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四殿下的厢房内。
李穆白只觉背后突如其来一阵恶寒，猛地打了一个寒噤。
姒晗光侧过头，满脸诧异的看向李穆白。
原本的思绪被打乱，现在她满脑子里都是新的疑惑。
毕竟在她的印象里即便是筑基期的修士也是不惧寻常寒暑的啊......
对了......
她忽然恍然大悟般，原本拧紧的眉头也舒展开。
记得好像听闻，自家九妹的伴读郎，身子骨好像一直不是很好，听说是有先天上的问题。
四殿下的眉目低敛些许，起身从储物戒里摸出件大氅，披在他的肩上。而这一切的动作都显得那么自然，李穆白倒是没有退拒，二人就这样如同达成了默契一般，似老友，又似......
气氛变得有些暧昧，就连透过窗棂外洒下的月光也温柔了几许。
晗光转过身，乖巧的蹲在地上，侧着头仰视着李穆白，颇有几分天真无邪的模样。
此时的他，面上虽然没有流露出任何波澜，但是心绪忽的烦乱起来。眼前的人儿和脑海中猛然浮现出那记忆深处的琐碎片段重合。
那时在大帐前，她也是这般姿势蹲在地上，专心致志的看着地上自己用树枝潦草划出的城防概念。面上写满了憧憬和钦佩。
[朕得以穆白先生此般奇才，真是朕......不，是广陵的大幸啊......]
脑子里回荡着那时已经称帝的四殿下对自己的褒美之词。
李穆白闭上眼睛，心口泛起一阵酸楚。
没错，没错......
晗光是值得信任的。不管前世，今生也是一样。
距离那场浩劫应该没多久了，也仅剩下三五载时光。这一世，大皇子身子骨弱，在日后夺嫡必然落在下风，再加上他本就无心皇位，只不过是被迫推在风口浪尖上的一颗棋子。二皇女嚣张跋扈，却一直是有勇无谋。
所以，对于四殿下真正的危险只有那一人，那便是九殿下。
即便现在的九殿下，当真是羽翼未丰，且没有半分的争位之心......
该怎么讲呢......是要奉劝她放弃心中执念和理想，让她乖乖将皇位让给九殿下吗？这对胸怀治国韬略和高远志向的广陵王来说，与让她去死有何两样呢？毕竟和那世相同，现今的她也是这般，在某些事情的看法上固执的像一头倔驴。
不经意间，李穆白盯着蹲在地上的少女怔怔出神了许久许久，竟是痴了。
他忽然笑了起来，不是苦笑，也不是讪笑，那笑容更像是一种历经沧桑的自嘲。
“你笑什么......”
“穆白先生。”
晗光别过头去，嗔了一句，面上那白皙如玉的肌肤已然变得如映霞落花,水作淡红。
“先是盯着孤王看了那么久，然后又开始傻笑......”
李穆白回过神来，连忙转过头去，讪讪道：“没，没什么。”
心中苦涩得以舒缓，李穆白终于是长长的叹了一口气，他揉了揉脸，勉强的挤出了一丝正常的笑意。
“如果微臣说，微臣在小时候做过一个很长很长的梦，又特别的真实，恰巧又和现世种种情景都重合的话，殿下可否相信呢？”
晗光微微蹙了下眉，稍作思考了下答复道：“若是穆白先生的话，孤王倒是有几分确信。”
“为什么？”
李穆白没想到四殿下会回复的如此之快，稍微怔了下。
“因为穆白先生，嗯......是个妙人。”
昔日仙帝咽了咽口水，压下情绪，终于下定了决心。他现在能做到的尽可能的让自己的语气平淡，就跟讲一件和自己毫无相干的事情般，简单又隐晦的讲述了几个前世记忆中的重要节点。
当然这其中避开了许多细节和关于皇族成员的事情。但光是这些情报，若是传入第三人的耳中，那恐怕便是大逆无道的荒谬疯话。
譬如九龙夺嫡，燕王破长安，大武江山一分为三，三万里禁上的那场血战，以及瑾州城的那场屠杀，还有长生劫降世......
可听完了这一切的晗光，面上的表情依旧是淡然如水，只是眨了眨眼，乍一看去还有几分俏皮。
李穆白暗自一惊，他没有想到，四殿下的接受能力和理解能力如此之强。
果真是皇族中人，属于当之无愧见过大世面的。
“那么方才所说的便是你做过的那个很长很长的梦吗？”
不知为何，晗光的面上竟然有了几分憧憬和兴奋之色，就像得到了糖果的小女孩一般，那双凤眼闪闪发亮。
“这么说，孤王果真会称帝啊，仅仅是孤的妄想，竟然还会实现。还有，孤王假想的原来竟是事实！”
姒晗光猛地从地上站起来，欢呼雀跃的拍起了手。
“殿下的假想？”
“对，原本仅仅是孤王的猜测而已，埋藏在心底早已数十载，而今听闻穆白先生的一番话后，果然如梦初醒般。”
“那么殿下的假设到底是......”
四殿下微微点头点头，贴身上前，附在李穆白的耳畔，轻声的说道：“穆白先生，其实你有没有觉得，我们所处的此方天地，就如同孤王桌上的那尊陶盆，我们只不过是那陶盆里，任人观赏的锦鲤而已。”
李穆白的瞳孔骤缩。
四殿下原先做出的假设，正是这个世界原本的真实。更确切的来讲，叫做绝地天通。虽然绝地天通使得人族摆脱了蒙昧，人道大兴，但也使这九州界灵气日益贫瘠，从此断绝了此间众生飞升之可能。
而这灵气枯竭的一天到来，那么维持此方天地的法则也会同样崩坏，那便是长生劫。然后一切又归于无，开始新一轮的循环......
她顿了顿，轻叹了口气接着说道：“只不过，这方天地却不似孤王桌上那尊陶盆那般结实牢靠，而照看这陶盆的人呢，也没孤王那么悉心......只是不知，陶盆里的锦鲤，又是否能越出这个陶盆，去到真正的江河湖海中遨游......”
姒晗光讲到江河湖海这四个字时刻意咬重了字眼，李穆白立马会意，这个陶盆指的便是九州界，而陶盆外的江河湖海，正是那三千里禁之外唤做八荒的传说之地，那片相传是人族以及万物的起源之地。
语罢，她颇为亲昵的理了理李穆白那有些散乱的鬓角，长时间的凝视着他那惊为天人的面庞，眼眸中的欣赏神色越来越浓。
“其实孤王也想有一天像父皇，还有太白前辈那样，去八荒间历练遨游。见一见那墙外的世界，到底是什么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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