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唐是个及其精明的生意人，他盈利的手段要比其它帮派干净得多，最令人感到畏惧的则是他黑白通吃的能力。
与其说他是个地下帮派的老大，倒不如说他是某家企业手腕强硬的老板。
无论是上次有幸见过的衣装流水线，还是那一整套体系完善的酒店管理系统，又或是那一夜狠辣的手段，都证明了他有能力在地下建立自己的帝国。
与这样的大人物会面，我总是抱有一颗敬畏之心，提前在电话中预约好了时间，于早晨十点钟来到了之前去过的那家酒店。
在前台报上了自己在这里的号码，验证身份之后，几名彪形大汉和上次一样围绕在我身旁，漆黑的镜片下是冷酷无情的眼神，紧绷的肌肉不知是要给来访之人安全感，还是一种武力威慑。
这次的电梯没有和往常一样直达地下，而是来到了十二层，电梯门缓缓打开，克洛斯已经在那里等候多时，在看到我之后，他热情地上来握住我的右手。
“早上好，陈先生，近来如何？”
“你好，克洛斯，如你所见，手脚健全。”
他咧嘴一笑，松开了手，转过身带着我走到了约定好的房门前。
“老板就在里面等你。”
“多谢。”
克洛斯点头向我致意，随即离开了这里，只留下我一人站在门前。
房间的隔音应该不错，我没有听到里面有任何的动静，仔细回想了一下要问的事情，上前敲了敲房门，得到了允许之后，推开门把手走了进去。
把门关上后，正对着我的就是身着黑色华贵西装的唐，或许是方才和某个人会过面，才穿的这么正式。
“早上好，唐先生。”
“小陈啊，快进来坐吧，呵呵……你来的话我随时都有时间，何必要专门预约一下。”
唐笑眯眯地看着我，没有一点架子，随和地招呼我在他对面坐下，我注意到垃圾篓里的一沓文件，猜测刚才应该有人找过他来谈生意，结果也很显然。
“这是应该的，应该的。”
我跟着笑道，脱下了大棉衣，将其挂在衣架上，随后坐在他的对面，一张棕色的木质家具上还摆放着一支价格不菲的钢笔，应该是唐没来得及收回去。
虽说我在昨夜的电话中刻意提到了我现在正协助警方办案，但来的时候还是没有穿那身制服，选择了较为正式的衬衫和西裤组合，这是最起码的尊重。
在几番寒暄之下，话题逐渐步入了正轨。
“唐先生，贝肯区不断有人形失踪，想必您已经知道这件事了。”
“这是自然，其中牵扯了许多人的利益，听说贝肯区已经乱成一锅粥了，每天闹得鸡犬不宁，再这样下去，警方可就压不住了。”
唐语气平淡地叙述着所有人都知道的内容，我自然是知道他的意思，免费的就是最贵的，必须得拿一些东西来换取这些情报。
亲兄弟还得明算账，更不用说我们之间也不过是共事过几回的交情，没义务白帮我，但收取的费用也会有所下调就是了。
“您说吧，我明白您的意思。”
唐依旧是那副笑眯眯的样子，他摆了摆手，示意我不要着急谈代价，先听他讲完。
“一共有一百多名人形失踪，但回来的只有九十三只，那你不如猜想一下剩下的都去哪里了？”
正当我还在疑惑唐为什么会知道卷宗里的事情时，他打断了我的思绪，缓缓说道：
“近期我收到了消息，周边有的黑帮内部扩充了不少战斗成员，在这样一个饥寒交迫的时刻，能用食物换来忠诚并不奇怪。”
见我的眼神有些奇怪，他语重心长地说道：
“这座城市的繁华让你迷了眼，昏了头，但是看一棵树的死活，靠的是树根，而不是树冠。”
“贝肯区的争斗向来如此，所谓的忠诚，往大了说，活着是为了帮派的荣誉；往小了说，谁能给口饭吃，谁就是老大……说白了，有奶便是娘。”
“很现实，但被埋藏在泥土中的树根却连阳光都看不到，就连一丝稀薄的腐烂空气都要挤破了头去抢……”
“哦，抱歉，说的有些多，我女儿不太喜欢听我讲这些，一时间没有控制住自己。”
唐抱有歉意地笑了笑，眼神中流露出几分落寞，他是那个时代的匆匆过客，却记住了那个时代最为现实的样子。
我愣了愣神，回味着他说的话，沉思片刻，目光正对上他的双眼。
“没关系，唐先生，您说的这些，我都愿意洗耳恭听。”
他爽朗地笑着，从过往记忆的虚影中回过神来，摇了摇头，将话题拉回到找寻线索上面来。
“总之，我怀疑那些所谓的‘战斗人员’，有极大可能就是那些丢失的人形，被篡改了记忆后为那些帮派而战。”
“这些绝对忠诚的人形对他们而言就是‘死士’一样的存在，令敌人胆寒，而且不用担心会有背叛的风险。”
从唐这里获取的新线索让陷入死局的案件有了新的方向，接下来只要调查在贝肯区的地下势力，大致就能确定搜查范围。
但方向也只能是方向，正如唐所说，警方根本无从插手贝肯区这趟浑水，正如再炽热的阳光也无法透过泥土的缝隙。
无论如何，有了这条线索，总算是能让调查进行下去了。
抬手一看表，已经接近正午时分了，没想到谈话持续了这么久。
“感谢您的帮助，唐先生，那么相应的……”
我正要问这条情报的价值，却被他挥手打断了接下来的问题，但唐长舒一口气的动作着实让我一头雾水。
“这些事情都不重要，你以前帮我了那么多忙，没必要计较这些不足挂齿的小事……”
他话锋一转，忽然面带笑意地说道：“不过，你要是能帮我一个小忙的话，那就再好不过了，小陈。”
既然老唐的话都说道这份上了，那这个忙我也没有理由不帮他，我点了点头，身子向前倾了倾。
“什么小忙，您说。”
正当我猜测会是什么难度极高的任务时，谁知唐忽然咳了咳嗓子，像是在掩饰自己的尴尬，故作镇定地说道：
“是这样，可薇她说自己在研究方面遇到了一些问题，想让我问问你什么时候有时间，去一趟实验室那边，帮她一个小忙，再一起吃个饭什么的……”
说到最后一句，就连一向自信十足的唐也没了底气，老父亲为自己的女儿操碎了心。
想起在可薇那化身格里芬电鳗的惨痛经历，我的浑身就不由得为之一颤，但碍于唐都拉下面子这么说了，那我肯定是得答应下来了。
“这个没有问题，那我……今天下午就去找她吧。”
“别着急，让我先通知她一下，事情成……你答应帮她了。”
不知为何，我从唐的眼神中看到了几分不属于他气质的慌乱。
在离开酒店之后，我连饭都顾不上吃，径直驶向了警局，脑子里却一直在想可薇电疗我的事情。
果然，这个小忙和我想象中的难度一样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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