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洞之内,盛会仍在进行,巫师依旧在台上带着众人载歌载舞,但他很快就发现了不对劲——攒动的人头里有一个静止不动的东西。
“那边的人,为什么你一点反应都没有?你怎么能对即将到来的福音毫不动摇?”
他举着木棍,指向那个纹丝不动的目标,打断了众人的歌舞。而被他指着的人,依旧不动。
“啊,因为。”
因为那个人就是我。
猛然,我撕开魔法的伪装,手中化出一道魔法阵,将魔力在阵中央汇聚,变作一道光束,绕过攒动的人头,撕开了众人身后的岩壁,顿时,阵阵岩崩,便将狂热的信徒气氛熄灭,众人开始四散逃命,仿佛方才的信仰都不值一提。
“啊啊啊!!!”
在众人逃命之间,我将魔力聚在脚下,蹬出一步,顿时,我飞过崩落的岩石,眼里只有一个目标——
“巴巴托斯!给我滚出来!!!”
杀入刚刚的府邸之内,我歇斯底里地朝着那洞窟之中的人大喊。随后,我飞起一脚,将那保护着隔间的内壁砸得稀巴烂。但就在一层层岩壁崩落之时,我却看到,对方的房间之中早已经空无一人了。
“不要动哦,”
身后,巴巴托斯忽然出现,他的手指间,无数的绿色光珠围绕,手中做出随时准备捏紧的姿势,用微笑对我威胁道:“不然这些人类的性命——”
看着崩落的岩石之中逃命的人们,我砸了咂嘴,然后,转身挥舞起镰刀,凌厉的刀气瞬间将四周飞去,巴巴托斯一个上跳,想躲开我的斩击,但他并不知道,我的目标根本就不在他。
瞬间,逃跑的人的身体,就被我一刀两断,连惨叫声都来不及发出,鲜血就染红了山洞。
“我帮你先处理掉他们了。”
“你!……”
似乎是预料不到我做出的行动,巴巴托斯的脸上有些震惊,而我只是不在意地摇了摇头,对他道:“我什么我?我可是地狱的使者啊,怎么能像天神一样?我不这么做的话,那些人也早晚会死在你的手上,而且,杀掉你的话,可以拯救千千万万个人的性命。”
听了我的一席话,巴巴托斯绷不住自己故作冷静的表情,“噗哈哈”大笑起来。
“真是虚伪功利的人类啊,居然用人头的数量去衡量自己人类的质量,你们的道德还真是灵活。”
并不为他的嘲讽动容半分,我不做声响,挥着刀向他砍来,他敏捷地从背后抽出弓,用坚硬的弓腰做盾,且战且退,继续用话语扰动我的心灵。
“你难道就不想反抗太始,反抗莫斯提马吗?如果和我一起合作,灭了她们也不是不可能!你的魔法天赋,和我的魔法造诣在一起,推翻她们不过是易如反掌的事情!”
这番宛若招揽的话语,我只报以一声冷哼,这一声冷哼,让对方的心理比起我更先出了差池,防守之中也有了漏洞,于是,我抓住那防守的空隙,飞起一脚,踹到了他的脸上。
“我想反抗啊,但合作的那个人绝不可能是你!你只是一个,挥刀向更弱者的弱者!”
捂着自己受伤的脸,他踉踉跄跄地在地上滚了两圈,便猛跳起身来,用弓箭朝着我“砰砰砰”射来数箭,我一边挥刀挡着这箭矢,另一边,则将魔咒轻念,自然的元素,与我共鸣着,顿时石地便化为流砂,将巴巴托斯瞬间吞没而下。但这样的伎俩,显然不可能困住他,我只是在给自己的进攻争取时间。
“弱者?你现在这副德行,居然还敢说我是弱者!?”
