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老不死。
我想让艾伊活下去。
有这样想法的人很多，有的是为自己，贪恋世间不愿接受死亡的宿命，有的和我一样，深爱某人，不舍得与她离别。
但其实，只是想做到不老不死，免除疾病的困扰，躲避灾祸和争斗就长生不灭，这样是很容易的。
只是技术层面上的东西，改造身体，让自己有类似长生种的身体，只是这样就可以了。
但那样就不会再是人。
人就是这样矛盾的生物，明明是并无突出的种族，却无比在意自己的血脉。
可这般在乎为人的身份，却又妄想获得人所不能获得的东西。
艾伊也会这么去想吗？如果说她不是人类，她会生气吗？本来她也和我一样，不是在人类的世界里长大的，甚至她更要对抗人类，她应该会愿意成为魔物吧。
虽然她没有很在意自己的寿命…不，我也不清楚她现在真正还在乎什么。
总之，我要把不死的方法带回去，让我能够继续待在她的身边，我们可以一起欢笑，为了这个目的，我什么都能做。
我和绮罗在城镇没有久留，但也为了接下来的旅途有更明确的目标，我们也去打听了些关于魔法的情报。
对艾伊来说，如果不能让她再使用魔法，和杀了她没有区别，这我肯定是知道的，所以一般的肉体改造都要排除在外。
最合适的办法就是学习并教给艾伊用来长生不死，并且能从外界吸收生命能量的魔法。
北地的巫术原本很符合我的要求，可是也是需要改造肉体，使用魔兽的血肉，这样一来，艾伊原本的魔法便无法施展，所以也不行。
绮罗说精灵之国的魔法是更接近于原初的，其中包括生死在内的许多魔法都是人类没能学习的。所以希望这里能够有我想要的答案。
虽然有学校，其中有教授魔法的老师，但他们教授的都是相当初级的理论和无实用价值的法术。
真正要进修魔法，需要到法术专学里面进行学习。
如果以学徒的身份前往，阻碍繁多，但如果以参观者的名义前往，就很容易了。
绮罗与我同行，实际上也是因为我们的目的地都一样。她喜欢学习，人生的大多时间都用在这上面，单论法术造诣，她还要更在艾伊之上。
我有问过原因，她回答只是爱好。
于是我们还算愉快地继续赶路，我原本不差路费的，但是路途上带行李或者钱，也只是会被摧毁，所以学聪明点，换成贵重的首饰之类，就缝在身体里。
但我们的行进却遇到了困难。
我慢慢感觉脚步越来越重，身体也越来越虚弱。
这不是一天或突然之间的事，我能明显地感觉出来，越靠近中心的魔王城，这种感觉就越强烈。
准确地说，那无形的压力并非是要我死去，而是要我低头，俯身。
魔王城漆黑的轮廓在白天都看得很清楚，它不是建在平地上的建筑，它建在一座山上，那座山好像被镂空雕刻般，看上去脆弱无比。
据说那是精灵族最开始的家园，山林，丛林。
但圣殿可以庇护虔信者，却不容征服者。
所以圣殿不再，信仰从最高的位置退下，魔王城取而代之，以一个王取代。
而那位女王，高坐在魔王城被砍断一角的王座上，只是手一挥，或是一个眼神，就决定了精灵之国未来的走向。
有崇拜她的人，也有对她不满的人，她不在乎平民对她的想法，但实际上绝大多数精灵也从未见过她，哪怕是在靠近魔王城的大城，他们能看见的，也只是魔王城投射下来的巨大阴影。
越靠近，我就把身体压得越低，哪怕路上的人投来异样的目光，但这样起码会好受些，这是精神上的压迫，只要低下头就已经缓和很多了。
我们要找的人就在这座城市里。
学位为大博学者的自然法术登峰造极者----“永动”福德罗。
我的头已经很低了，自尊心对我来说并不重要，尤其是在这里，精灵之国，就算我仰起头，它们同样不会高看我一眼。
就算要我把头放低到贴住地面，要我去吸地上的尘土，听各种鄙夷的言语，跪下，爬行，都无所谓。
与我可以获得的东西相比，这些都太轻了。
