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三点二十六分，已经可以目视到两座山脉间被冰封的河流，此地距离187阵地大约五公里。
周围尽是被炮火侵蚀的惨状，高大的桦木横断路中，一个个深坑被积雪掩埋，焦黑的木桩旁偶然间还能看到机械躯壳的残骸。
187阵地情况未知，抵抗的枪声陡然熄灭，为了掩藏自己的踪迹，在下山的过程中我在鞋底绑好了两块还算平整的木板，借助重力向下滑行。
没有滑雪杖的我，唯一能维持速度与平衡的方式就是跳跃装置的喷气效果，这种方式也能更好地节省能量。
划过阻挡着道路的障碍，借助坡度的优势，我的速度很快就达到了此状态下的极限，涂炭的大地在眼前闪过，就连洁白的飞雪也无从将其掩埋。
就此看来，这些痕迹是今夜才出现的，否则它们早已消失在那场暴雪之中了。
也就是说，敌方的炮兵单位已经迫近至其射程范围内，如果数量足够多，足以在一夜之间将187阵地夷为平地。
我调整了一下重心，尽可能减小风阻，加速下落，瞬间掠过了河面上的薄冰，身后传来了清脆的“咔嚓”声。
接下来又会是一段崎岖不平的上山路，绑在鞋底的木板就没了用武之地，我快速把它们甩掉，助跑过后利用剩余的树干作为跳板奔袭。
不出十几分钟，我就看到了在业火中焚烧着的187号阵地。
它立于半山腰上，周遭全是被炸成几截的焦黑树干，炮弹砸出来的弹坑无数，在这惨烈如地狱的阵地里，唯一能提供掩护的就是几条被炸垮的战壕。
而向上不断进攻的铁血尸骸填满了山脚下的路，半坡中也有不少仍在苟延残喘，密密麻麻地瘫在山腰上。
这样一个简陋的阵地，能在铁血如潮水般的攻势中存活至今已是奇迹。
从刚才停息的枪声判断，或许守卫它的最后一人也倒在了血泊之中。
眼看着又一波铁血梯队在向着山上冲锋，有护卫者和胡蜂作为先遣队，后方还有着猎鸥与劫豹作为支援，这样的攻势不是我一人能应付的。
再者说了，阵地里已经无人生还，没有必要再防守了，丢掉这里也只是时间问题。
我准备从阵地后方绕过去，既然187号阵地已经沦陷，那么在它侧翼的137号也难以自保，得换一条路线抵达德温特。
就在第一只护卫者冲到了阵地前方50米处时，尖锐刺耳的哨声骤然响起，几颗手榴弹被掷出，落在护卫者身前，爆裂轰鸣的火光与破片将它们砸的头晕目眩。
紧接着，昏暗的阵地中，几处掩体尚存的地方闪烁着微弱的火光，微弱的枪声响起，在护卫者身后的胡蜂们一个接一个地倒下。
我准备离开的脚步为之一滞，犹豫着站在树枝上，望着下方陷入苦战中的187号阵地。
【扫描完毕——187号阵地仅存9人】
没有时间踌躇不前了，我狠狠地拍了一下自己的脑袋，这种事情还需要想吗？
“轰——”
一颗炮弹忽然落入阵地之中，霎时间火光冲天，将黑暗中的187阵地彻底暴露，坚守岗位的少女们失去了黑夜的庇护。
【187号阵地仅存7人】
这条信息让我本就没什么希望的心凉得更加透彻，山下是密密麻麻的铁血梯队，就算这波打退了，下一波还会前赴后继地踩着同伴的尸体爬上来。
眼看着她们被强大的火力压制到抬不起头，很快就将与冲上主阵地的铁血短兵相接，我咬着牙一跃而下，从侧翼快速接近阵地。
“距离最近的第一战线撤离点还有多远？”
【离这里最近的第二战线接收点还有四十六公里，路况良好，以你的速度而言仅需三小时左右】
在得知消息的同时，我已经将几颗手雷拉开拉环，丢进即将冲锋的护卫者小队之中。
震耳欲聋的爆炸声轰鸣而至，在橘红色的火光中，我甚至能看到那几道被掀飞的黑影，大概是被撕成碎片的护卫者和不幸受到波及的胡蜂。
“不管是谁扔的，做得好！”
战壕的另一头不知是哪个姑娘大声呼喊着，我快速检查了一遍自己身上的友军识别装置，继续在颓圮的坑道中狂奔，必须得先赶到正面战场去。
可令我感到意外的是，失去了护卫者们的掩护，那些胡蜂居然边打边退，到了最后居然连个影都看不见了。
借着尚未熄灭的火光，我看到靠在一侧的少女们正端着手中的武器，警惕地看着撤退的铁血，却没有再放一枪。
应该是为了节约弹药，杀伤几个胡蜂不如把子弹留给下一波攻上来的铁血。
可看着不远处带着红色贝雷帽的少女脸上欣喜的笑容，这应该是她们顶上来之后打退的第一波铁血。
至于之前的队员都去哪了……
我咽了口唾沫，看着坑道里七零八落的残肢断臂，以及倒在脏兮兮雪地中那些面目全非的尸体。
乌黑的血迹浸染在雪地中，那些被炸得身首分家的尸体到处都是，只有极少数是因中弹而亡。
187阵地是如此，那么我绕过的177阵地又是怎样一番惨状？
这里所有人形都已经拼光了，但撤退的指令仍未下达，总部是把第一战线的姑娘们全部放弃了吗？