在沙中猛一挥袖,巴巴托斯便挣脱了流砂的包围,而这时间,我已然布设好法阵,地狱的烈焰,自刚刚的沙坑之中爆发而出,这烈焰,联系着熔化的岩石和金属,化作炽热的刑具,将巴巴托斯的全身禁锢。
“因为你,从来没有体会过,真正弱小的人的心情,说到底你也只不过是将凡人,将你的手下当成自己的垫脚石!”
我挥着镰刀,就这般向着对方的头颅砍下,但在镰刀刮过对方的身体时,我却感到一丝不对劲。
刀刃划过的,是个虚影?!
还没等我反应过来,我的心脏之处,却忽然间传来刺痛的感觉——再回头看去时,一道凌厉的气剑穿透了我的胸膛,巴巴托斯在我的身后发出嘲笑,再回望我的面前,只剩了个烧焦的纸团!
“大言不惭的家伙!没有力量的废物凭什么制定仁义道德?只要我拥有匹敌太始和莫斯提马的力量,三界都将尊我为圣!到时候仁义道德,还不是我一言堂?!”
随着他缓缓提起那连接着气剑的手臂,我的身体被缓缓地抬了起来,此刻,他为刀俎,我为鱼肉,他终于如释重负地笑了起来。
“告诉莫斯提马,下一个猎魂使,找个没那么爱管闲事的吧!”
“啊!!!——”
在我感觉到身体被斩裂之时,我却并没有感到失败的挫败感。
因为这一切都在算计之中。
在梦境的魔法空间悄然崩塌之时,我们的眼前再一次回到了洞窟之中。显然是不适应这状况,巴巴托斯惊诧地四下张望起来。此时,山洞里已经空无一人,还有叫喊的残余声和脚步声,证明这些人已经逃脱了他的控制。
“幻觉?怎么回事?”
他茫然地张望着,表情之中透露出被算计的懊恼,而当他向脚下看去时,这样的表情,更甚了。
剥皮铁链,从摩拉克斯的口中残忍地刺了进去,像穿针一样刺穿了他身体的每个关节,把他如腊肉般挂在了岩壁上,规矩的黑色西装被铁链撕得破烂,瘦弱的两扇肋骨扯得外翻,他的心肺肠子早已经掏空,留下几滴干透的血。他脸上的表情,仿佛在哭诉般,但却已然凝固。
“摩拉克斯?!……”
巴巴托斯看到被虐待成这副惨样的摩拉克斯,眼中闪过一丝怜悯,但很快,这分怜悯都被泯灭得一干二净,唯余冰冷的凝视。
“挺能骗人的啊,觉得蒙骗我的感官,趁虚而入杀了我的贴身侍卫,就能让我动摇?”
踢开这脚下的尸首,巴巴托斯抽出了背后的乐谱,又恢复了往日的冷笑。
然后,他翻开书页,轻捻乐谱之尖,一道诡风吹来,将洞内的山石,连同那句破烂不堪的尸首一起撕碎,这风鞭令我躲闪不及,我只能架刀抵挡,却被无形的力向着岩壁推去。
“轰!”
顿时间,我的脑后感到一阵闷雷般的撞击,身体就像一颗炮弹一样撞穿了无数的山石,瞬间,我的身体就被抛射上了蓝天。
但很快,我稳住身子,背后的魔法围巾帮助我悬浮空中,巴巴托斯飞快地乘风杀来,他的脸上带着搏命的盛怒,拔出他那把方才还在演奏乐器的竖琴,无数风的箭矢已然拉满弓弦,在我能自上往下看见他的时候便向我飞来。
“连你的手下,你也这么对待他吗?他可是一直想与你共襄同一个事业啊!”