我们就这样在城镇里打探他的消息，不久就有人主动找上了我们。
他彬彬有礼又略显青涩，自称是学院的一个小管事，然后找了家看上去很不起眼，消费也偏低的餐馆简单招待了我们。
“实际上，福德罗教授从上个月授课后就与我们失去了联系，也没有得到纸面上的回应。眼下也抽不出得力的人去他的宅邸请他回来。所以如果你们要寻找他，要去他的住所，请你们把这封信给他。”
“对我们的信任从哪里来呢？”
“就当是互相帮助吧。你们既然要找福德罗教授，我可以给你们提供地址，但你们也应帮我这个小忙把这封信件给他，这只是顺手就能做的小事而已。”
话是不假，于是在给我们结了帐过后，他也便匆忙地离开了。
我和绮罗还在饭馆，就打开这封信查看。
字迹是印刷上去的，一眼就能看出来，这信有很多复制，或许已经分发给了许多人。
按着他说的地址，我们就要离开城镇，去山间的住屋，那里也是福德罗的老家。
待在城镇的意义不大了，去山林间生活也要方便许多，而且没有这要命的威压，似乎建筑稀少的地方，这威压要小上许多，或许这种威压来自于建筑的材料，有压制魔物的效果。
和我预想得一样，站在距离目的地有些远的山上，也能通过那弥漫的雾气，判断出那就是终点。
“死亡的味道，你闻得到吗？”绮罗现在才开口。
“我没长狗鼻子，说人话。”
“哼。”她没有很在意，“往那边走吧，这种魔法的气味是掩盖不住的。”
“我有预感，很可能会很危险。”
她没有理我，而是从山崖上跳了下去。
跟上她很有必要，虽然嘴上关系不好，但关键时刻还是能救命的，我们就是这样互相利用的关系。
嗯…
刚刚才离开充满压迫的城镇，马上压力就又落在我的头上。
尸体被挂在树上，各式各样，像是警示一般，在这群山环绕的唯一通路，一切不言自明。
“难得啊，兜里还有没花完的零钱，然后也有和我们一样的信。”
“不缺那点钱吧，看来我们也是被人耍了。”
“现在扭头就走估计也不会死啦，这些人肯定也是无视劝阻就要进去的。”
“这就更恐怖了，说明他们还不算无辜被害者，这个教授不好对付。”
“嗯，所以我们不一定非要见他。”绮罗把树上挂着的尸体和断肢都拿了下来，她打算就地开始分析。
“等等…”
尸体在被绮罗接触的瞬间立刻吸住了她的手，虽然她也马上断手挣脱，但过多堆积的尸体爆裂开来，伸出无数干枯的手抓牢了她。
“妈的。”我投出手指，手指刺进那堆干肉中，寻找着她的骨架结构。
“咳…”无声息，毒素？不会在空气里的，解析来不及…
我这样昏死过去不知道过了多久，很庆幸我还是能够醒来，虽然又恢复到了人棍状态，还被钉死在木桩上，可活着本就是件好事。
“她醒了，是不是该换个人了？”绮罗被扒光，钉死在十字架上，她身上已经有许多地方被割去，也有的地方只是开刀剥除皮肤，以康曼叶所制作的法术核心为蓝本的仿照的身体，内部结构实在复杂到了我难以理解的地步，一眼过去，我什么都感受不到。
“和你相比，她平平无奇。”一个佝偻的背影，在一台精密的仪器下，借着灯光观察着什么，他并没有转过头来。
“好吧，那你能放我走吗，这个人你可以留在这里。”我说道。
“当然可以，我不喜欢杀人，外边的人只会妨碍我，但你们两个让我更加进步，所以，不用担心安全问题。”
“除了自由有点短暂受限，也没什么不好。”绮罗的脖子慢慢变长，最后头竟自己脱了出来，断面形成一个手掌，顶着头灵巧地跳跃着，爬到了我身上来。
“而且，你看。”
我看见旁边的桌子上摆着我的四肢，它们被巧妙地取下来，然后更加青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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