它“嗡嗡”发动着，声音算不上吵闹，但铁皮振动的声响实在有些闹心。
两簇火堆，都架着大锅。一锅煮着开水，一锅用开水泡着干硬的大列巴面包，只有开水快煮才能让这种加了木屑的干硬面包勉强下咽。
大列巴面包和就着铁皮水壶里的水，这是便是这群贫民里在这趟一日路程里的简单午餐。兴许某些人还带着不知道那一年做成的风干烟熏咸肉，或者几根从商队前面部分扔掉或者掉下的烂蔬菜梗，来“丰富”这顿干瘪的吃食。
啪！
一声清脆的耳光声音。
“你tm不给钱是吧？！”
男人粗俗的辱骂声能让聚集的贫民们听得一清二楚。
“先…先生……我们已经给过钱了……”
紧接是女人沙哑的啜泣辩解声音。
“那是商队的钱！坐了这趟车就得给额外老子钱！你们俩的给了吗？！啊？！”
循声望去，一个粗暴男性厉声呵责着一对母女。
母亲面黄肌瘦、神态疲惫，已经微微佝偻的身躯穿着洗到脱色的素色长衫，下身则是保守的麻布长裙，此外还披着一张勉强可以裹住上半身的单薄头巾。躲在母亲身后的小女孩也是差不多的打扮，不过衣物似乎都不太合身，脚上还穿着一双已经开线的工人皮靴。
母女二人似乎是从东边逃来的难民。
“妈妈...”
躲在母亲身后的小女孩紧紧抓住了母亲的裙摆。
而正在呵责的男性穿着抗风抗寒的皮革风衣，身后还跟着两个哈着腰的随从。脸上的一层薄薄的络腮胡和金棕色的卷发，以及一副高高在上的嘲弄姿态，明显是来找事的。
“先…生生，我们是从东边逃难来的……身上真没有一点钱了，我们的食物也是用衣服当来的……先生，我们真的没有一点钱了……”
母亲低声哭诉着，蜡黄起茧双手搭在身前，希望能让眼前的男性施舍哪怕一点点怜悯。
“行。”
令人意外的是，语气清冷的男人似乎认肯了母亲的请求。
母亲抬起了她的眼眸，看着比她高上一个头的高壮男人，有些红肿的双眸中亮起了一丝希望的光芒：“先生，您说的是真的吗？”
“没错。”
男人用着轻浮的语气欣然答应着，但那双不怀好意的目光却聚焦上了母亲左手小指的戒指。
这位母亲是一位遗孀。
“那，用你手上的戒指换怎么样？“
男人的嘴角翘起，恶劣的想法完全展现在他那令人厌恶的邪笑上。
母亲的身体微微停滞了片刻，同时下意识护住了自己的左手。
“抱歉，先生...这是我丈夫的遗物......我不可能——”
“那你自己带着你女儿走到圣劳伦斯特城吧。”
“可......可是.....”
“或者...你看看周围的贱民，要是能找一个人帮你付钱那也可以。反正最终二选一，要么付钱，要么戒指抵债，要不然就你就自己走到圣劳伦斯特。”
“...好的...感谢先生的宽容。”
纵使男人说出再刁难的恶劣话语，母亲只能全盘接受。
她是一位母亲，她还有一个女儿。
母亲勉强挤出一个笑容，然后用着充斥希冀的目光扫视着冰冷的人群，寄希望哪怕任何一个人能给予一点点的帮助。
可无人回应。
大家都是东边战乱后出逃的难民，能有幸坐上这趟车也已经是万幸了，谁又会管这对母女的死活呢。
人群依旧冷漠，穿着尚可的难民拉住自家的孩子不向这边看，穿着破旧棉衫的难民倚着火堆边的石头呼呼大睡，只有佝偻的、带着满是尘土的头巾的老妪还愿意送上一个怜悯的眼神。
这个男人到了难民队这里便是一套胡搅蛮缠，所谓的额外收费更像是没事找事的令人作呕行径，完全是为了刁难而刁难。
大家都不想趟这趟浑水，能活着从东线战场逃离已经很不容易了，一路赶来都是疲惫至极。
男性玩味看着这一切，双手也自然抱胸，似乎乐于见到女人的焦急但又无助的样子，也乐于看着这群他眼中的所谓“贱民”的对这对母女的无动于衷。
“喂——，大个子，你玩够了么。”
清脆的女声打破了这幅冰冷的景象。
男人回过头，却发现等待他是一名背着长杆的少女。
那是......枪？
男人并没有关注到少女的容貌，曾经的军旅生涯让他第一时间注意到的是少女背后的长枪。
“雇佣兵？”
男人对着少女发问道。
“嗯。”
亚莉安娜轻声答应道，顺带着从腰间拿出锌皮烟盒，叼出了一根烟。
男人不由得皱皱眉头，思索着当地的佣兵团里有没有这么一号人。
这妮子谁啊？
难道是骑士团的那群狗？还是暗影修道会的那群表子？
最后，思索半天的他都没有认为，眼前的少女与自己所知道的任何一家势力有所交集。
“哼…狐假虎威。”
随后，得出结论的他用着略带嘲弄的表情看着亚莉安娜。
亚莉安娜不做反应，绕过了男人而直接面对着那位母亲，面色温和地说道:"女士，您欠这位先生多少钱？"
少女在感情态度上的极度转变和鲜明的区别对待，让男人感到非常不爽。
母亲愣住片刻，不过很快反应过来：“...小姐......您说的是我么？”
亚莉安娜点点头，顺便用打火机点燃了香烟。
“......小姐...这位先生给的报价应该是10枚银币。”
“现在是20枚了。”
男人打断道，面色得意。
亚莉安娜挑挑眉，精致的容貌上露出一丝不耐烦的表情，随后说道：“我付了，放她们走。”
“是么......”男人拉长了语调，挑衅着说道，“那我要2枚金币。”
听到这番挑衅的话语，亚莉安娜歪歪脑袋，半眯着眼看着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大个子。
空气陷入了僵持，在场的所有人都注视着一高一矮两身影。
而男人身后的两名随从不知什么时候走掉了一位。
“行啊。”
如此说着，背着长枪叼着香烟的少女慢步走到了男人的面前，隔开了男人与母女二人。
“小姐，您.......”
身后的母亲还想说些什么，但亚莉安娜的摆摆手示意母女二人都离开现场。
男人本想阻拦，可少女捉摸不定的态度和生人勿近的气场让他终止了这个想法。
事出反常必有妖，如同笑里藏刀的危险气息让这位生性恶劣的男人收敛了自己的蛮横做派。
他盯着少女那副神似慵懒但却难以捉摸的神态，问道：“你想要干什么？”
“干什么？”
亚莉安娜重复了一遍的男人的质问，取下了背在身上的长枪扔在地上，然后又毫不在意地说道：“呵，你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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