风凝聚成的箭矢,虽然凌厉,但在地狱之火面前可谓风助火势,我挥舞着满载烈焰的镰刀,朝着对方斩去。巴巴托斯没有闪躲,他将乐谱一翻,无数纸张化成盾牌,卡住了我砍下的镰刀,意识到不能被对方占据主导权,我将镰刀化作火星消散,随即,从围巾的背后射出锁链,绕过盾牌想控制住对方。巴巴托斯想要拔出弓箭,他的兵刃却已被我用锁链缠住,下一步就是缴械了——
但就在我得手的那一刻,他却露出了诡秘的笑容。
“一个追名逐利之徒,也敢配和我提这些?我为什么要尊重一个追名逐利的废物!难道我要养着他,到他成功的那一天再等着他把我的位置篡夺吗?”
在用手沿着自己的弓拉住我的锁链的时候,我忽然意识到了一件事情——他的另一只手正在接近弓弦,我想动身阻止,但已然晚了——对方的手,轻轻地按在了琴弦上,顿时,震耳欲聋的乐音便像开了电源的吉他那样爆发出来。
“什么?——”
夺命的音波,在铁链的传导之下更甚,瞬间就将滚滚乌云化作万里蓝天,噪音撕裂了我的耳膜,震撼着我的五脏六腑,顿时间,我便感觉腹腔内一阵不适感上扬,眼界里金花四溅,再回过神来时,我才发觉,自己的身上已经满是从自己的口中喷出的鲜血。
随之,那将自己的下属当成棋子的邪神,再一度打开他那记载着虚伪的乐谱,指尖在书页上轻划,顿时间,一道风鞭便由下而上朝着我劈来,可怕的风力,连空间都为之而扭曲,让这光的反射出现了不和谐的波动。在我拖着这重伤的身体想躲开时,却发现自己就连驱动魔法挪动一步也做不到了。
我的身体,就这样被风鞭命中,巨大的推力,顿时间让我的身体好像火箭一样朝天外飞去,过于飞快的速度已经模糊了我的视线,我只感觉伴着眩晕和恶心,眼前的蓝,变成了黑——我此时,身在太空了!
当我摇晃自己刚刚恢复过来的脑袋时,我新奇地体验到了失重的感觉,再抬起身,脚下是和地球截然不同的东西——我的靴子,正踩在月壤之上,淅沥沥的鲜血浸润了巨大的环形山的一小部分。
我并没有花多少时间浪费在体验新奇的感觉之上,因为巴巴托斯瞬间就从我的头上,那颗既陌生又熟悉的蓝色星球上直杀到了我的面前,并拢的拇指缠绕着魔力带来的风,好像一口快刀朝我刺来。此刻,我竟感觉,体验过一次的死亡再一度逼近了我。
“作为神,当然是要无情啊?那些妇人之仁的家伙,啖食了神子们的骨血都够他们内疚死了,怎么能活到现在?”
出于本能,出于恐惧,出于自保,我再一度唤起镰刀,想挡住这致命一击,但,那缠绕着风的手刀却毫无阻拦地杀了过来。
“咔吧!”
镰刀的刀柄,断裂了!
“你这混蛋!滚回地狱永世不得超生吧!”
巴巴托斯得意地笑着,他的手已经穿透了我的胸膛,鲜血染红了他翠绿的外套、洁白的内衬,我搏动的心脏,此刻就握在他的手里,他带着自豪的笑意,就这样,握紧了手,仿佛捏碎不值一提的垃圾。
但他绝没有想到,我此刻,比他笑得更厉害。
“你也高兴的太早了。”
就这么,我冷冷地对他道了一句。他惊讶地停顿了动作。
没错,这个状态下的“生物”是不可能说话的。
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他慌乱了。
面前的空间开始像镜子一样崩解,转眼间,我们又回到了山洞之中,他身上没有了刚才我的鲜血,脸上没了刚才的威风,他只感觉到上当受骗的愤怒。
当他再一次看向四周时,却发现山洞之中,已经多站了一个人。
飞在天空的斯琳姆,向他微微招手,身后细长的尾巴俏皮地打了个圈。
“魅魔?!”
他惊得下巴都掉了下来。
平日的神祇,最看不起的就是地狱之中的恶魔,但此刻,他却竟被恶魔之中都算低级的魅魔欺骗,这怎能让他不愤怒!