“队长，它们撤退了，我们打赢了！”
“铁血的渣滓们，滚回老家去吧，胜利是我们的！”
“做得好各位，我们活下来了！”
在阵地的不同位置，有幸活下来的几名少女正高举着武器，高声呐喊着。
那声音沙哑而悲壮，我准备上前告知她们撤退的消息，却看到戴着红色贝雷帽的少女集合起了所有人，不知说了些什么。
我快步上前，可还没等她们注意到我，一阵诡异的声响就让我眉头一皱，一种强烈的危机感让我忽然有些喘不过气来。
“不对，怎么回事？”
可当我看到她们爬出战壕，在阵地前搜寻可用的武器弹药时，那种诡异的声响仿佛离这里更近了一些。
我顿时明白了一切，目眦尽裂，用尽全力地吼道：
“回来！都回来！炮火来袭——！”
那些收获颇丰的少女们将茫然的目光投向我，全然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只知道迈开步子往回来跑。
可身上如此之多的物资，根本跑不快，而一枚炮弹已经落在她们后方，将身后的泥土炸上了天，砸在她们身上。
我急切地翻出了战壕，望着天空中密密麻麻的红色线条，手中拿着已被化作盾牌的铁门，用【金钟罩】先拉近距离，再用【挺身而出】跃进至队尾的红色贝雷帽少女身旁。
“卧倒——！”
伴随着我的吼声，炮弹如雨点般落下，【坚不可摧】瞬间开启，一道淡蓝色的盾牌出现在我的手中，将袭来的炮火尽数挡下。
但【坚不可摧】只会让首个弹体失效，其后几乎全部都是用我的身体在硬抗，好在还有【金钟罩】存在，能帮忙应付一下。
就在此时，莹绿色的护盾环绕在我和身后那名少女的身旁，在挡下了巨额伤害后化作碎片消散。
“咳——”
【守护者】护盾消散的一刹那，我就感到有千钧之力压在我的身上，肺里好像要咳出血一样。
几秒钟后，天摇地动的世界恢复了平静，我手中的淡蓝色盾牌也渐渐消失，血条掉了将近一半，身体也感到了一阵虚弱。
我回过头看向身后惊魂未定的少女们，她们还在对自己劫后余生的事实感到不可思议，怔怔地注视着我。
“都回战壕去，被炮轰傻了吗？”
红色贝雷帽少女率先回过了神，转过身大声呼喊着，随后感激地看了我一眼，踉踉跄跄地回到了战壕里。
我也赶紧跟了上去，刚才硬抗那一轮炮击几乎要了我的命，必须得先缓一缓才行。
在抵达战壕边沿的时候，有三名少女站在那里等我，她们撂下了身上的物资，向我敬了个礼。
借助夜视能力，我勉强看清了她们被灰烬染黑了的面容。
戴着红色贝雷帽的少女站在最里面向我敬了个礼，其余两人也学着她的样子说道：
“长官，感谢……”
黑暗中，一颗炙热的子弹划破硝烟笼罩的战场，恰好命中了一名队员的头部，猩红的血液顿时四散开来，泼洒在其余二人的脸上。
“啪——”
枪声在此刻才响起，可见狙击距离有多么遥远。
又是一颗子弹飞来，又一名少女无力地瘫倒在了阵地上。
“啪——”
“狙击手——！”
我大喊着飞扑向吓得六神无主的红色贝雷帽少女，一颗子弹划过我的头顶，钻入松软的雪堆里。
我抬起身子，看着下方双手不知何处安放的女孩，用力摇了摇她的肩膀，大声喊道：
“弯下腰，叫你的人集合，快去！”
“是……是！”
她猫着腰，跌跌撞撞地在坑道里穿行着。
我转过身，准备去叫在另一边的两名少女。
“嘭——”
一颗炮弹毫无征兆地落在我面前不远处，两名窝在战壕里的少女被炸得支离破碎。
我愣了愣神，赶忙回过头去要让另一边的人进行隐蔽。
“嘭——”
又是一声巨响，在摇曳的火光中，我看到那三个影子消逝在这爆裂的火光中。
我的耳畔全是尖锐的嗡鸣，刚才还幸存下来的姑娘们，已经在击退铁血之后，全部牺牲。
抬起头，我看到山下向这里再次冲锋而来的又一波铁血，一股深深的无力感袭来，我什么也做不了，只能延缓她们死亡的时间罢了。
大军已逼至山坡处，我又看了一眼阵地上的惨状，磕磕碰碰地离开了这里。
至此，凌晨四点整，187号阵地被铁血攻陷，守备部队战斗到了最后一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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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次应该不短了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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