“没想到,一下子就能把巴巴托斯大人给骗到了呢,如果是往日神位在身的巴巴托斯大人,可不会被我这个小魅魔的伎俩给骗着吧。”
双手抱胸,居高临下地对巴巴托斯抛了个媚眼做挑衅,斯琳姆对着巴巴托斯砸了咂嘴。巴巴托斯怒不可遏,对她骂道:“你这贱种!你是什么时候开始蒙骗我的感官的!?”
在他正想要拿起武器攻击对方之时,一个年轻的怒吼声却从他的耳边响起。他侧身一看,竟然是死而复生的摩拉克斯,用着完整的躯体,提着手中那杆枪朝他杀了过来!
“巴巴托斯!”
很明显,在方才魅魔制造的梦境之中,摩拉克斯是不在场的,正因为如此,他听到了巴巴托斯在梦中说出的真心话,信任的崩塌,让他的表情都变得难以维持稳定,张大的嘴因为怒不可遏快要裂开,吐沫星子从口舌间迸溅。
“你这个混蛋!你这个骗子!”
怒斥间,他将手中的长枪朝着巴巴托斯刺了过来,巴巴托斯侧身一躲,然后猛抓住对方的枪杆,就这般把对方狠狠拉了过去,结结实实地往对方的脸上来了一拳。
“呵,那几个人唆使两句就让你叛变了啊。”
随着闷雷般的声响,摩拉克斯口吐鲜血,手中长枪“桄榔”掉落,俊俏的容颜瞬间变得扭曲,鼻骨碎裂的凹陷让他此刻的面容变得不堪入目,恍惚的他还想反击,但却被对方捏着脖子,提了起来。
“我还真是……遇人不淑……”
即便脖颈被勒住,他依旧喘着粗气,说完了这些话,随后,他就像是要做出最后的反抗,将带血的吐沫星子打在了巴巴托斯的脸上。巴巴托斯顿时皱起眉头,挥袖擦掉额头上的脏污,他再一次并拢起五指,那可怕的烈风再一次附加在了手掌心。
“照照镜子,看看你自己吧。你自己也不过一个瞎眼苍蝇,一根墙头草,一条被人忽悠了就跟着狗绳的蠢狗!你以为我看不出来你想对我做什么吗?在太始的手下当养尊处优少爷兵的美梦,也就该到这里了!”
听得出巴巴托斯话语里蕴含的杀意,我想冲过去阻止对方,但,就在我甚至连一步都没跨出之时,巴巴托斯的手刀已经穿透了对方的胸膛,随后,他像是撕纸一样,硬生生地将对方撕成了两半,顿时,鲜血便将巴巴托斯变成了一个红人。
不知道为何,在他残忍地手刃自己的下属时,我的心中竟然升起了一股无名怒火。我握紧了拳头,身体,也因为过于愤怒而不断地颤抖。
“小月!……”
“不用插手。”
在斯琳姆担心地叫着我的名字的时候,我回头,对她笑道:“能做到这个份上,我已经很谢谢你了,我不想脏了你的手。”
然后,我握紧了武器,随时准备真正的战斗。
“下一个,死的就是你们!”
在经历两度幻觉的欺骗,巴巴托斯彻彻底底地暴怒,将那手中的乐谱,化作风的利刃,我意识到大事不好,于是张开魔法的屏障,顿时,山崩地裂,整个黑暗的洞窟,化作碎石被飓风吹飞,阳光,顿时洒在了这被削平的山头。
这凝聚愤怒的一击之后,巴巴托斯终于怒不可遏,他的口中,开始念起长长的咒语,顿时,蓝天再一度,缓缓堆积起了乌云。
“听到没有,他说的是‘我们’哦?”
而此时,斯琳姆也在我的背后,拍了拍我的肩膀,我向她的背后望去,我终于下定了决心。
“约好了,谁都不许倒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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